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晏吃完飯就開著自己那輛騷包的大紅色跑車出了彆墅區, 李嫂聽了一嘴,盛晏說是約了朋友去山上賽車。
這在以往是常有的事,但現在少爺成家了,老爺子特意交代過讓她好好幫助小夫妻倆培養感情。因此當輕音下班時李嫂便湊了過去, 接過輕音脫下來的外套, 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開口道:“少夫人,您要不打個電話給少爺吧, 山路崎嶇,賽車實在是太危險了。”
李嫂滿臉期待地看著她, 用眼神示意她旁邊就有家庭座機。輕音頓了頓, 她和盛晏不過是一對陌生人而已, 坦白說她並不太想介入盛晏的生活,但……還是起碼維持表麵的平和吧, 以後對孩子的成長也好些,雖然她並不清楚她和盛晏能不能走到以後。
李嫂貼心地撥通電話,把聽筒遞到她手裡。
“你還在賽車嗎?”輕音耳朵隱隱聽見了刹車聲,因此猜測他應該還在山上。
盛晏拿著手機看了眼,似乎沒料到新婚妻子會給他打電話,倒是個蠻新奇的體驗。旁邊的男人催促了兩聲,盛晏這才重新把手機放到耳邊, 語氣溫和了些:“嗯, 晚點回去,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盛晏率先掛斷了電話, 輕音拿著聽筒發呆,她什麼時候說要等他了?
“怎麼了,少爺怎麼說的?”李嫂迫不及待地問道。
輕音回過神來對她笑了笑:“他說不用等他了,先準備晚飯吧。”
盛晏再次看了眼手機上的號碼,把手機扔到了後座上,旁邊的越野車疾馳而過在他麵前停了下來,穿著花襯衫的男人從車窗探出半個身子,朝盛晏吹了聲口哨。
“盛晏可以啊,剛結婚就被管得這麼嚴,是不是以後都不能和我們玩了?”幾個從小光著腚長大的紈絝子都知道最近的重大新聞,盛晏把一個女人肚子搞大了,迫於盛老爺子的威嚴不得不娶了那個女人。
盛晏抄起車上的彌勒佛擺件就朝男人扔了過去:“少他媽來煩老子。”
男人歪頭避開,差點被砸到也不惱。兩個人拔了車鑰匙,靠在車頭開始聊天。
“看你這麼鬨心的樣子,要不哥們我給你出個主意?”
盛晏無聊地按著打火機,頭也沒抬:“什麼主意。”
男人不懷好意地笑了兩聲:“你爺爺不是因為她肚子裡的孩子才勒令你娶她的嗎,那簡單啊,那女的要是流產了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嗎?”
盛晏一腳踹了過去,直疼得男人齜牙咧嘴。
“那是我的孩子,嘴巴放乾淨點。”
男人忍著疼,語氣也不怎麼好:“那種地方的女的乾不乾淨另說,誰知道是不是你的種,你現在護著她就不怕以後被戴綠帽子?”
盛晏沒說話,眼神暗了暗,就在男人以為他被說動的時候,腿上猝不及防又挨了一腳,盛晏口氣狂妄得厲害:“我老婆懷的當然是我的種!”
不知為什麼,盛晏想起今早看見的那雙眼睛,下意識願意相信她。
兩個人不歡而散,盛晏索性約了發小邵勳出來喝酒,不要命地一杯一杯往肚子裡灌,邵勳看不下去把酒杯從他手裡奪了下來。
“行了,彆喝了。”
盛晏直接抄起酒瓶往嘴裡倒,喝完了一擦嘴:“我他媽心裡難受!”被老爺子逼得氣勢全無,娶一個完全不相乾的女人回家,他真是憋屈。
邵勳歎了口氣:“你總是記不住教訓,你忘了上次的事是怎麼發生的了?”
盛晏往嘴裡灌酒的動作一頓,沒忘,他是喝醉了才會發生那檔子事。
喝酒誤事。
美色誤人。
見他想通了,邵勳也不再多言,默默地喝了一口酒,神色倦怠。
“下個月我要訂婚了。”邵勳語無波瀾,把盛晏嚇了一跳:“什麼時候的事,也太突然了,”說完想了想:“也沒什麼好突然的,我不都閃婚了嗎。”
邵勳仿佛笑了,揉了揉眉心:“B市一家房地產的千金,以前沒見過,我爸已經拍板決定了。”
他們這些人啊,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以為能隻手遮天,最後不還是要被困住嗎。
盛晏低著頭似乎在感慨,反倒是邵勳拍了拍他的後背:“想開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我們既然享樂了二十幾年,總要擔負起應該擔負的。”哪怕賠上的是自己一生的幸福。
盛晏嗬嗬笑了兩聲,瞬間沒了喝酒的興致。
晚上十一點多到的彆墅,裡麵安安靜靜的,唯有客廳的燈開了一盞。李嫂似乎聽到了動靜,揉著眼睛從房間裡出來,驚喜地看著盛晏。
“少爺你回來了!”
盛晏點了點頭,“李嫂你去睡吧,我去洗漱完也睡了。”
李嫂輕輕地帶上自己的房間門。
盛晏自己的房間裡有浴室,他向來沒有擦乾身體的習慣,洗完了隨手在腰間裹了條毛巾便走了出去,肩胛處還在往下滴著水滴。高大的身軀往床上一倒,水珠瞬間被柔軟的被褥吸了進去。
閉眼躺了許久都沒睡著,盛晏翻身看了眼時間,鬼使神差地穿上拖鞋去了旁邊的客房。
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很熟,房間裡很安靜,隻能聽到均勻的呼吸聲。盛晏放慢了腳步走到床邊,借著窗外的月色看清了床上的人。
白天匆匆一瞥他根本沒來得及看,現在一寸一寸地打量下來發現,他這個新婚妻子長得是真的好看,比他平素看到的那些明星和模特更要出色。身上的薄被隻蓋到胸口,露出一片光滑的鎖骨,盛晏不受控製地伸出手指點了點,碰到肌膚的那一刹那仿佛被電到了一般猛然收回了手。
他一定是喝醉了!
盛晏在心裡自我催眠了許久才睜眼,他怎麼會覺得這個女人還怪可愛的呢。
懷孕初期身子本就不大舒服,輕音是被一陣刺鼻的酒氣給嗆醒了,一睜眼就看到朝她俯身的盛宴,月光下顯得男人的臉煞白一片。
輕音的臉也白了白,手捏緊了被子,皺著眉毛看他。
“盛晏?”這個時間他不休息來她的房間乾什麼,還是說喝醉了走錯了房間?
“嗯,是我。”眼前的男人眼神清明,說話條理清晰,顯然是沒有喝醉的。
那為什麼到她的房間裡來。
盛晏第一次感覺到局促,目光在狹小的空間裡掃了幾眼,最終放在輕音的臉上。
“我……來看看孩子。”
輕音有些奇怪地打量著他,不過防備的神色好歹鬆懈了不少,柔聲道:“孩子很好,你也回去休息吧。”
盛晏點點頭,仿佛得了軍令的小將一般快步走出了房間。
第二天盛晏醒得稍晚,站在二樓樓梯口的時候聽到下麵的輕音在接電話,比平常略微急促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媽,你彆擔心,錢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轉身似乎是瞧見了樓上的盛宴,輕音說話聲音小了很多,匆匆說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盛宴若無其事地走下樓,對李嫂吩咐道:“有白粥沒有,給我盛一碗。”
李嫂過去盛粥,盛宴便坐下來吃著手裡的吐司,輕音就坐在他旁邊喝著豆漿,看神情似乎心不在焉。
一張銀行卡推到了她麵前,一抬頭就看到盛宴麵無表情的臉。
“這是我的副卡,你拿去用,我平時很忙沒有時間陪你,你想要什麼就自己去買,裡麵的花費不用知會我。”
輕音沒動:“不用了,謝謝。”
盛晏蹙了蹙眉,不明白她明明缺錢為什麼不肯收下,還是說是在欲拒還迎?
“我們已經成了夫妻,你不用和我客氣,這錢是給我妻子的,也是給我孩子的。”
輕音這兩天有些輕微孕吐,眼下和盛晏爭執隻會讓她的胃更難受,為了保持體力,她沒再拒絕,收下那張卡,對盛晏說了句謝謝。
盛晏似乎滿意了不少,一邊喝著粥一邊對輕音道:“我讓司機送你上班。”
輕音點點頭:“好。”這附近確實不好坐車,為了身體著想,她實在不必拒絕盛晏。
盛晏今天在家裡休息,等了一天手機上都沒有任何消費短信。
她既然拿到錢了為什麼不花?大大的疑惑存在他心裡,盛晏伸手招來了李嫂:“你知道她在哪上班嗎?”
李嫂有些訝異盛晏突然的關係,誠實地搖了搖頭:“不知道,少夫人沒和我說過。”
盛晏隻好打電話給司機,得到的答案讓他吃驚,蘇輕音在輔導機構當老師。
盛晏始終想不通,一個輔導機構的語文老師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魚龍混雜的地方,還和他睡到了一起。
其實這些事情他完全可以去問盛老爺子,他爺爺應該把他的妻子調查得清清楚楚,但他偏偏不想去向那個老頭低頭,他手上也沒有什麼得用的人脈,隻能打電話讓私家偵探去查一查。
他起碼要知道自己這個妻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輕音這幾天的孕吐越來越厲害,吃下肚的東西不到片刻便吐了出來。饒是這樣,她還虛弱地朝盛晏抱歉地笑笑:“影響到你用飯了,下次我在房間裡吃。”
說完了這句話,沒顧盛晏的感受,後麵的早餐晚餐她果然是避開他,單獨在自己房間裡吃的。隻是李嫂偶爾憂心地在盛晏耳邊念叨少奶奶今天又吐了,臉色很不好。
盛晏聽了麵無表情,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等輕音有一天早上上班時被他攔了下來,盛晏圈著手裡那節白皙的手腕有些發愣,他沒想到她這麼瘦。
飛快地鬆開手,盛晏揚眉看她:“你身體不好,辭職吧,在家讓李嫂專心照顧你。”
輕音拎起椅子上的單肩包,乾淨利落地拒絕了他:“不用,我已經好很多了。”
盛晏擋在她麵前,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薄唇緊緊地抿著,李嫂清楚地知道這是少爺要發怒的征兆。輕音和盛晏相處不過幾天,自然不清楚他的脾氣,甚至伸手輕輕推了推他,盛晏一反常態地捉住她的手沒有鬆開。
“你不顧及你自己的身體,但我在乎我的孩子。”
李嫂擠出一抹笑飛快地走上前來把兩人拉開:“少夫人,少爺不是那個意思,您看您現在妊娠反應那麼大,不如就先請個假吧,在家好好休養。”
輕音看著盛晏,目光堅決。
“我比你更在乎孩子。”她剛向輔導機構預支了一個月的工資,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請假。
輕音走出了門,這次沒有讓盛晏的司機送,自己打了車去上班。盛晏一拳捶在餐桌上,沉著臉上樓。李嫂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無奈地讓人過來收拾碗筷,自己則去給老宅打了通電話。
盛晏也不是氣輕音駁了他的麵子,而是氣她一點不聽話,身體都那麼差臉白的跟個鬼似的還出去上班,上班有那麼重要?她缺錢他一聲不吭就給了,她到底還想怎樣?
盛晏坐在床邊生著悶氣,前幾天找的私家偵探已經把資料整理好發到了他的手機上。
“先生,據我幾天的調查,蘇輕音本人原先在一家小公司當助理,前幾天忽然不知什麼原因辭職,然後就在一家輔導機構當小學語文老師,昨天剛剛預支了一個月的薪水,我查了查,錢全部打到了醫院的賬戶上。”
“醫院?”盛晏問道。
私家偵探解釋道:“沒錯,蘇輕音有一個妹妹叫蘇眉,十六歲的時候出車禍成了植物人,治療費用昂貴,蘇家不堪重負,這幾年一直是蘇輕音在負擔著這些。”
“查清楚為什麼辭職了嗎?”
“這……”男人有些為難,怕盛晏以為他辦事不利,連忙辯解道:“我費了許多力氣都沒有查到,我才是有人特地掩蓋了。”
盛宴猜到或許是老爺子吩咐人乾的,畢竟他那晚做的也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事。
隻是他沒想到蘇輕音的負擔這麼重,聽說她父親被辭退了,一家人的開銷全部靠她一個人工作。既然生活已經這麼艱難,那為什麼不接受他的錢呢。
不知是處於可憐、同情,還是單純地想和她作對,盛晏讓人以蘇輕音丈夫的名義給蘇眉續了一年的醫療費。
蘇愛萍正在醫院看望小女兒,她是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嘴角的笑容怎麼也遮不住,連帶著看病床上的小女兒也順眼了幾分。好多認識的朋友都說蘇眉怕是活不成了,讓他們早做打算,彆讓一個植物人女兒拖累了一大家子的生活,這個念頭在生活艱難的時候她也動過,可是被丈夫和輕音一頓否決之後就放棄了。
日子不好不壞地過著,沒想到天上掉下個大餡餅。
蘇愛萍摸了摸蘇眉蒼白的臉,感慨道:“還是你姐姐命好啊,嫁了個有錢人,對她又體貼,以後有的福享了。”
蘇愛萍出了醫院就喜氣洋洋地給輕音打了通電話,蘇愛萍言語裡滿是激動,輕音卻高興不起來。盛晏是怎麼知道蘇眉的情況的,他們早上才起了爭執,為什麼又要幫她呢。
下班回到彆墅的時候輕音主動問了盛晏在哪,李嫂指了指樓上的主臥:“一直在裡麵沒出來呢,少爺一天都沒吃,要不說少夫人去給少爺送點吃的?”
輕音點了點頭,端著托盤敲響了盛晏的房門。
盛晏抓了抓頭發,懶散地開了門,看見是輕音,臉上的散漫也收了起來,自顧自地坐到了桌前。
輕音把托盤裡的飯菜一樣樣擺好,這才看向盛晏:“李嫂說你一天沒出去,吃點東西吧。”
盛晏扯了扯嘴角,不以為意:“你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
輕音站在一邊,覺得胃裡泛酸有些想吐,生生地忍了下去,對著盛晏開口:“醫院的錢,我會儘快還給你。”
“我說過我們是夫妻,你為什麼總是要分得這麼清?”盛晏承認自己心裡憋屈,他難得對一個女人這麼體諒,她竟全然不當一回事,狠狠踐踏他的好意。
“我們是夫妻,但我們是怎麼成為夫妻的,我想你應該也清楚。”
盛晏抬頭看她,輕音的語氣平靜,和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見他看過來,還把飯菜往他跟前推了推:“先吃飯吧,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間了。”
輕音剛帶上門就聽到裡麵摔碗的動靜,眉心一跳,覺得胃裡更加難受了,扶著牆往客房裡走。
盛晏不知道去了哪,一連幾天都沒有回彆墅。直到禮拜六這天,輕音預約了醫院做產檢,出門時發現盛晏正斜倚在大門邊抽煙,看見她過來時立馬掐滅了手裡的煙,朝她望了一眼。
“不是說今天產檢嗎,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