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知玉現在出門, 和他剛來江南的時候出門已經大不一樣了, 幾乎鸞州的百姓都認識他, 多的是人給他塞水果塞好吃的,出一趟門,就說是擲果盈車也不為過了。
不僅是江南的人認識他, 江南之外的人也都知道他江南王的名號, 提起來都是誇的仿佛他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民間有為他著書立說的也有, 誇張一點的立廟也有, 元江行擔心過這樣皇帝是否會多心,倒是傅燕然主動傳書過來, 安慰傅知玉不用多想, 平常心就是了。
“做的好就可以誇,百姓心裡和明鏡一樣, 皇兄不用多想, 朕若是這點胸懷都沒有,也不配做皇帝, 若是每日念著這個,都不用做事了。”
不過雖然這麼說, 傅知玉這些年也逐漸閒了下來。
他大多數事情都已經達到了自己的要求, 再多的事情,都交給彆人做吧。
有一次,他帶著明刀和娘親出去玩,去離江南不遠的淚城,護城河彎彎曲曲的圍繞著這座城市, 形狀就像是一滴眼淚,運河也連接這裡了,傅知玉晚上去看的時候,看到河邊的楊柳樹上掛滿了燈籠,很是漂亮。
淚城是個小城,傅知玉還帶著元挽雲逛街,看路邊的鋪子和小攤,那路上有間最大的首飾鋪子,她看了很是喜歡,選了好幾件小飾品,還給傅知玉買了一塊玉佩,掛在他腰間。
結賬的時候,那掌櫃剛好出來,那是個女子,看體態三十餘歲的樣子,但沒有梳婦人鬢,隻用最簡單的簪子挽了一下頭發,顯得隨性又漂亮。
傅知也就是隨便看了一眼,卻愣了好一會兒。
那是秋容。
隻不過眼前的秋容不認識他,隻是眼神交彙的時候,顯而易見地驚豔了一下,但沒有上前,隻是低頭笑了一下,接著忙自己手頭上的事情。
她不像記憶裡那樣年輕,紮兩個包子頭,永遠那樣高興的秋容也許隻活在他記憶裡麵,眼前這個人做事嫻熟,又有幾分遊刃有餘的優雅。
傅知玉現在年齡上去了,但是容貌相對於十年前卻基本沒有發生變化,他像是永遠不會發生變化,若是盯著人看,便更叫人心動。
結賬的時候,那邊還給少了不少錢,那賬房嗬嗬地笑著,說道:“我們掌櫃看您長得好看,這首飾也特彆襯您,特意給您少點錢,以後常來啊。”
傅知玉:“……好。”
他與秋容的那一段,也許隻有他記得,明刀那個時候已經不在了,謝恪也不過也見了一麵,但估計他也記不住這麼小的一個婢女。
他後來花時間去打聽了秋容的事情,才知道她本名叫連婉,應該是那個時候進了宮改了名。
她在淚城這地方也挺出名的,大概是生意做的好,來曆如何,許多人都知道。
連婉父親早死,她們娘兩個被家裡叔伯兄弟欺負地久了,等著吃絕戶,家裡的錢都被搜刮乾淨,還差點把連婉帶走賣做奴仆,幸好那個時候錢家的紡織廠擴大規模,跑來江南之外找繡娘,她娘親聽了這個消息,連夜帶著她跑了,到了錢家的織布廠做工,才避開了她那些吃人的叔伯,也避開了她被賣做奴仆的命運。
她娘在錢家的紡織廠做了許多年,連婉跟在她身邊,在錢家的學堂裡學會讀書寫字,又在那裡拜了師傅,學會了做簪子,回來便開了這樣一家店。
連婉回來之後,身邊帶了七八個打手,她那些叔伯也不敢再來找事,她便帶著娘親,自給自足,也給自己攢下了一筆薄產,不知有多少人羨慕她,活地如此自在又瀟灑。
傅知玉之前不是沒有找過秋容,但是他那時候對她的信息沒有多做記錄,實在找不到她是哪裡人,宮中每次進新的婢女,他都讓傅燕然幫忙看著,但是沒有她。
現在在這裡遇見,也許就是命運吧。
連婉的人生裡麵沒有傅知玉,可細究起來,又處處有他。說是萍水相逢,但實際上又是所有偶爾結成的必然。
如今這種情況,看她過的好,他也不用再做打擾,隻是想了想,還是讓手下人給那邊送了一筆錢。
“就說簪子做的很好,家裡娘親很喜歡,”傅知玉道,“也希望掌櫃的,往後越來越好吧。”
離開淚城之後,傅知玉又休息了很長一段時間。
鸞州太守的職務他不再擔任,轉交給了其他年輕人,大舅舅和小舅舅接連退休,手上的責任交給了自己的女婿和兒子,也終於過上了頤養天年的日子。
明刀後來沒有再和元鷺合作,他自己獨立出來,開了個鏢局,生意也一直很好,傅知玉日漸沉寂下來之後,他反而更加出名了,也再沒人把他單純認作江南王身邊的護衛,即使明刀本身更接受自己這個身份。
整片大陸沒有像原書那樣合並為一國,雖然如今是積麟最為強盛,但是傅燕然在這方麵的行為偏保守,沒有派兵侵略他國,各國之間也和睦相處了許多日子,就連南疆也越來越外向了,各國之間雖然偶爾有些摩擦,但也都是很快解決了。
娘親和林岩的事情就這樣耗著,傅知玉不去管,但時間一長,他能看得出娘親還是有些動搖的。
那年七夕,娘親不聲不響地就和林岩出去了。
傅知玉一個人在府內吃了一碗熱湯麵,又拿了一盤子桂花糖,在亭子裡麵賞月。
周管家太老了,他前段時間已經告老還鄉了,現下換了一個新的管家,也是周管家介紹的,和他很像,事事周全地很。
但也許是周管家年紀大了,記性不大好 ,交代的事情又太多,很多東西他忘記告訴這個新來的管家。
例如,府門前不遠處那家看起來生意很好的點心鋪子裡的東西是不能買的,即使主子確實挺喜歡吃那裡麵的桂花糖。
之前都沒什麼,可七夕節江南時興吃桂花糕桂花糖,那管家買回來了之後,還和傅知玉說起這件事:“那家鋪子說,昭王這邊買東西,一向都是不需要給錢的,硬塞給他,他也不要。”
管家並不覺得這件事多麼難理解,昭王在江南這一帶聲望極高,傅知玉若是自己去買東西,彆說給錢,倒找錢的都有不少。
傅知玉:“……行,我知道了。”
除此之外,他對此再沒說什麼了。
七夕的月其實沒什麼好看的,看了這麼些年,也沒變什麼樣子,傅知玉看了不久便覺得很無聊,都這個點了,外麵還是很熱鬨,他想了想,找了一個乾淨的荷包,把桂花糖倒了進去,然後一邊走一邊咬著,走到外麵湊熱鬨去了。
他在這時候出去,還是很受歡迎,年輕姑娘們嘻嘻笑著,把桃花枝遞給他,但是傅知玉不敢接,禮貌地逃避掉了。
接了就要娶她的。
傅知玉隻好避著人群走,自己溜達到了河邊,有許多人在那裡放河燈,他也要了一盞,拿著筆想了想,卻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麼願望還沒有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