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同你開玩笑,宗政緋紅!”
“你會死,真的會死!”
魏元朔疾走一步,抓住她的腕骨,他眼底朔風彌漫,直視著她。
緋紅正要收回手,他拽著不放,於是她也作罷,順勢靠近他,含笑著問,“是怎樣的死法呢?美不美的?”
年輕男人默不作聲,將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緊緊壓著,隨後吐了一口氣,聲色沉凝,“我與魏殊恩是雙生,他遇到了什麼,要做什麼事,我是有感應的。”兄弟之間,雖不說是那種如通鬼神的心有靈犀,但他冥冥之中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今日登基大典,必將成為屍山血海之地!
“兄長不會輕易放過你的。”小王爺驚懼又急促地說,“你把他騙得那樣厲害,他定會報複你,哪怕他愛你——”
那就更不能容忍緋紅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間了。
“為什麼,你就不能覺得,是我不放過他呢?”緋紅的指尖在他胸膛遊動,深入其中,“你就這麼篤定,我會輸給魏殊恩?說說理由。”
小王爺的麵上激起一抹羞紅,是被她氣的。
都什麼時候,她還有興致褻玩他!
“你不知道兄長的可怕!”小王爺握住她的裸露在外的雙肩,耳邊的雲龍魚水玉牌纏著一簇紅穗,多情不已掠過她的肩窩,“彆看你現在奪了帝京,但你根本不知道這京畿之下,藏著怎樣的魑魅魍魎!”
“往常也就罷了,但祭典之上,你是萬人之中,最拔出的一個,到時候,所有的明槍暗箭,都會對準你!”
不等他說完,欽天監來請人了。
“聖人,吉時已到,請您上雲輿。”
“走罷。”緋紅牽住他,“誤了吉時可不好,祖宗們會怪罪的。”
欽天監的監正微微抽搐了麵皮。
什麼吉時,都是聖人隨手欽點的,他們欽天監的觀天象、擇良辰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宗政緋紅!”
小王爺掙脫她的手,從後頭抱住她,他雙臂箍著她的胸口,仿佛要陷入血肉之中,“你彆去,算我求你了,行嗎?”他從來沒有這麼慌的時候,那一種覆滅的痛感尖銳又深刻,攪得他心頭泥濘不堪。
“你在說什麼傻話呀——”
她似乎對他有些無奈,“朝臣,軍隊,百姓,諸國使節,這萬民觀禮,都在等著我呢,我怎麼能撂下不去呢?好了,快彆胡鬨了。”
眼看要拖不住她,小王爺使出了殺手鐧。
“你今日若是留下,我就準你用蠟燭跟鞭子!”
“……嗯?”
她轉過頭,一絲愕然稍縱即逝,又蔓延開意味深長的笑意,“求了你那麼久,我一提你就生氣,現在卻肯允我了?看來你是真的怕我死了,沒有人肯跟你玩了。”
小王爺咬牙切齒,“隨你怎麼想,反正,反正你要是想要,你就給我留下,不許出去!”
緋紅又直起了腰,遺憾道,“還是算了,祭天大典跟皇後廝混,祖宗會被咱們氣哭的,孤暫時還沒荒唐到那個份上。”
小王爺:“……?!”
這話你自己也好意思出口?
“宗政緋紅——”
他焦急不已,連名帶姓喊她,被她壓住了唇。
“你越是不讓孤出去,孤就越想見識一下,什麼是潑天風浪!”
係統:‘宿主,你這叫作的越多,死的越快。’
緋紅:‘但會很爽。’
係統一噎。
隨後係統就見宿主偏過頭,偏頭吻了下魏元朔的臉頰,“彆擔心,孤為了這一日,已經籌備了數月,魑魅魍魎若敢來,孤便送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她又說,“你若是怕,你就跟緊點我。”
天子的手遞到他的麵前。
這不是一般女子的手,它像是一柄赤褐色的寶劍,隨時都要染上鮮血。
魏元朔緩緩伸手,她笑了一下,不等他觸及,就率先緊握住他的手指,“前路漆黑,隨我走就是,不會讓你摔疼的。”
男配[魏元朔]愛意值98.2%。
係統更噎了,這羊毛隨時隨地都在薅的嗎。
“起——”
黎明,鳴鞭,天子大駕,百官隨行,大祀天下於南郊。
大家都很緊張。
因為他們知道今天不發生什麼還好,一旦發生什麼,那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硬仗。
浩浩蕩蕩的儀仗陣旗之後,彪悍精壯、犀帶獅補的大將軍們簇擁著天子車駕,最外圍則是整齊有序的騎兵、步卒。而在街邊兩道,跪滿了烏泱泱的人群,偶爾抬起一兩張麵孔,或是驚懼,或是複雜。
他們知道,從今日之後,便是江山易主,改朝換代。
王朝的命運,他們的命運,將會由一個淩厲霸道的陌生天子主宰。
一向運籌帷幄的國師也嚴陣以待,冷汗濕透了內衫,他目不轉睛環顧著四周,掃到緋紅那一側,這位新天子憊懶無比,她在雲輿上找了個舒適的位置,身體如屏山般斜斜倚著,還曲起了一支腿,另一隻手則是覆在膝蓋上,手指曲起,漫不經心敲打著某種調子。
國師:“……”
這位興致盎然,不像是去登基,倒更像是去青樓尋歡作樂的。
他提在嗓子眼的心臟也緩緩平複下來。
三公主天縱之才,鎮壓四方,便是九州霸主的魏帝,不也是裙下之臣?
天子儀仗行到南郊,太廟與社稷壇一左一右,巍峨磅礴,蔚為大觀。緋紅率先踏入太廟前殿,迎麵便是牌位的供奉。
係統的數據庫都顫了一顫。
它不禁發出疑問,她還是個人嗎?
緋紅並沒有讓人撤下魏氏皇族的牌位,相反的是,她全部保留,隻不過,她非常缺德,將宗政皇族的牌位壓在最上方。國師側立她旁,由於修身養性的功夫高深,並沒有露出任何的端倪——實際上他已經來這兒辦事好多趟了,第一次險些腳底打滑,第二次就能從容麵對了。
他覺得天子什麼壞事都乾得出來,不差這一件驚世駭俗的。
當三公主的臣,就得要學會接受新事物的洗禮。
“迎神!”
典儀官聲音沉厚。
神樂奏起之後,捧香官將香火遞到緋紅麵前。
“跪——”
天子斜了對方一眼。
捧香官立即冷汗涔涔,除了緋紅,百官早就跪伏一地,國師也免不了這種祭天跪禮。
隨後便是獻玉帛、敬神酒、讀祝文。
祝文冗長,讀起來相當晦澀拗口,緋紅捏著這絲綢,輕輕一笑,在文武百官駭然的目光下,她裙裾蜿蜒,往前一步,在神位前猖狂點了一簇火。淡金色的絲綢在天子的指尖燃燒,她隨手一擲,火焰隨之飄蕩,從高處墜落。
她的聲音淡淡響起,“廢話我就不多說了,都說天命不可違,我就主了這天命,今後除我之外,覬覦這位置的,都是謀逆,我會親手抽筋拔骨,送他們下地獄。你們若有什麼意見,就從黃泉爬出來乾死我,若沒有,這江山就是孤的了。”
眾臣麵色微白。
“報——”
尖利的嗓音打破了此時的寂靜。
“外、外城破了!魏軍進來了!”
那淡金色的絲綢恰好燒到一半,落在緋紅的腳邊,烈火尤甚。
緋紅抬起腿,腳尖將這一叢火碾碎。
“誰放亂臣賊子進來的?”
對方的聲音小了。
“是,是山玉國跟參星國,事發當時,他們在外城徘徊。”
這兩國的王侯在緋紅麵前可謂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一絲僭越,誰想到他們率先出賣了緋紅。
“這樣啊。”
緋紅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孤早就中意他們的玉石、藥材了,如此一來,倒有理由獨占了呢。”
不用她吩咐,前來觀禮的兩國使者立即被刀劍架了起來,士兵們對他們亦是虎視眈眈,殺氣騰騰。他們目光閃爍,還試圖狡辯,“冤枉啊,三公主,那魏帝陛下是想挑撥離間,這其中定有什麼誤會!”
天子眼珠緩緩移到眼尾,勾得人皮肉發寒。
“稱我是三公主,稱魏帝就是陛下?看來你們早就心有所屬了呀,在我跟前,小嘴抹得跟蜜似的,沒想到早就失身給彆人,真是不厚道呢。”
使者心頭一慌,不得他們解釋,她輕飄飄地說,“敢在我大典叛我者,十倍刑罰,你們放心,孤會夷平山玉、參星,全國充作奴隸。若是你們的子孫問起來,為什麼他們生而為奴,你們可要好好記得今天!”
她擊掌,“這兩國者,不必請示,見了直接杖斃!”
“尊聖人命!”
“諸君,我且去飲一杯血酒,稍後再來登鼎!”
緋紅朝著眾臣微微一笑。
“若是諸君有興趣,也可同我一道,看一看這下酒菜,究竟是什麼滋味!”
天子翻身上馬,急馳出了太廟,隨後便是禁軍隨行,浩浩蕩蕩,煙塵滾滾。魏元朔也不顧阻攔,搶了一匹馬跟著緋紅跑了。等他趕到事發地點,甕城果真破了,對側的箭樓上多了一道修長冷峻的身影。
不僅如此,太後跟七公主也在。
他們的目光遙遙相對。
魏元朔身體微僵。
國師匆匆走來,對緋紅低語,“幸得白都軍主偽裝精妙,他遊走京畿,消息靈通,第一時間調動兵馬,把他們擋在了甕城,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但內外城叛軍竟不少,白都軍主等來的援軍也倒戈在了魏帝的陣營,恐怕他落入敵手——”
“嘭!”
一具秀長清瘦的身體被敵軍毫不留情踹了出去,暴露在天光之下。
“是白都軍主!”
國師不由得驚呼,隨之而來就是憤怒。
“他們對白都軍主用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