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複仇的路上,走上追逐權利的路上,他要一直不停地走,一直往高處走,那怕是爬,也要爬到那個高度。
所以他殺了太多的人,他的手上沾滿了罪惡,罪惡多到讓人作嘔,哪怕奧特頓想要赦免他這個罪人,也會引起民憤,他被人稱為劊子手,被人稱為割喉者,卻被那個人叫法布爾。
“法布爾。”那個俊美的青年戴著皇冠,走到濕冷的鬥獸場的地牢中,隔著柵欄看著他。
“如果你成為了鬥獸場的王,我就有一樣東西要送給你。”他的陛下這樣溫柔地笑道,一如初見時那個柔軟的少年。
全天下的人都厭惡他一身血腥,隻有他的陛下這樣堅定地認為他隻是一時走了極端。
他的陛下。
他的少年。
他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對方的垂憐。
法布爾走到那個侍者的麵前,緩緩蹲了下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他恍若囈語道,而後伸出手掐住對方的脖頸,手掌觸及到的皮膚脆弱如紙,他平靜地看著對方不停掙紮的模樣,和那雙眼眸裡深深的絕望與恐懼。
終究是不一樣,所有的人都不是他,那個人死前看他的眼神是不可置信,還有高高在上的,猶如俯視般的悲憫。
哢嚓。
頭顱滾落在地。
他其實有很多次都想要問那個年輕的帝王,問他,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
所以用施舍的態度,給我那麼一點看不真切的溫度。
可是他終究是沒有問出口。他不想知道答案,也不敢知道。
黎明靜悄悄地撕破黑夜,清晨的曙光照進了空曠的大殿。新的侍者無聲上前把屍體拖了出去,他穿上王袍,戴上皇冠。
暗金色的皇冠,上麵鑲嵌著血紅的寶石,他的指腹緩緩摸過皇冠上精致的紋路,像撫摸著情人的手。
這個皇冠是他戴過的。
這樣一想,就有一股病態的甜蜜纏繞心頭。
他坐在王座前,想著這是他的陛下曾經做過的位置,他高高在上地俯瞰眾生,看著所有的畫師都匍匐在地,侍者呈上畫作,他一副又一副地看過去,畫上的人都是灰色的眼眸,銀色的長發,可是沒有一副畫像他。
他坐在王座上俯瞰眾生,可是眾生中沒有那個人的身影。
好像有一根名為理智的弦突然斷裂。
“來人,押下去。”嘴角詭異地勾起,而後越勾越大,幾乎要拉到耳後。
“都押下去。”
“都給我拖出去斬了!”王座上的帝王猛然撕裂了畫紙,碎片飄散在空中,就好似那日他咬斷對方的脖頸,那些碎肉噴濺而出。
無數的怒意和狂躁如山崩般傾瀉而出,他站起身,雙目欲眥,癲狂般咆哮道:“這天底下,就沒有可以描繪出他容顏的畫師了嗎?!”
“啊啊啊啊啊——”恍若野獸的哀嚎響徹在空曠的大殿中,一條巨蛇痛苦地翻滾在地。
滅頂的冷,無儘的火。
他那日從鬥獸場的決鬥場下來,看到一個素人靜靜地站在通道中,那個素人看到他,低聲道:“你以為奧特頓喜歡你嗎?”
“他怎麼可能喜歡上你,如果真的喜歡你,為什麼不直接赦免你的罪,非要讓你站在鬥獸場與野獸廝殺。”
其實很多東西,根本無需挑撥,因為他本就是冷血無情的毒蛇,躺在溫暖的懷抱中,還想著什麼時候要咬對方一口。
睚眥必報,惡毒,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這些都是他。
隻不過受了誘導,凶釁一放就如泰山崩頹。他的心中滿是齟齬和不甘,終究還是不甘心,貪得無厭,所以人心不足蛇吞象。
那日他成為了角鬥士之王,頭昏腦脹地從決鬥場下來,燃燒的神經在雙頰上亂竄,還有心中那些冰冷的血在緩緩流淌,他一步一步走向看台上的帝王,身上的血一點一點滴下來,就像那顆失去人性的心。
“你覺得他能給你什麼?你是待罪之身,你最多免了死罪,而後一輩子都困死在這個鬥獸場上吧,和那些不開智的野獸在一起拚個你死我活。”
“法布爾,你甘心嗎?”
他不甘心。
他如何能甘心。
所以獸性終於衝破了理智的囚牢,他變成獸型,咬斷了修長而脆弱的脖頸。
其實從第一次見到夏佐時,他就覺得這份溫柔太過脆弱,一折就斷。溫熱的鮮血湧入他的嘴裡,淅淅瀝瀝地濺到紙張上,他低頭看著那張染血的紙。
那是一張婚書。
一張帝王的婚書,左側填了奧特頓的名字,右側是一片空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巨蛇痛苦地翻滾在地,宮殿中所有的侍者都害怕地跪下,不敢上前招惹這位新帝王。
這位新帝王古怪極了,登基時就殺了輔佐他上位的素人,還一邊哭一邊笑道,是那個素人毀了他的一切。
哀嚎聲越來越弱,最後微弱近無,棕色的蛇瞳浮上一絲灰敗,他輕聲念道∶“陛下,彆走。”
所有的記憶都變得斑駁,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場大雪,他的部落被滅,父母俱亡,他從遍地橫屍中跌跌撞撞跑出去,在冰冷的雪地上逃亡,他的腹部破了一個大洞,猩紅的血流在雪地上,眼前是一片死寂的白,身後是殘忍的敵人。
他不知道自己會麵對什麼,直到前方出現了車輦,一隻修長的手掀開了車簾,露出那雙灰色的眼眸,四目相對間,他看到了溫柔的悲憫之意。
這是他唯一的救贖。
“彆走。”,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