莫炎頓了頓,組織了一番語言,便是將當年蛟龍島之事全盤托出。
名叫王道德的老道,在了解清楚自家徒弟與那個叫陸青山的劍修之間的羈絆後,不由閉目暝神,似在思慮什麼。
“好,我知道了,”最後,邋遢老道點了點頭,似有意似無意地肯定道:“此子有大才,有大義,可以多接觸。”
莫炎沉默了片刻,沒有接話。
“沒什麼事就退下吧。”邋遢老道悠哉悠哉道。
“那弟子就先退下了。”莫炎當即拱了拱手,告辭道。
“走吧。”邋遢老道接著看他的柑橘樹。
莫炎也不拖遝,轉身便是下山。
……
莫炎剛轉身離開,又有一道身影在這時飄然而落。
來者同樣青衣飄飄,但相比老道的不修邊幅,卻是一副神仙模樣。
此人出現在王道德身旁,對著邋遢的老道喊了一聲:“小叔。”
若是旁人看見這幕,定然難以置信。
因為這位稱邋遢老道為小叔的神仙道士,正是燭龍殿三大祖師中的趙玉鼎祖師。
趙玉鼎認真凝視著莫炎遠去的背影,思索了一會,最後緩緩問道:“小叔,你說我燭龍殿未來五千年氣運,便是取決於這位出身南域小島的小散修,如此孤注一擲,當真有把握?”
世俗之中,將一家之氣運係於一子身上,倒是常見得很,這將一宗的氣運歸結於一身,趙玉鼎心裡終究是有幾分不信的,或者是說,根本沒有信幾分。
王道德似有他心通,一眼看穿了趙玉鼎的心中想法,也不直接辯駁,而是低聲道:“人族七域,不知多少人口之兩萬年氣運,當年不照樣是由夏道祖一人所決?
我們小小一燭龍殿,區區五千年氣運,由一人所定,又怎麼不可?難不成我們還能打過人族?”
趙玉鼎一時語塞。
“那他所決氣運又將是福是禍?”趙玉鼎忍不住又問道。
“是福是禍,除了天機觀那一群神神道道的老怪們,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又怎能窺探天機?”王道德平淡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儘我之全力。”
趙玉鼎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仔細看了一眼邋遢老道的麵相,突然臉色一變,“小叔,你開始祭煉那道”
王道德風輕雲淡地點了點頭。
“值得嗎?”趙玉鼎艱難地從喉嚨之中擠出幾個字。
邋遢老道平靜道:“他是我們氣運種,我既然在他身上賭下了我燭龍殿未來五千年之氣運,哪有不下賭注,便想贏得盆滿缽滿的道理?”
“當年王普賢祖師天縱奇才,都無法使得我們燭龍殿再進一步,你信他能做到?”趙玉鼎似賭氣的小孩,語氣之中頗有不滿與埋怨。
“我信。”老道就是兩字。
“他憑什麼啊?就憑他那手煉化異火的本事嗎?”趙玉鼎不甘,“就不怕是條不歸路?”
他其實早先對於自己這位小叔所說的,莫炎乾係燭龍殿氣運之說,便一直是不以為意的
這話實在太大了。
燭龍殿雖然不比太清宮,這些年也愈發勢微,但再怎麼樣也是雄踞鐘山靈脈,弟子十數萬,天下火法領頭羊的頂級宗門。
這樣子的燭龍殿,氣機竟然會由莫炎一人所牽動?
簡直兒戲!
他無法當真。
但是如今,他也不得不上心幾分了。
因為,王道德竟然已經開始孤注一擲,抽調鐘山氣機以及為那莫炎去祭煉長生火。
他不上心也不行。
“是大道是歧路,”王道德低聲道,似在安撫趙玉鼎,又似在安慰自己,“總是要走一走看才知道。”
“這燭龍殿,是小叔的父親打下來的基業,道宗,也是王普賢祖師的遺願。
小叔既然準備豪賭一場,我作為‘外人’自然也不好說什麼,罷了罷了!”趙玉鼎苦笑一聲,一拂袖,帶著幾分薄怒,已然心事重重地離開。
趙玉鼎離開之後,邋遢老道停在原地一動不動,出神了許久,最後將目光看向自己所伺弄的那幾株柑橘樹。
可見,原先滿樹乾癟的樹葉之下,已然有著無數鮮嫩的新芽長出。
雖然不是很明顯,也不是很旺盛,但卻是綠的喜人,滿是生機。
“老樹吐新芽,”老道眼中滿是傷感,“父親孩兒不孝,伺弄了一輩子這幾株柑橘樹,也不知道能不能有讓它們結果的一天。”
他的眼前,在此時,似有一幕幕幼時景象閃過。
“爹,這幾株柑橘樹怎麼一直不結果啊?”
“爹,你陪我玩啊。”
“爹,我這段時間有努力做功課,功法已經修習到第五層了,長老他們都誇我呢,你今天陪陪我好不好”
“爹,你怎麼天天都在陪著這些柑橘樹,反而沒空陪我啊?
到底我是你兒子,還是這幾株柑橘樹是你兒子?”
暮色中,邋遢老道身影蕭條,須發淩亂。
小時候,他一直不滿父親沒時間陪他,卻一直有時間照看著這幾株柑橘樹。
那時的他,恨不得偷偷將這幾株柑橘樹砍掉才好。
直到父親去世的那一天,在世人眼中近乎天人的燭龍道主,隻是拉著自己的手,悠悠地歎了口氣,說了一句,“是爹對不起你。”
然後,就再沒有其它交待。
也是那天之後,他才知道,原來父親所在意的這幾株柑橘樹,是種在燭龍殿氣脈之上。
燭龍興,則樹盛。
燭龍衰,樹則枯。
老樹結果那天,便是燭龍成為道宗之時。
自那之後,他便自顧自地,與父親一樣,開始日複一日地照看起這幾株傾注了父親大半輩子心力的柑橘樹。
但在父親道隕之後,不論他如何精心照料,這幾株柑橘樹的狀況都是每況日下。
柑橘樹一片片葉子開始乾癟,直到前些年,似得了什麼不治之疾,幾乎是要枯死。
他在柑橘樹前不眠不休,靜坐了數年,心力交瘁。
直到那一日,那個名為莫炎的少年入宗之時,其中的一顆柑橘樹上,在枯黃的老葉之下,突然是抽出了一顆新芽。
“他憑什麼?”王道德重複了一遍先前趙玉鼎的質問,自言自語道:“我也不知道啊畢竟天機難測。”
“但是,我現在好像知道了一點。”王道德小心翼翼摩挲著那剛長出來的新芽,好似是自己最為珍貴的寶貝。
“陸青山,”王道德念著這個名字,看著滿樹的新芽,喃喃問道:“是他嗎?”
莫炎不過是與這個叫陸青山的劍修出宗一趟,便已經是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