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捉月·我佛相思(1)(1 / 2)

虐文使我超強 公子永安 12699 字 4個月前

觀音三十三相,水月最閒,最愛美,最自戀。

也最不靠譜。

這是梵宮諸佛、諸菩薩、諸羅漢、諸僧眾一致對水月觀音的評價。

這尊觀音很懶。

它白日裡從不見客,也不去聽眾生芸芸的心聲,其餘的三十二法相觀音忙得秀發都要禿了,楊柳都要枯了,它就在梵宮的青蓮池裡睡著它的春秋。

天光雲影處,夏夜流螢時,最是涼爽舒暢,可以做好幾個美夢。

可惜觀音無夢。

水月觀音不無遺憾地想。

它的兄弟姐妹裡,有一尊是正氣凜然的白衣觀音,為了超度孤魂野鬼,菩提都被白衣觀音盤出包漿了。有一日,白衣觀音手撫零落秀發,先是大吃一驚,繼而悲痛不已,它覺得自己是時候該找個幫手了。

白衣觀音的法駕就到了梵宮,苦口婆心地勸說水月觀音跟它一起拯救眾生。

“你成天在這裡睡,又有什麼益處呢?”

水月觀音一雙雪白裸足繚繞著渺渺煙水,優雅行踏在青色蓮海之間。

“哥哥莫急,我在等一朵蓮花開。”

細眉,紅唇,端莊典雅,男女莫辨,好似一副明澈空靈的畫卷,水月觀音伏下腰,捧起一朵未開的青苞,它眉間的朱砂痣若隱若現。

“等這朵蓮花開,天紅,眾生亦得救。”

它慈悲地說,“我已許下宏願,唯到了,諸界要開太平之際,我將離水,棄月,舍我一身,殉天地,祭眾生!”

寶相莊嚴,擲地有聲。

白衣觀音大受震撼。

原來是它錯怪了憊懶的水月了嗎?

它竟有如此覺悟!

白衣觀音熱淚盈眶,“好弟弟,我一定要告訴哥哥姐姐們,它們往日裡都小看你救濟眾生的決心了……”

水月觀音愈發飄渺清典,“哥哥,你知道便好。”

花苞搖動,口吐人言,“白衣觀音哥哥,你上當受騙啦,水月這是在唬你呢!昨夜我在此地安睡,這水月掐指一算,說是明早必有橫禍,特意一夜不睡,借來好幾卷經書,打了整晚的腹稿!”

水月觀音:“……”都是一個池子裡的朋友,為什麼就不能多包容點呢?

白衣觀音:“……”嗬,這次長進了,還記得借經書來裝一下門麵了。

半個時辰後——

“白衣何在!”

“菩提是我!”

“水月你個小兔崽子你翅膀硬了你敢騙你哥我阿彌陀佛超度你……”

一群羅漢頂著幾片荷葉,悄悄圍觀了觀音法相的驚天大戰。

自己暴揍自己,不愧是狠觀音啊。

最受傷的是梵宮的老龜,它一看到青蓮池的慘狀,就沒剩幾朵好蓮花了,它龜殼一翻,痛苦抽搐地說,“參啊,阿參,老龜我喘不過氣了,要離你而去了,老龜不在的日子,你一定要按時吃齋飯,多長點靈肉,我的龜徒龜孫就靠你照顧了……”

龜徒龜孫們欲言又止。

雖然是這樣叫的沒錯,但青龜大師父,我們總感覺你在罵我們耶。

老人參翻起根須,表示我好殘忍好冷酷。老東西,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想騙我的須須,還趁我沐浴天地精華之際,使用無痛靈剪,哢嚓了好幾根美須。

此仇不報,誓不為參!

“我這不成器的弟弟,讓青龜師父見笑了。”

白衣觀音足踏雲霧,施著佛禮,一派清雅之象。

老龜探出頭來,搓了下前肢,“水月觀音能寄身於我梵宮,實在是我梵宮之幸,這青蓮池……”您看,是不是該給點修繕的費用?

白衣觀音微微一笑,另一隻手拖著水月觀音的腳踝。

水月觀音懶懶打了個嗬欠。

“啊,這池啊,先賒著吧。我要帶水月去外麵修行,多則萬年,少則千年,您保重。”

咻。

雲霧炸開,留下一瓣蓮花。

真觀音,從不回頭。

老龜目瞪口呆。

這觀音還帶賒賬的嗎?!

老人參幸災樂禍,“老龜,我跟你說過了,不要貪心,這群觀音,看著慈悲貌美,最是麵軟心黑,乾架是天地諸界第一狠,卻比我老參還摳門!反正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就問你敢問觀音要賬不?”

老龜:“……”

紮心了,老龜要命,老龜不敢。

沒過半日,水月觀音又遊回來了。

羅漢們很是震驚。

“水月姐姐,你哥哥放過你了?”

水月觀音哦了一聲,懶懶道,“它沒同意,於是我把它揍了一頓,變成一條白蚯蚓,切成五六段,扔進金剛河喂魚了。”

水月觀音神色慵倦,半臥在水裡,單腿支著,衣袂帶水,滿池殘荷不掩它的風采。

眾羅漢一言難儘。

而興衝衝趕來要賬的老龜一聽,這還了得,老龜殼可不比觀音的寶瓶硬,也明智咽下了自己的話,“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您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水月觀音唔了一聲,“蓮池壞了,需得賠償,老龜莫急,我作畫尚可,待完成後,你拿去賣了。”

看哪!

這是多麼慈悲救苦救難的觀音!

它乾架第一,竟然沒有賒賬!這就是人品啊!

一刹那間,老龜雙眼大放佛光,心潮澎湃,當場進階。

隔天,弟子捧來一張畫卷。

——白蚯蚓大戰黃泥魚。

老龜:“觀音這技法。”

老參:“震驚老參我一萬年。”

一龜一參都在維持著得體的六界社交禮儀。

第三天,是黃泥魚生吞白蚯蚓。

第四天,白蚯蚓破膛而出。

老龜:“……”

老參:“……”

挺好的,梵宮無事,它們還能看個小戲兒。

就是白衣觀音脫身之後,不會把它們梵宮拆了吧?

老龜為了龜徒龜孫,仍在跟老人參鬥智鬥勇,爭取自己四肢朝天前,還能給梵宮留下點寶貝。而水月觀音呢,它醉心於畫作,梵宮的雲影、草木、羅漢、香火,都被它薅來作畫,漸漸的,水月觀音感到了一絲缺憾。

它這畫,太素了,不夠濃烈。

某日,琴皇來了梵宮,說是女兒即將出嫁,他給女兒做了一柄六界雀扇,希望能得萬鼎香火供奉一千年。

出嫁?

女子的嫁扇是不是會華彩濃烈?

水月觀音很感興趣,它從青蓮琉璃池裡浮起來,主動走到琴皇麵前,“能否看看?”

琴皇受寵若驚,恭敬捧給它看。

水月觀音撫著這一柄流光溢彩的雀金扇,眉間的朱砂紅得微微透了。

它想,這嫁扇,足夠幸運,它會被女子捏在手中,搖在胸前,抵在唇邊,應是世間第一等濃烈風月吧?它生於水月之中,與風月僅差一詞,卻如同天塹之彆。

水月自看,自歡,從不曾與眾生親近。

菩薩低眉,生靈落神。

“多謝觀音垂愛。”

雀金扇的扇靈走出來,朝著它盈盈下拜,“主人大婚之日,雀金定會告知……”

水月觀音有些漫不經心,“無妨。”

琴皇心滿意足離開梵宮後,水月觀音又沉入水底。

不久之後,天闕傳下盛樂。

那是嫁娶。

水月觀音沉到了蓮花池最深處,底下是濕軟的淤泥,蓮的根莖穿過它的黑發、細頸、腰腿,向上生長著,向天光獻著它的不二姿色。它睜著眼,頸圈的瓔珞浮動著,它看著這個水底的景象,與水麵的滿簇盛開相比,那麼靜,那麼暗。

無人到來。

觀音傾聽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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