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把許粒帶到了燈火暗處。
“知錯沒?”
他梗著脖子看旁邊的南洋杉,它綠得黑沉沉的,就像他,死活不肯認錯。
“老子沒錯!”
但還是心虛不敢看她。
這是他第一次鮮明違背了她的命令,按照她的性格,隻會笑著把他往死裡弄。
“還沒錯?”
緋紅兩指夾著煙,啪啪地打在他的臉上,熟悉的煙草味令他迷戀,“小混蛋,淨會給我惹事,你被戚厭擺了一道你知道嗎。”
許粒神情陰鬱,不肯說話。他離家出走後,又不敢走太遠,怕這女人找不到他,結果她倒好,就那樣丟了他,跟野男人快快樂樂廝混去了,還不留神,被拍了尺度大的照片。與此同時,他的郵箱裡也躺了一段錄音,許粒反反複複聽了上百遍。
她說要帶野男人去西藏,去一切人間天堂,他們要結婚。
說得那樣甜蜜美好。
那他呢?
他算什麼啊?
他要跟她結婚,她說是玩笑,輪到其他人了,她怎麼就答應得那麼痛快啊?
“你他媽才是混蛋。”
許粒使勁擦著眼睛,見鬼,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嬌氣了,動不動就哭,他林黛玉附體嗎他。
“我讓秘書來接你。你回去。”
“……不!”
許粒賭氣,“你不是要勾引夫人嗎?我肯定比戚厭那塊冷石頭拿手。”
“許燃。”
她睨他。
“彆惹我生氣。”
“誰敢惹你生氣了?老子又沒吃熊心豹子膽。”少年嚷著,又在她的目光下逐步變得小聲,他委屈垂頭,“我不想你跟他結婚。你,你要是真要人幫你,那選我啊,我肯定更行的啊——”
女人的手掌遞了過來,她摩挲他耳垂,“打什麼耳洞?不疼?”
許粒眼眶又紅了。
“還不是你,你害得老子失戀,隻能去打耳洞刺激自己!”
要不是為了愛情,他鬼才吃這口鳥氣!
“小孩年紀輕輕,失什麼戀?”緋紅輕飄飄地說,“你戀過嗎?誰是你女朋友啊?睡了幾次就想要名分了?真不害臊。”
許粒:“???”
這還是個人?
“金緋紅你、你王八蛋!!!”
少年用儘力氣吼她。
緋紅忍笑,將咬著未燃的煙根塞進許燃嘴裡,“你回去,等我消息。”
她轉身就走。
走不動。
許粒蹲了下來,死死抱住她的大腿,最後他乾脆一屁股坐了下去,雙腳也盤了上來。
“燃燃弟弟,死纏爛打,過分了。”
緋紅撥著小八爪魚的腦殼。
“你是天才畫家,是畫壇新秀,不是潑婦,知道嗎。”
許粒啞著嗓子,“求你,不要跟他結婚。”
“……嗯?”
少年仰起一截纖細的脖頸,耳邊的普魯士藍流蘇搖晃出深海的色澤。
緋紅暗想,真是漂亮又可憐的小孩子。
討糖的樣子也讓人很喜歡。
等到女人的手指落到頭頂,輕柔地撫弄額頭胎毛,許粒得了愛撫,怒火熄滅,乾巴巴地說,“老子,老子真的很能乾的,除了,除了金融和商業的事情,什麼都一學就會,完全可以給你鋪床疊被洗衣做飯勤儉持家生孩子!”
緋紅笑,“弟弟,生孩子你真不行。”
許粒惱羞成怒,“那就領養啊,等科技發達了,老子就生不行啊,生一個足球隊都行!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老子很能乾,以一比十,你要我完全不虧的好嗎!你他媽笑什麼,老子是很認真跟你對話,你尊重下老子行不行?”
“我不會跟他結婚,我騙他的。”緋紅拍他腦殼,“你滿意了吧?”
“……真的?”
許粒追問。
“真的。”
銀灰南洋杉遠離庭中燈火,反而披上了一層凜冽的月色,她的麵孔被遮了半扇陰影,唇色沉落,鬼魅般的媚。
“畢竟……臟啊。”
許粒心肝一顫。
係統:‘行了行了彆演了,男主偷聽要瘋了!’
緋紅:‘我覺得我沒過癮,可以再來一波。’
係統冷笑:‘那你演,演過了就不發工錢了。’
緋紅:‘……’
這年頭當個敬業加班的好員工怎麼就那麼難。
緋紅把許粒領回了聚會,他死活不願意離開,說要留下,盯著緋紅,以免她興致上頭,抓個小鮮肉去祭天。戚厭坐在緋紅夫人的身邊,肢體從容,神色平靜,好像從未離開座位去偷聽兩人的談話。
一切看起來是那麼和諧。
直到夜深。
眾人陸陸續續地離開房間,有的留在會所,有的驅車回家。
他們很妥帖的,把自己帶來的女伴和男伴領走。
很快,室內隻剩下幾個人了。
“那夫人今夜好夢。”
緋紅起身,都不用她怎麼說,許粒如同小掛件,霸道又自然掛上她的腰。
戚厭坐在原來的位置。
沒人領他。
他被舍棄了。
屏風把燈光透得朦朧多情,窗外的鳳凰木細葉發出疏疏的聲響,戚厭坐在最溫暖的中心,睫毛也被鍍上了燦亮的光澤,但他整個人卻是冷冰冰的,神經僵硬,血液近乎凍結。他比鐵灰色的牆還要寂冷,做不出任何生動的表情。
他是棄棋。
她多看一眼也不肯。
伊蓮夫人捏著一把檀香扇,抵在額頭,“紅,你忘了一件小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