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倫盯著安努達手上的清單看了兩秒, 讚同彈幕的判斷：這明顯是個坑。
“這些難度太大，我還是考慮下之前那幾個進階職業吧。”王倫重新看向安努達最先拿出來的那張清單，在各有缺點的四個職業中猶豫。
安努達有些遺憾, 準確來說, 非常遺憾。
王倫不是他接待的第一位需要定製進階職業的玩家, 在他之前, 安努達已經接待了數位擁有“新手村村長競選資格”的玩家, 無一例外, 他們都拒絕了這張職業清單。
將玩家作為一個群體, 人們往往會驚訝他們的貪婪、無知以及無序。但如果隻看玩家中的個體, 人們會更驚訝的發現, 玩家們性格多樣化且層次分明。
在貪婪、無知且無序的群體中, 存在著貪婪但克製、無知但理智、毫無秩序但有自己規則的個體。
正如彈幕的判斷那樣，之所以拿出這份清單，確實是個坑……
玩家的出現讓埃之金看到了讓這張清單上的選項成為現實的可能, 正如安努達一開始就對王倫介紹的那樣，這是一個不成熟且擁有隱患的項目。
一具龍族的屍體可沒那麼容易讓一個弱小種族竊取龍族的身體素質。
更何況, 埃之金又不是無法獲得一具龍族屍體。
要做到讓弱小種族竊取龍族的身體素質這一步, 他們需要一腳踩在道德和倫理的邊緣, 另一腳踩在竊取神祇權柄之上，和諸多種族合作, 對此進行“商品開發”, 才能完善這個商品。
但不巧的是, 即使埃之金無所謂道德、倫理以及竊取神祇權柄這三者可能帶來的負麵影響，他們也仍缺乏最關鍵的存在——一個不會在“商品開發”過程中輕易死亡，且對強大力量充滿野心的可控對象。
玩家就是最完美的人選。
這個種族不死的特性，意味著他們能配合“商品開發”的過程, 避免它中途夭折；他們對力量充滿野心且沒有道德約束，意味著他們能輕易跟埃之金達成一致；而最棒的一點是，他們擁有充沛的欲·望，擁有欲·望就意味著可控。
埃之金很難不對此產生一些想法，更妙的是，國王陛下恰巧跟他們商討起了關於為玩家定製進階職業的業務。
*
“您對定製進階職業感興趣？”安努達十分驚訝：“您覺得玩家們過於弱小了嗎？”
年輕的國王注視著他的時候，像是可以看穿他內心那的念頭——一貫如此，這位國王以往的表現甚至讓安努達確信，對方或許真的可以看穿他內心的想法。
“那倒沒有，雖然他們現在依舊十分弱小，但隻要給他們一點時間，他們就會超越想象。”國王為他倒了杯酒，語氣平靜，像是隨口一提：“我隻是覺得，那些進階職業挺有趣的，他們應該會很感興趣。”
就算隻是為了玩家的遊戲體驗考慮，也可以試著加入這個因素。
安努達試探道：“但您之前沒對此表達過感興趣的傾向。”
甚至國王隻翻過一次埃之金提供的商品清單，從埃之金購買的那些東西，也大多是大陸上最常見的商品，從不涉及埃之金最出名的熱門商品。
“金不是在跟你商討怎麼修正我們的合作模式嗎？”國王看向安努達：“我意識到，埃之金涉及的商業領域有些廣泛……”
他思考了下用詞，道：“那些特殊商品中，有不少涉及到超越人類想象的領域，看起來就像是，你們孜孜不倦的在尋求超越限製的辦法。”
國王輕描淡寫的點破了這一點，算不上委婉，更沒有試探。
安努達調整了下坐姿：“我們確實對此很感興趣。”
他謹慎的斟酌詞彙：“我們曾經經曆過弱小帶來的屈辱，也曾麵對過一個無力的商人聯盟所會麵對的一切困難，因此，在了解大陸曆史後……”
“既然創造了世界的父神都可以被殺死，那種族限製、物種區彆自然也可以被跨越，這個念頭自然的出現在了我們腦海之中，我們對此進行了一些嘗試，且很快找到了正確的道路。”
安努達和盤托出——在這位國王麵前隱瞞毫無意義。
“除去我們之外，有很多文明對此感興趣，我們將這些嘗試化作商品的一部分。憑借我們跟大陸上所有文明的友好關係，進行更深層次的合作和探索，開發出了一係列的新商品。”
“這些商品受歡迎的程度超越了我們的想象，我們確認，這是一種合作共贏。”
在埃之金之前提供的商品目錄中，“基礎以太體係量身構造”“手把手幫你跟其他種族建交”“基礎經濟體係調整方案”“種族進階方案調配”“永生不死量身定製方案”這些特殊商品赫然在列。
這足以證明雖然埃之金並不是學者型組織，但對方作為大部分新文明的引導者，他所擁有的關係網，足以做到將學者型組織聯合起來研發“新產品”的程度。
於是，最終出現在商品目錄上的特殊商品，變成了這種毫無掩飾的，竊取神靈權柄，超脫種族限製的存在。
“所以我猜你們對玩家很感興趣。”何星文笑著道：“而我對你們能做到什麼程度也很感興趣。”
國王語氣裡帶了些許興致盎然：“從你們提供的商品清單來看，種族進階方案調配，永生不死量身定製方案，這兩者都已經實現了你們跨越種族限製，變得更為強大的目的，但你身上沒有體現這一點。”
“這些是已經成熟的商品，”安努達：“但正如您所見，它隻是一個方案，而方案變成現實，又是另一回事。”
“當然，我們有足夠多的時間來落實方案，但出於謹慎以及一些……前車之鑒，我們並不急著這麼做。”
何星文了然：“有人失敗了？”
“準確來說，是有文明失敗了。”安努達提起這一點，十分輕描淡寫：“與失敗的下場相比，等待是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他看向國王：“因為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下一個新文明會是什麼。就好比，王國的出現。”
“玩家的存在非常不可思議。”他道：“當然，王國本身充滿了不可思議。我們確信，在靈魂和肉·體領域，您走的比我們更為遙遠。”
年輕的國王在對方肉眼可見的興奮中沉默了兩秒，提醒對方：“不是我，是父神。”
安努達瞬間冷靜了下來：“當然，當然，如果說誰最了解這些，那就隻有神祇了，這是他們的權柄所在。”
埃之金所追求的，不是成為神。
而是以凡人之軀，超越從種族誕生之初就存在的限製，比如說脆弱的身體素質，再比如說對以太的操縱力度。
就像是與強大的肉食動物相比，不依靠工具的人類個體永遠處於下風，而埃之金所想要做的，是讓自己擁有強大的身體素質，擁有漫長的生命，擁有……一切因為被限製的種族差距而無法得到的天賦。
相比於成為被信仰束縛的神靈，他們更傾向於超越神靈。
從這個角度來看，很難說追求這些的埃之金是純粹的善，但如果因此斷然判斷他們是純粹的惡，那也絕不正確。
不同世界的道德要求，導致的善惡觀也截然不同。
對異世界來說，埃之金絕對屬於中立友善陣營。
*
基於這場對話，安努達接下了為玩家定製進階職業的商業合作，且同時從國王處獲得了許可——如果玩家自願選擇了另一張商品清單上的職業的話，國王不會否定玩家的選擇。
但很遺憾，國王似乎早就看到了結局，在數位玩家中，沒有一位玩家選擇另一張商品清單。
他們清一色選擇了國王給予的選擇，而不是更為強大的另一個誘餌。
“我有個問題，”壓根不知道這兩張清單背後隱秘故事的王倫，結束猶豫，開始提問：“既然獸語者是德魯伊的弱化版本，那這根本稱不上進階職業吧？我直接轉職德魯伊不是更好？”
這種話隻有不諧世事的玩家會問，任何一個稍微對這片大陸有所了解的原住民都不會這麼說。
安努達：“玩家中有人轉職德魯伊了嗎？”
“沒有，但那是因為這才開始……”
“之後也不會有……”考慮到王國具有的奇跡屬性，安努達強行在句尾加了兩個詞：“太多。”
王倫明白過來了：“轉職德魯伊的難度很大？”
“你們都跟德魯伊接觸過了？還不了解他們？”安努達反而對此感到驚訝，任何跟德魯伊相處過的種族，都能在最短時間內了解德魯伊的特性——比起活著的智慧生物，德魯伊更在乎自然。
“想轉職德魯伊，除非你能跟他們一樣，喜歡自然勝過喜歡人類，不然根本無法滿足轉職德魯伊的基本要求。”
【這是關鍵情報啊，還是人家安努達大氣，這種情報，說說出口就說出口了。】
【德魯伊那特征確實很明顯……但不至於難到這種地步吧？】
【這個職業怕是沒人能轉職了？】
王倫看了眼彈幕，十分有同感：“要求這麼苛刻？”
“所以，獸語者的職業進階之處，就在於它弱化了轉職難度，不需要玩家具有愛自然勝過愛人的硬性要求，就能擁有部分德魯伊的能力……”
說到這裡，安努達停頓兩秒：“我提醒過你，德魯伊和樹人可能不會喜歡這個職業，所以如果你想成為獸語者的話，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我有一種轉職獸語者，德魯伊的好感度就會直接變成負數的預感。】
【瞧你說的，好像現在有人不是負數一樣，大家都是負數，不過是負多負少的區彆而已。】
【從這一點來看，德魯伊不喜歡人實錘。】
王倫最後猶豫幾秒，做出了選擇：“就獸語者吧。”
安努達有些驚訝，跟其他幾個職業相比，獸語者既不強大也沒有突出的優點，對於一向瘋狂的玩家來說，這個選擇太過保守。
觀眾跟安努達的想法相同，彈幕瘋狂刷屏。
【獸語者？不是吧？這個雖然聽起來很有意思，但德魯伊的削弱版，完全沒有吸引力啊。】
【為什麼不選召喚師？！安努達都暗示你，召喚師能召喚亡靈大軍了！】
【就算你怕亡靈，那為什麼不選狂戰士呢？反正理智這種東西完全沒有存在的必要嘛，莽就對了！】
【傳教士這麼有特色的職業你都不感興趣？還是不是一個主播？這一看就是流量利器，到時候錄幾個相關視頻，保證流量爆·炸！】
【想不通主播為什麼會選獸語者，不應該啊，沒理由啊。】
“非常保守的選擇。”安努達在短暫驚訝後，迅速回歸商人本色，按照玩家操作守則上的建議發揮：“但也十分明智，獸語者的轉職難度很低，如果你確定想轉職成獸語者的話，那接下來，請為我帶來一些動物，以及足夠的信用點。”
轉職任務的下一環終於跳了出來。
【來自安努達的精英任務——轉職（二）
獸語者轉職任務清單：
十隻活著的野生動物（精英級彆），建議從森林處獲得。
1200點信用點，可通過完成任務獲得信用點。
埃之金好感≥100，王國聲望≥120。
任務成功獎勵：[來自安努達的好感+10][開啟轉職任務（三）][埃之金聲望+10]
任務失敗懲罰：[安努達的好感-10][永久關閉轉職任務][埃之金聲望-5]】
王倫選擇了接受任務，然後開始跟安努達打探消息：“要是我帶回來了這些，就能直接轉職了嗎？”
安努達露出驚訝的表情：“當然不是，這隻是初步的支付報酬環節。”
果然是精英任務，不可能簡單完成。
王倫看了眼時間，他申請的直播時間不足以支撐他在直播中完成這個任務，所以出於職業道德，王倫打算暫時擱置這個任務，繼續原定的直播流程。
王倫迅速結束對話，朝安努達一點頭，然後扭頭就走。
安努達被落在他身後，對玩家們的作風習以為常。
不就是過河拆橋嗎？太正常了，要知道之前有些玩家們可不僅僅過河拆橋，他們還會在對話後發起攻擊，嘗試殺死NPPC能不能爆出什麼裝備來。
當然這部分玩家很快就用死亡結局意識到，是個NPC都比他們強到底是什麼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