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的流程化作業雖然漫長, 但總會結束。
生磕血藥的兩個玩家，愣是靠機械勞動，突破了星之隙對鏡子的以太封鎖, 將微弱的以太傳遞給了對方。
在輸入的以太濃度抵達最低數值時, 灰蒙蒙的鏡子終於亮了起來。
覆蓋在鏡子上方的不明物以一點為中心開始蔓延粉碎。
最初破碎的聲音十分微弱, 等灰霧上的裂縫不斷延伸後, 破碎的聲音逐漸清晰，而等覆蓋在鏡麵上方的灰霧徹底粉碎時, 李某和王倫聽見了強烈的震動聲, 一下又一下, 從他們所在的位置不斷傳遞，直至更為遙遠的方向。
被拖入幻境，不斷反殺幻覺的星之隙中, 有個星之隙忽而發出了疑惑的聲音：“嗯？怎麼回事？”
作為一個實時共享通訊的集體意誌, 其他星之隙聽見了他最後的聲音。
“不——”
對方從集體意誌中消失了, 這隻意味著一件事，他徹底死亡。
星之隙們瞬間被激怒，一連擊穿數層幻覺, 幾乎是在星之隙死亡的下一秒, 就莽到了最後一層幻境。
這是他們終於開始全力以赴的證明。
就如同星之隙最初對玩家說“環族很弱”一般，跟星之隙相比，作為意識體的環族就是很弱。
環族需要傾全族之力, 不斷編織無數層幻境才能勉強困住星之隙。
而在星之隙認真起來後，那些真真假假的幻覺壓根無法阻攔他們。
眼看星之隙已然邁在了結束這一切的出口上時, 異變再一次出現了。
星之隙抵達幻覺儘頭，然後發現，這是一個封閉的環。
這不是環族能構建的幻境, 因為從某種程度來說，這根本不是一個幻覺，而是某個存在將其變成了一個獨立在世界之外的位麵。
掌握著空間能力的星之隙能清楚知曉，這是多麼強大的存在。
他生生的造就了一個位於世界之外的世界。
這是一種什麼概念？
薩爾法聯邦轉換形態，變成無法窺探的存在，從大陸上的智慧生物的感知中徹底消失，但對方仍存在於這個世界。
對這個世界的智慧生物來說，讓自己進入另一個空間，並不困難。
但前提是，另一個空間仍位於世界之中。
對異世界而言，它同化一切殘缺的新文明，將其變成自己的一部分，在這種情況下，世界之外的世界？
何星文都尚且要通過何統跟父神的約定，做到這一點。
但這個存在，輕易的將環族製造出來的無數層幻覺，變成存在於對方隨手構造的世界中的閉環。
星之隙在幻覺儘頭無路可走，重新被環族製造的幻覺裹挾。
星之隙甚至無法去計較方才死去的那個星之隙了，他們腦海裡回蕩著一個不敢置信的聲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地似乎在震動。
李某抬頭看向上方，有那麼一刹那，他以為星之隙會因為收藏品的逃脫從幻境中驚醒。
但震動聲仍在回蕩，星之隙卻沒有任何動作。
可能是錯覺吧。
李某收回視線，看向了那麵鏡子。
他現在幾乎不像一麵鏡子了，世界上沒有任何一麵鏡子會有如此清澈蕩漾的鏡麵，就像某種液體，又像……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
當然，很快，蕩漾的鏡麵穩定了下來，浮現出了具體的畫麵。
於是，李某跟王倫就猝不及防的跟那隻微笑的鯨魚碰麵了。
“臥槽，這鏡子怎麼換場景了？”
“這是……一隻鯨魚？”
王倫跟李某麵麵相覷，沒明白為什麼鏡子裡會出現一隻鯨魚……還笑得特彆人性化。
他們沒盯著鯨魚看太久，在確認鏡子上出現了一隻鯨魚後，就湊到一切開始竊竊私語。
王倫：“所以，這鏡子是個魚塘？養了一堆魚？”
“這鯨魚看起來挺可愛的……好像也挺人性化的，”李某若有所思：“說不定鯨魚才是星之隙真正的收藏品？”
“我記得星之隙的收藏不是喜歡把收藏品擺在外頭嗎？”王倫提出合理的疑惑：“鯨魚都被封印在鏡子裡了，那他還怎麼欣賞自己的收藏品？”
“這聽起來有點道理，所以鯨魚不是收藏品？那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鏡子裡？”
李某目光一轉，跟鏡子裡的鯨魚對視了一眼，鯨魚長的很萌，嘴角那個笑容看起來也很友善……
王倫還沒反應過來，正說著話的李某突然伸手，穿過鏡子，一把抓住了鯨魚。
王倫為這個突然的展開感到震驚：“這鏡子原來是這麼用的？”
但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就像是他耳邊的聲音，從方才開始，就保持著低沉的長鳴聲，肅穆且悠遠，而其他嘈雜的聲音則接二連三的消失了。
這很不正常。
李某沒想那麼多，他抓住了鯨魚，手也沒斷，那接下來的動作簡直順理成章。
李某將鯨魚從鏡子裡拽了出來……
“臥槽？”x3
這三個同時響起的聲音，來自於被連帶拔出的歐黃黃、吳星以及葉犬。
正在分享“如何快速開啟意識體形態”的三人壓根沒做好準備，就被隅強製帶到了黑漆漆的地洞裡，然後跟李某和王倫麵麵相覷。
“你們怎麼過來了？”
“你們怎麼在這？”
雙方互問了一波，又紛紛反映了過來。
吳星：“這是星之隙？”
他打量空無一物的地下空間，目光自然的彙聚在了他剛剛穿過的鏡子上。
那絕對不是一麵鏡子。
但以玩家的等級和知識水平，沒法看出這究竟是什麼。
“這是環族？”拽著鯨魚的李某飛快鬆開了手，拿不準自己是不是一把把**oss給帶過來了。
幾乎是在鯨魚進入星之隙，或者說更早的時候，鯨魚出現在鏡子上的那一刻，這片恒星碎片就已經死亡了。
恒星碎片無法容納他。
對於隅來說，一片恒星碎片實在太渺小，他需要增加對方的承受能力，才能讓他順利進入。
而這個“增加承受能力”的行為，直接導致了這個星之隙的死亡。
不過這對隅來說，並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
畢竟，他很難注意到自己不小心踩死了一隻螞蟻。
事實上，他的注意力也不在玩家身上，因為有另一個能勉強跟他溝通的存在，正在傾訴和祈求。
隅不屬於神靈，邪惡和正義無法定義他，在某些極為偶然的巧合中，智慧生物能遇見在世界中穿梭而過的隅，然後改變命運。
“瞎琢磨什麼呢？”吳星道：“這是……”
吳星思考了下形容詞，決定把問題拋給葉犬：“葉犬觸發的奇遇。”
王倫的視線在乾乾淨淨的三人身上轉了一圈，察覺到了情況的不對勁：“所以，你們開啟意識體形態了？”
三個玩家中，葉犬是最後悔的那一個：“你說你拽他乾什麼？我差點就要開啟意識體形態了，結果被你拽過來了！下次還不知道能不能這麼順利呢。”
歐黃黃簡單的將他們的經曆描述了一遍。
李某深吸一口氣，總結道：“所以，你們輕輕鬆鬆的開啟了意識體形態，壓根沒遇到困難，還觸發了奇遇？”
歐黃黃反問李某：“你們呢？”
挖了半天地洞，還磕了一堆血藥的李某和王倫表示對此保持緘默。
但緘默沒幫他們逃過一劫，吳星：“你們渾身是土……難道之前是在挖坑？”
歐黃黃咳嗽一聲，轉移話題：“所以，這個鏡子就是被困的文明？”
“應該說是被困文明中的一個，”王倫重新站到了鏡子前，道：“你都不知道星之隙有多變態……等會，這鏡子裡的場景是不是變了？”
其餘玩家紛紛湊上前，盯著這麵鏡子看。
毫無疑問，鏡子呈現出的場景確實發生了改變。
畢竟鯨魚已經被李某手賤拽出來了嘛。
旋轉的恒星被迷霧包圍，朦朧可見。
玩家互相看了眼，李某躍躍欲試：“你說這星球能不能被拽出來？”
“不作不死沒聽說過？到時候這個星球直接把你壓死也就算了，萬一把星之隙驚醒了怎麼辦？”
王倫盯著這個簡單的場景看了半晌，忽而道：“這場景又是什麼意思？”
李某按捺住蠢蠢欲動，客觀道：“從鯨魚來看，我深刻懷疑，鏡子裡的這玩意真實存在。”
歐黃黃反應很快，畢竟跟生活在銀河係的人類不同，這個世界可沒有浩瀚星空，而眾所周知，曼星是不規則的形狀。
“按理來說，這世界不就一個星球嗎？大陸長這個樣子嗎？”
葉犬插入話題：“我剛才看過這個遊戲的完整大地圖了，大陸絕對不是一個星球。”
“啥？”吳星聞言心頭一顫，迅速鎖定葉犬：“完整地圖？”
葉犬又花了些時間，簡單明了的把他之前的奇遇介紹了下，著重在他所看到的那個巨大的世界地圖上。
歐黃黃第一反應是：“所以其實不一定要南海儘頭？大陸的任何一個儘頭外都是世界縫隙？”
對於歐皇來說，這大概意味著獎池終於擴張了。
而對其他人而言……
“臥槽，你這個幻覺逆天了啊，都脫離世界了？”王倫敏銳的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鯨魚帶著你看大地圖才回到這裡，說明你原先遇到他的時候，壓根不在這個世界上。”
葉犬一臉懵逼：“什麼？環族這麼牛逼嗎？”
“我覺得跟環族沒關係，”李某客觀道：“星之隙之前說過，環族很弱，他又不是環族那種騙子，我傾向於他說的是真的。”
“那葉犬是怎麼回事？”
“空間重疊也有可能，”吳星突然插入話題：“就是極為偶然的時候，不同世界的同一個位置重合……”
眼看其他玩家紛紛投來視線，吳星才好似意識到了不對勁般，慢慢停下了話。
“你什麼時候這麼博學了？”王倫聽著這專業名詞，狐疑道：“你不是公務員嗎？怎麼整的跟物理學大佬一樣？”
歐黃黃沒察覺出什麼，他誇了句吳星：“內測大佬就是牛逼，”然後迅速把話題轉了回來：“鏡子裡的場景變了。”
眾人迅速拋棄之前的話題，紛紛扭頭看向鏡子。
還是那顆被白霧包圍的星球，隻是白霧的濃度下降了很多，幾乎無法遮掩星球。
然後所有玩家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這個星球哐當一聲砸在了透明的殼子上。
原本無法看見的透明空間隨著對方的動作緩緩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