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全息遊戲更新結束還有一天, 距離玩家重回遊戲還有十天，何星文準備去調整一下亡靈峽穀副本難度過高的小問題。
倒不是何星文想讓所有地區都對玩家開放，比如說何星文就沒打算去打擾精靈這個極端排外, 疑似社恐的種族。
不過亡靈峽穀跟精靈不同, 主宰整個亡靈峽穀的亡靈大帝十分歡迎玩家, 那何星文也不介意將自己“短期旅程”的下一站定在亡靈峽穀。
雖然這個短期旅行似乎早已失去了原來的意義, 畢竟跨度為兩年的旅程，怎麼都不能說短。
但既然王國在沒有國王的兩年中, 一切正常, 何星文就將短期旅行改成了長期旅行——王國已經用事實證明了, 在王國的政治製度中，國王確實是多餘的。
那何星文還急著回去乾嘛？
“所以，我們之後去大陸最外圍吧？”何星文對何統道：“我對那片新大陸很感興趣。”
恩伯斯沒拿自己當外人, 迫不及待的插入對話：“我也很感興趣！”
不在現場, 隻能跟何星文進行腦內對話的何統：“那恐怕您得先拿回薩爾法聯邦的‘鑰匙’, 在玩家重新回到異世界，確保這個由王國主導的新秩序運行良好之後，才能朝大陸最外圍投去視線。”
何星文得出結論：“你同意了。”
“你們連一刻都分不開嗎？”恩伯斯繞著何星文飄來飄去是, 試圖吸引對方的注意力：“你就不想對我說什麼嗎？”
何星文看了眼紅色的幽靈, 又看了眼籠罩在亡靈峽穀地麵上的白霧。
白霧湧動著，像是某種自然現象，那是亡靈大帝的一部分。
何星文沉吟了兩秒：“說起來, 我確實有個問題想問你。”
恩伯斯來了精神，連繞著何星文轉的速度都變快了：“什麼問題？什麼問題？你快問我！”
就你這個智商不超過一百的表現, 說你跟亡靈大帝五五開簡直是對亡靈大帝的侮辱。
何星文在心裡吐槽了一句，沒說出口。
“你的真身到底是什麼模樣？”
紅色幽靈停下飄來飄去的動作，恍然大悟：“對哦, 都到亡靈峽穀了，我就沒必要繼續壓製力量了。”
於是，紅色的幽靈一頭紮進了白霧，消失在何星文麵前。
何星文跟著抬腿，邁入白霧。
跟玩家在這片的區域遭遇不同，何星文這一抬腳，直接進入了真正的亡靈峽穀。
屍骸鋪就大地，鮮血奔流不息，無數魂火點亮黑暗。
白骨堆砌而成的王座上，坐著一個人。
這是一個宏偉的獨立空間，屍骸的儘頭是濃重的血色。
屍骸鋪就的大地在血海上搭建落腳之地。
何星文低頭看向腳下的大地，白骨森森，隱約能窺見白骨下方的血色長河。
他仰頭看向上空，黑色沉沉，飄浮的魂火像一枚又一枚的星星，打破黑暗的封鎖。
這裡沒有活著的生物，但也不狹小。
白骨的數量太多，以至於鋪出一片遼闊大地，隻是大地上除去白骨王座外，就隻有各種形狀的屍骸。
它們安靜的倒在大地上，像是墜入了永恒的死亡。
以至於白骨王座以及王座上的那個人影成為了這裡唯一的存在。
這跟何星文想的不太一樣。
何星文看過論壇上關於亡靈峽穀的討論帖，包括李某他們第一次跟亡靈峽穀接觸時，在亡靈峽穀遭遇的一切。
沒有玩家見到過何星文所見到的場景。
在來自玩家的描述中，亡靈峽穀可太熱鬨了，骷髏、幽靈以及各種不死生物滿地亂跑，挨個把他們送回複活點。
但何星文眼前，就隻有一個白骨王座以及坐在王座上的模糊人影。
這裡死寂到甚至沒有風。
事實上，何星文已經注意到，他身邊的金光亮度再一次拔高，隔絕他周身的空氣。
何統：“這裡的空氣不僅缺乏生物必需的元素，還包含諸多致死元素，對於需要呼吸的智慧生物來說，極其危險。”
何星文大概能理解為什麼玩家所見到的亡靈峽穀不是何星文所看到的這個模樣了。
因為這裡對玩家來說，死的更快。
不過話說回來……恩伯斯呢？
何星文再度環顧了一圈死寂的亡靈峽穀，最後將目光定在白骨王座上。
那裡是看起來唯一可能有“人”的地方。
何星文朝白骨王座的方向走去。
這裡太過安靜，流水聲奔騰的聲音以及白骨跟流水相撞發出來的細微動靜在耳邊徘徊。
何星文一直覺得安靜是一種享受，尤其是在跟恩伯斯同行了一路後，更是如此。
這是他第一次察覺，原來安靜也能如此難以忍受。
所幸白骨王座離他不遠，無需何星文忍受太久。
隨著距離的縮短，白骨王座上的人影也隨之變得模糊了起來。
雖然隱約能窺探出人形，但實際上，這隻是某種存在構成的“霧”。
天空中的黑暗如同利刃般，彙入“霧”的背後，組成白骨王座的靠背部分，吸收來自各處的光。
白骨下的血海從“霧”的腳下奔騰而出，組成白骨王座下方的紅色腳踏，流動著濃鬱的血液。
而他永恒的沉眠在白骨王座上，維係著整個亡靈峽穀。
何星文能理解為什麼亡靈大帝是整個亡靈唯一的主宰了。
何星文停下腳步，不太確定：“亡靈大帝？”
“你沒找到我！”最先做出反應的是恩伯斯，他打破了令人難耐的寂靜。
何星文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白骨王座上的那個模糊人影。
“你離得太遠了，再走進點，”恩伯斯還在滔滔不絕的繼續道：“不然怎麼能找到我呢？”
說實話，眼下這個場景和氛圍，這句話聽起來像極了不安好心。
何星文看了眼自己周身耀眼的金光，朝白骨王座的方向繼續前行，將他們之間的距離縮短到過於接近的地步。
於是，他也終於得以透過那個模糊的人影，看到白骨王座的細節。
王座由無數根晶瑩剔透的白骨組成，在這些白骨上方，安放著一個骷髏頭——不是人形的骷髏頭，而是某種何星文從未見過的巨獸的腦袋。
它在由純粹的黑暗組成的靠背最上方，像是某種點綴，又像是某種戰利品般，位於最高點，與模糊人形的腦袋位於同一個高度。
遠遠看去，幾乎並肩。
何星文注意到，在奇異巨獸的頭骨中，有一些細微的拚湊痕跡，看起來它曾碎裂到需要重新拚湊出骨頭的地步，也就是說有人將在滿地碎渣中耐心的將它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你找到我了，”恩伯斯倒一如既往的話癆：“這是我的力量和靈魂所在之處，也就是真正的我。你要是對亡靈大帝的真身感興趣的話，這個人形其實不能算是他的真身，這個空間才能算是真正的他。”
何星文舉一反三：“所以亡靈峽穀其實就是亡靈大帝？”
組成地麵的白骨挪動，組成了一行文字。
【這麼說並不準確，但對你們來說，能理解到這種程度已經足夠了。】
“雖然原形很強大，但我更喜歡其他形態，”地麵上的白骨蹦躂起來，組成人形骷髏，黃色的魂火從骷髏腦袋中亮起，整具骷髏“活”了過來。
恩伯斯伸了個懶腰，渾身發出骨頭碰撞聲：“我感受到了無窮無儘的能量，真舒服。”
“你知道把自己塞進一個狹小軀體裡有多難受嗎？”恩伯斯抱怨道：“你得非常非常小心，才能避免這個狹小的軀體不小心壞掉，壞掉也沒什麼，主要是它壞掉了之後，你還得擔憂這個世界會不會被你弄壞……”
何星文如實的發表他的感受：“聽起來，對這個世界來說，你們很危險。”
【危險的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其他智慧生物，死亡對於他們來說，總是非常危險的。】
“所以說！能遇到圓滾滾們真是太好了！雖然他們有點過於熱情了，但位於另一個世界的他們，是唯一無需遵從這個世界死亡規則的生物！”恩伯斯沒心沒肺的歡呼道：“我們可以隨便跟他們接觸，隨便折騰他們，還能得到熱情的歡迎！███……”
幾乎是在那串因為無法翻譯而變成亂碼的消音出現的那一刹那，何星文看到白骨崩塌，血海滔天，黑暗墜落的毀滅場景。
但僅僅隻是一晃神，一切仍保持著何星文方才看到的模樣，似乎那隻是他恍神時的錯覺……
不，那不是。
何星文捂住差點被金光閃瞎的眼睛：“所以，有沒有人跟我解釋一下剛才發生了什麼？”
恩伯斯語氣裡有些小小的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叫出了他的名字，其實這也沒什麼，主要是現場還有個活物……”
何星文：“這個活物不會是指我吧？”
“啊……”恩伯斯語氣輕鬆：“是啊，你跟那些玩家不一樣，你位於這兩個世界的交界點，所以這個世界的死亡規則也在你身上起效，在你麵前直呼死□□字確實有點太刺激了。”
“死神？”何星文抓住了重點：“我以為這個世界的神靈已經滅絕了？”
“滅絕這個詞聽起來像是把神靈當成了什麼瀕危物種……”恩伯斯吐槽了一句道：“這個世界確實不存在神靈。”
何星文挪開手，金光的亮度稍微有些下調，但仍保持著極為警惕的光芒。
何統插了句話：“死神這個詞，屬於不同文明之間的直譯，準確來說，對方並不是神靈，他是死亡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