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 雲層在天邊堆疊。
視野儘頭，天際線跟海麵連成一片，難以分辨天空與海洋的界限。
千篇一律的風景, 空無一人的世界, 再加上無比壓抑的天氣, 若乾虎視眈眈的變異生物, 可真是適合崩潰的一天啊——就算不是今天，也是遲早的事情。
這是靈氣複蘇以來, 絕大數進入遠海的人類身上最常發生的事情, 如果他們僥幸沒有死在變異生物手中的話。
大部分出海履行救援任務以及研究項目的人類, 都會在回來後出現某些心理問題，但相比於死亡、殘疾以及失蹤這些更普遍的情況來說，僅僅隻是心理問題已經是他們最好的結果了。
華國的科研小組在公海上失聯的同時, 位於公海這片區域的其他人類——不管是科研小組還是海上軍隊, 都失聯了。
在失聯前所傳回來的隻言片語, 大多都提到了變異生物。
不隻華國組織救援隊伍出海，各國也紛紛派出了救援隊伍。
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部分國家來的比華國更快。
當然這對他們來說, 或許算不上好消息……
*
何星文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他正躺在遊艇上，無所事事的看何統用廢棄的鋼材編織雨棚。
數據流淌在鋼鐵上，將其彎曲, 這種人類難以徒手改變造型的材料，在對方手裡塑造出全新的造型。
光看行雲流水般的鋼材變形過程, 何星文甚至在那瞬間get了變形金剛真實存在的可能性。
一個經過精密計算的雨棚佇立在救生艇的上方。
何星文歪了歪腦袋，探出雨棚看向陰沉的天空：“快下雨了？”
“再過十三分鐘，在海麵上會出現一個低氣壓, 形成……”
何星文沒認真聽，他摸出一旁的平板電腦，遺憾的看了眼平板上無信號的標誌，又把它塞了回去。
這就是他無聊到看何統搭雨棚的原因——隨著救生艇的深入，能接收到的信號越來越差，直至方才，徹底失去了信號。
這意味著，何星文唯一的娛樂設施變成了板磚，也意味著救生艇終於離開了近海區域，進一步縮短了跟目的地的距離。
海上航線中斷，就是因為在陸地的影響變得微弱的遠海區域上形成了“視覺迷霧”，人類無法憑借靈氣複蘇之前建立起來的科技產物，窺探遠海區域。
他們必須依靠最原始的方法，派出各種隊伍在海上區域開辟新航線。
這也是為什麼科研隊伍會集中在公海的原因，人們迫切的需要破解遠海區域的視覺迷霧，重新將海洋納入人類視野，以方便他們更有效的維護新航線。
當然，不僅這一個課題，海洋是不同於大陸的另一個受以太影響的區域，科學家對這片區域充滿了好奇。
在各國從遠海開辟出公海這片人類控製下的海域後，各國的科研隊伍一並湧入遠海，進行實地考察。
所以，當其中某隻科研隊伍突然失去聯絡的時候，隻意味著一點，整個公海都出了問題。
這不奇怪，畢竟，它離海洋太近，又離陸地太遠。
何星文無所事事的發了會呆，盯著上方頗具結構美學的雨棚看了半天，突然一骨碌坐了起來，意識到了他方才沒注意到的問題：“這些廢棄鋼材從哪來的？”
救生艇上可沒有廢棄鋼材，它甚至不是鋼做的，何星文打量雨棚的骨架，從骨架上殘留的痕跡可以看出，這些廢棄鋼材的規格不小，絕不屬於海洋垃圾。
再說了，在航線大部分中斷的情況下，大海上哪來這種海洋垃圾？誰會隨隨便便往海裡扔這種玩意？
何統的回答十分符合邏輯：“從海裡撿的。”
何星文從雨棚裡鑽出去，坐在救生艇的船頭，沒給那群驀然散開的變異生物一個視線，就著茫茫大海四處尋覓，試圖找到什麼異常存在。
他看了一圈，覺得整個海上最異常的就是他自己。
光這飄在海裡的救生艇就足夠詭異了，更不要說救生艇周圍烏泱泱的那片變異生物了。
誰見了都得繞著走。
烏泱泱這個形容十分貼切，何星文所過之處，變異生物就跟嗅到了強力迷藥般，前仆後繼的往他的方向趕。
何星文楞是憑一己之力，為後頭那艘船掃清了路線上的障礙，可見有多少變異生物被他吸引。
當然，何星文在要求獨自前往目的地的時候，已經對這一幕有所預料，但問題是，變異生物烏泱泱的圍上來也就算了，它們湊在一起還打架，打得你死我活的那種。
救生艇走了多遠，鮮血就飄了多久，不帶消散的。
救生艇周圍的位置有限，為了爭搶距離最近的位置，隻能靠武力取勝，結果最後，救生艇周圍一圈變異生物全是體型超大隻的，大章魚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如果有人冒著生命危險，突破外圍的變異生物，靠近救生艇，那他將有幸見到數十隻巨型變異生物，圍著救生艇的模樣。
何星文一無所獲，沒有輕易放棄，畢竟隻要掌握正確的提問技巧，就能從何統直接收獲答案：“這附近有幸存者嗎？”
何統的數據流波動了下：“有。”
我就知道，何星文嘀咕了一聲，抱怨道：“那你不提醒我？”
何統提醒他：“以目前的情況而言，我覺得您離幸存者遠一點，就是對對方最大的幫助了。”
何星文環顧四周那群烏泱泱的變異生物，思考了下它們把幸存者撕成碎片所需的時間，啞口無言，沒話找話：“快下雨了，對吧？”
“是的，再過三分鐘，海麵上將會形成……”
在一切如常的救生艇外，這片海域的幸存者正屏息凝神的藏在海底，遠遠目送遠方那群龐大的變異生物有組織、有目的的前行。
他們受過專業的訓練，能在海底維持長時間的屏息狀態，還能通過有節奏的輕微敲擊聲，進行簡單的溝通和對話。
{你看到了嗎？那群變異生物聚在了一起，上帝啊，它們的數量也太多了。}
{這證明遠海區域確實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變化！}
{難道變異生物出現了新的變異？它們擁有了統治者？}
{該死！公海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連方才擊沉我們那艘船的變異生物都拋下了我們，朝變異生物大潮彙聚了過去，多麼可怕啊！}
{上帝啊，難道變異生物終於決定對人類發起進攻了嗎？}
{我得跟上它們，它們的前行方向上有好幾個人類國家，就算我無法阻止它們，起碼也要給他們提個醒。}
{這絕對是人類的黑暗時代！}
在一通交流後，這些幸存者小心翼翼的跟上了這群變異生物。
沒錯，他們甚至沒看到變異生物中心的那艘救生艇，隻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變異生物大潮。
*
下雨了。
何星文縮回雨棚下，無所事事的聽著雨聲東想西想，很快就在雨聲中睡著了。
設定了目的地的救生艇仍在自動行駛中，事實上，它的行駛速度遠高於它原本的速度——因為從某種角度來說，救生艇是被這些巨型變異生物推著走。
比如說之前被嚇尿了的大章魚，它就在救生艇的後方，一門心思的朝前走，偶爾往救生艇上伸隻觸手，蠢蠢欲動的想發起攻擊，又在靠近何星文的時候，飛快縮了回去——這是大部分變異生物麵對何星文時的常態，想靠近又不敢，想攻擊也不敢，隻能委委屈屈的蹲著他看。
所以救生艇前進的速度飛快也不是不能理解。
這場雨很快變大了，暴雨席卷海麵，衝刷殘留的戰鬥痕跡。
那是比之前幾根廢棄鋼鐵更明顯的痕跡，散落在通往公海的海域上。
破損的船體，漂浮在海麵上的廢棄物，以及炮火遺留的痕跡。
不過何星文什麼都沒看見，因為他睡得正香……
倒是艱難的跟在異變生物大潮後的幸存者人數不斷增加，這些來救援受困隊伍的救援隊伍，在靠近公海時，率先遭遇了比之前更為猛烈的變異生物的攻擊，以至於大部分救援隊伍都沒抵達目的地。
甚至在何星文到來的時候，還有一支救援隊伍正在跟變異生物對抗，眼看就要船毀人亡，但下一秒，凶性大發的變異生物拋下近在咫尺的敵人，隔著遙遠的距離朝著遠方的變異生物大潮而去。
莫名其妙活下來的救援隊伍：？
這不是最讓他們撓頭的事態發展。
在他們好不容易穩定情緒，修整隊伍，重新準備繼續完成救援任務的時候，他們親眼看到了變異生物大潮浩浩蕩蕩橫行整個海麵的場景。
那場景足以擊潰任何幸存者的求生欲。
救援隊伍的心態瞬間崩了，變異生物大潮離開後，船隊仍久久的停留在原地。
直到跟著變異生物大潮而來的那些幸存者跟他們接頭之後，這艘船才重新啟動，承載著“人類的希望”（他們自認的），綴上變異生物大潮，準備冒死記錄一手數據，警告可能被它們襲擊的人類國家，儘可能保全人類火種。
沒錯，在親眼目睹變異生物大潮數量增多的程度之後，他們已經悲觀到開始考慮“人類火種”了。
暴雨沒有停息，海麵上不住泛起漣漪，由數量繁多的變異生物大潮帶來的影響正在持續性擴散。
在離開近海區域後，船上的交通訊號徹底斷裂，所以吳星收到消息的時間比其他人慢了一步。
變異生物大潮正在不明原因的朝公海移動的消息，通過多重轉手，艱難出現在了吳星耳邊。
當然，這個時間差意味著，在吳星得到消息的時候，各國都已經得知了這個消息。
華國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說服了其他幾個國家——尤其是位於變異生物大潮前進方向的幾個國家，不要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