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1 / 2)

沈海陽對方中誠是真看不上。他真不算個男人,這麼長時間對孩子不管不顧,他枉為人父。

撫養費不撫養費的沈海陽不在乎,他不缺錢,李霞掙的也多。可媳婦心裡的火得幫她出了,將倆孩子都改了姓,想辦法讓他知道了也改不回去,氣死那個混蛋玩意。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得知方中城因為房子和娶妻欠了一屁股債,李霞當機立斷去找他要撫養費。其目的就為了讓他家鄰居都知道他對倆孩子不管不顧。

她挑了晚上吃飯時間去,這個時間段大家都在家吃飯。他的住房是單位分的,住的全都是同事。公務人員,如果需要肯定會秉持真相到法庭作證吧。

“咚咚咚、”

三聲敲門,慕容丹玲從裡頭打開。一見她就皺起了眉,一副不耐的模樣。“你又來乾嘛?”

“叫方中誠出來。”李霞說完有意放大聲音,開始發揮她田間地頭的大嗓門:“方中誠,方中誠你給我出來。”

她這一喊,方中誠出來了,吃瓜群眾也出來了。有些光明正大的在樓道裡,同樓層的扒門縫裡往外瞅,一個個眼眸都閃著八卦的光。

方中誠對這現象立馬就惱了,他這人偽君子一個極度愛麵子。喜歡有事私下說。而李霞覺得心思正乾嘛藏著掖著,以前為了這個他跟她發了好大的脾氣。她為了他高興,後來這性子改了不少。

今生她重來一世畢竟閱曆在那兒,做事已經很內斂。嫁給沈海陽後做什麼都會先顧忌沈海陽的麵子,沈海陽反而經常鼓勵她想說啥說啥。她都是在維護這個家,維護家人,他不怕人笑話。

“你瘋了是不是,又跑來鬨什麼?我們都離婚了,我跟你已經沒關係了。”

“嗬、”李霞嘲諷的冷笑一聲。“離婚跟我是沒關係了,可你沒忘了你還有倆孩子吧?這麼久時間了,撫養費和兒子的借讀費保育費你是不是得給我。”

“我……”方中誠語塞了,他囊中羞澀想硬氣硬氣不起來。周圍的吃瓜群眾已經開始小聲的議論,那眼神、讓他頓時羞惱不已。可這事是他理虧,想發作卻發作不得。

“乾嘛不說話,再婚了準備再孕,這是計劃把那倆扔一邊去?”

被她嘲諷的臉紅脖子粗,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他羞惱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或者拿膠布將她的嘴捂住。可這倆偏他一項都做不到,甚至連關門躲避都不行。周圍同事和家屬都在看著,他躲回去更沒理了。

“我、我手頭有些緊張……”

“再婚、買房、你過自己的日子是一點兒不緊張,輪到倆孩子了就手頭緊張?嗬、敢情就是沒錢養孩子唄,那你當初生他們乾嘛?”

方中誠被她奚落的低著頭咬牙,羞已經退了下去,如今隻剩下惱。哦,不,已經升級成了怒。怒火中燒,恨不能將這個大庭廣眾打他臉的女人一把推下樓去。

可他再怒也沒法發出來,憋的臉色一陣白一陣青一下又紅。渾身在打擺子一樣的哆嗦。事實勝於雄辯,再說什麼都無法挽回。除非他現在將錢甩到李霞臉上,可他壓根沒錢還欠著外債。

“我、等我有錢了給你補上。”

“嗬、這麼長時間,我不來你不給,我來了依舊不給。大隊沒錢打個白條,難不成你養兒子也給我打白條?”

噗呲、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女人嘴真損。不過、該。臭男人離婚了不養孩子全丟給女人。自己再婚不要孩子重新開始,你沒想過帶著倆孩子的前妻該多難?要是他男人這麼乾,她非跟他同歸於儘不可。

“李霞、你彆太過分。”方中誠不僅身體在哆嗦,聲音也同樣在哆嗦。眼睛通紅,像被逼到絕境的動物。可偏他無法反擊,所有的傷害都隻能自己承受。

慕容丹玲手裡倒是有錢,可那是她準備做生意的,當然不可能替他付什麼撫養費。她自己的兒子她還不管呢。當然了,沈海陽已經起訴剝奪了她的探視權,她早不把沈暉當回事兒。

“我過分?”李霞也演起來了。不再像剛才那麼厲害,而是委屈又可憐。“離婚你把倆孩子都推給我,我一天天風吹日曬撂地攤養活孩子。你如今說我過分?難道這倆是我自己生出來的?”

方中誠已經被她擠兌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周圍人議論紛紛,全都在譴責他不負責任。不喜歡農村女人,你當初娶人家乾啥?不喜歡農村女人,那倆孩子是咋來的?這種完全就是畜生,管不住下半身的東西。

李霞看目的達到了,也不再多待。身形好似慢動作,轉身邊走邊說:“算了,算了,我生的我養。我、養。”

她走了,吃瓜群眾也散了。方中誠幽魂一樣被媳婦拉進屋子,很快裡頭爆發出激烈的爭吵,還有東西碎裂的聲音。

那兩口子怎麼吵李霞不管,她的目的已經達到。這回鬨的人儘皆知,就算之後他補上撫養費,這壞印象已經深入人心,撫養費是她千辛萬苦才要到的,方中誠他對倆孩子不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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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農曆十月開始,大家開始準備過年的衣服。同時做小生意的多了起來,她的服裝很快出貨的不剩多少,她收攏資金準備南下再進一批。

晚上清點了現金,那麼重一包她心裡都有些發怵。在這沒有電腦的時代,從銀行寄錢十分麻煩還耽誤時間,帶著現金走心裡真的是七上八下。冬天了,路上更加不太平。這要是被偷或者被搶,她這麼長時間的辛苦可要付諸東流。

“你說找韓軍幫忙跟我走一趟怎麼樣?我給傭金。要不,讓我三哥陪我也行。”

韓軍是退伍的如今還是警察,有他跟著安全係數肯定增加。可人家是在職人員,私下裡做這個是不是不好?李霞說完就有些後悔,趕快找補說要不讓三哥跟她走一趟。

“家裡活兒還得乾,主要三哥沒有出遠門的經驗。還是找韓軍吧,看他有沒有時間。”

沈海陽開口這麼說,李霞也跟著點頭。三哥老實,也沒有應對這些的經驗。倆人萬一路上遇到劫道的或者騙子,或者這倆結合的,那還是韓軍更能應對,他身份也能鎮得住那些宵小。

說韓軍呢,翌日韓軍就來了,“嫂子,你這有沒有什麼來錢的活兒給我介紹一下,我這實在是……”

李霞和老公對視一眼,她輕輕開口:“你這是、想下海?”

八十年代下海熱在後期,這時候的人還是非常保守的。不敢冒險,尤其是那些有鐵飯碗的人,更加不敢孤注一擲。他這是被生活逼的沒辦法了,還是看她掙錢眼紅了?

“一屁股的債,這日子沒法過了。管它鐵飯碗還是什麼的,我現在就想搞錢,能多一毛也好。”

“你最近有時間嗎?有的話跟我去趟南方,我給你一個月工資,咱們走一周左右。倒貨需要本金,你如果沒有的話先積累。”

“好,我請上十天的假。”

生活所迫,沈海陽也沒法多言。他如果沒有父親給的錢打底,沒有李霞掙這麼多錢,此時估計也會動這個腦筋。畢竟,養活仨孩子還是不容易的。尤其是想好好養,那更費錢。

畫畫在學畫,沈暉對心算好像非常有興趣,他最近在給孩子找老師。一一也那麼聰明,看孩子對什麼感興趣也得好好培養。而這些全都需要錢來支撐。他父親給了美金夠多,可那些也舍不得日常消耗掉。

翌日,李霞交代好家裡,她跟韓軍帶著現金南下去進貨。老父親不知道閨女忙活這些能掙多少,但家裡包子鋪在運作,女婿對他們態度和藹,所以爺幾個實打實的賣力乾活,爭取年前將該拆除的全部拆完,該做的門窗、櫃子啥的都做好。來年天一暖就可以動工裝修。

家裡熱火朝天的拾掇房子,她在韓軍的陪同下安全返回,李霞跟沈海陽說起路上的驚險。“搶劫啊,手裡拿著刀的那種。我的天,要不是有韓軍在,我得被嚇死。”

沈海陽一聽這情況也是一驚:“這也太危險了吧,在哪兒遇到的?對方是知道你們帶著大量現金還是盲目打劫?”

“不是打劫我們,他就是在工業區外觀察找人下手。我們正好趕上了,被堵在了小巷裡。錢韓軍提在手裡,然後他將包給了我,自己拿出了個匕首。哇,你沒看到,他好厲害的。幾下就將那些人嚇跑了。”

韓軍自小學過的,後又在部隊鍛煉,身上實打實有功夫。沒跟人死磕應該是顧及帶著的現金和其他人的生命財產安全。“沒事就好。後來呢,後來怎麼處理的?”

“報警了,可直到我們離開那夥人也沒抓住。被盯上的那倆女的也是,打扮光鮮靚麗提著小皮箱,一看就有錢。這不是招禍嘛,財不露白都不明白。”

“太危險了,下回還是讓韓軍跟你一起去。”

李霞點頭:“我跟他說好了,以後大概倆仨月一趟。他這樣能掙外快,可就是怕時間久了單位不同意。”

再過幾年進入下海大潮,國家加速發展而單位的工資未能及時調整,導致許多人或迫於生計或眼紅小生意人而一個個離開了曾經的工作崗位。

一路上她跟韓軍也有閒聊,得知他如今情況十分窘迫。母親生病住院,腦出血後後遺症嚴重,基本離不開藥物和治療。家裡倆孩子上學,妻子照顧家沒法工作,一家子重擔壓在他一人肩上。他那人挺活泛,也許要不了多久就會有選擇。

抹了晚霜她鑽進被窩,把腳丫子放熱水袋上舒服的渾身都舒展了。“後院修整的咋樣了?”

“院裡搭建的那些拆的差不多了,接下來拆吊頂和不好的門窗。大表哥做了兩扇窗戶,說你需要做的實在多,過年他也不回家了,留在這兒加班。”

李霞笑笑,想起了自己開的清單。如今想買家具比前些年容易了,可她的意思是自己做一些仿古的家具。純中式的四合院,搭配仿古家具多好看。這裡拆遷也在十幾年後了,這十幾年讓老爺子享受下純正的中式風情。如果他不住,那就都是自己的。

貨進回來了,翌日就有好幾家來找她批發。農曆十一月,年貨最先準備的就是衣服。這時間段是服裝的黃金期,她一天天忙的腳打後腦勺。

“霞,這棉衣做的可真好看,還是大城市的人活的好啊!”

二嫂拿著一件絲綿襖,說的那話能擰出醋來。如今農村人依舊是買布做衣服,那款式肯定跟南方大廠做出來的沒法比。而且絲綿輕薄,比之鬆軟的棉花做出來更加有型,穿在身上顯瘦利索。

這明顯討要的口氣李霞卻不搭茬,氣的老二媳婦放下棉襖出去做飯了。晚上跟男人念叨小姑子太不近人情,結果男人不但不幫她反而罵了她一頓。

“非拉著我個不能乾活的人來這裡白吃白喝,你就幫忙給做飯而已也要一份工資,你咋還有臉討要棉襖的?馮改香,你再這麼不知進退,我就跟霞霞斷絕關係,我看你以後還怎麼占她便宜。”

“李老二,到底誰才是跟你過一輩子的人,你咋啥時候都胳膊肘往外拐?”

“那是我妹子,實打實的一母同胞,咋是外了?反正,做人不能沒臉沒皮。”

“你說我不要臉,李老二你個沒良心的。我做這些都是為了誰啊……”

兩口子吵了一架,院裡聽到的人沒一個過問的。小夫妻的事兒讓他們自己解決就好。李霞對此壓根不知,她不是舍不得一件棉襖,她是有自己的打算。老二媳婦拿的那件兒品相非常好,能賣上價。

這時期服裝生意不嚴謹,被汙染的,殘次不合格的每批都會有。她是想著等賣個差不多了再給她一件兒。而且要過年了,老父親和哥哥在這兒乾一冬天,回家不能兩手空空。還有母親和倆嫂子,最好都照顧到。

農村人又是自家人,臟汙的洗洗,殘次的修補一下都不耽誤穿。這樣儘可能的多穿幾件,過年了都穿新衣多好。

老二媳婦被男人罵了心裡有氣,翌日冷著臉不咋說話。早飯時畫畫問她醋放哪兒了,她站在一旁不吭聲。老漢斜瞅她一眼。她趕快從櫃子裡拿出醋遞給外甥女。

“這兒呢。剛才舅媽沒聽到你說啥。”

畫畫笑笑倒了醋到院子裡吃飯,她不敢麵對公公,低著腦袋訕訕的。暗自後悔自己不該使性子。

“不樂意待就回家去。”

簡單一句話,女人頓時再次道歉。等李霞進來她殷勤的趕快給大家盛飯,吃完了主動說送一一去幼兒園。

“不用麻煩,我順道就送了。”

沈海陽帶著孩子們上學,李霞忙著出攤。一家人都離開了廚房,老漢抽了一袋煙敲敲煙鍋再次開口敲打兒媳。

“端人碗服人管,老祖宗的話沒說錯的。你要不樂意掙這錢就回家去,你嫂子和弟妹都能乾。”

“爹,我沒、我好好乾。”

人都走了,她一個人蔫兒噠噠的洗碗收拾,再不敢跟人鬨彆扭。得寸進尺的心剛升起來就被接二連三的給滅了。

接下來的日子再不敢說什麼歪歪話,也不去看李霞的那些貨了。老老實實的給做飯打掃衛生,生怕這麼好的活兒不用她做。

時間來到年底,後院該拆除的全部拆完。整個房子看著光禿禿的有些荒涼,老父親伸手拍拍她笑著安慰。

“等開春重新收拾了就好。”

“嗯,倒是比之前敞亮多了。”

“鋪地磚、換門窗刷漆、吊頂棚,粉刷牆麵,來年這活兒不少。”

“你們顧得上來做嗎?”

“顧得上。家裡找親戚幫忙下種,其他活兒你嫂子她們都能乾,還有你大哥在家呢,不用擔心。”

“嗯。那你們下午動身走吧,回家過了年再來。我這兒看情況,有時間就回,沒時間的話……”

“你們忙你們的,不用惦記家裡。”

“嗯,把東西都拿上。”

老漢這才知道閨女給準備了兩大包袱的衣物,他頓時就推辭不要。李霞打開給他看,告訴他這些都是有些毛病的。

“有的臟了有的跳線開線缺扣子什麼的,反正都有問題,賣不出去的。拿回家讓我娘她們修補修補。”

“就這麼點兒小問題不耽誤穿,你留著賣。”

“賣不了。實在要賣價格壓的特彆低,還不到成本錢。不如拿回家咱自己穿。”

大表哥開玩笑說留下,實際木工活兒他也緊著時間做的差不多了。給自家妹子乾活,一個個都上心的。臨走看表妹也給他準備了一包衣裳,頓時樂嗬的滿臉紅光,不枉費他加班加點的給她乾。

“表哥你彆嫌棄,就是一點點小毛病,修補下不耽誤穿。”

“這麼好的衣裳嫌棄啥,你嫂子看到不知道多樂呢。行了,等過完年我們來繼續乾。你彆操心,保證給你乾好。”

老漢那兒還是過意不去,臨走將閨女給的錢壓在了床底下。當爹的農閒來給閨女幫忙還要工錢說不過去,何況臨走又給這麼多衣物。老兩口連裡頭的秋衣秋褲都置辦齊全,他咋還能再拿錢。

李霞發現了父親沒拿錢,隻好又去郵局給他寄回去。年底大掃除,一家人齊上陣。等乾完了沈暉不知道找什麼,從抽屜裡翻到了戶口本。早聽爸爸說了給一一遷戶口的事兒,今兒才看到一家五口整整齊齊在一個本上。他拿著給一一看。

“瞧,咱們家戶口本,這頁是你。”

“沈如一、”一一用手指著戶口本上自己那一頁的大字,開心的一個一個念。然後抬起頭來跟沈暉炫耀:“哥哥,我也姓沈了,跟你一樣的。你高興不高興,我可高興了。”

沈暉白他一眼,看似嫌棄實際伸手給他嘴裡塞了塊兒糖。“多了個笨蛋弟弟有什麼可高興的?”

“我不笨,我是最聰明的。”

“好,你是聰明蛋。”

畫畫拿著戶口本看了好幾遍,抬頭望著爸爸默默的笑。之前在學校有人問過她為什麼不跟哥哥一個姓,為什麼是跟媽媽姓,她當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回好了,再不會被問到這樣的問題。

“爸爸我去練字了。”

小女孩將戶口本交給沈海陽,轉身出去回西屋自己房間。她期末考試語文還好,可數學卻不行。小姑娘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裡,從去年開始參加學校的書法班,如今每天都會認認真真的寫大字。

畫、書、字畫自古就是不分家的。她喜歡美術,接觸國畫後被深深震撼。小小的心靈下定決心以後要考美院,練字從現在開始。

畫畫去寫大字了,沈暉帶著弟弟去看電視。期末考試他兩門都是滿分,沈海陽給他找了學心算的老師。年前就開始學了,年後等到初八再開課。這幾天還能無憂無慮的玩幾天。

“一直是小孩子就好了。”

“哥哥,你說什麼?”

沈暉拍下他的後腦勺:“我說我羨慕你個小傻子,什麼都不用學,每天就是玩。”

“爸爸說等明年就給我報,我也沒法玩了。”

“不是吧,爸爸也太凶殘了。咱仨一個都不放過啊。”

“哥哥,學算術不好玩嗎?”

“剛開始是挺好玩。其實也沒什麼,挺好玩的。”

沈暉笑笑,拉著弟弟在椅子上坐下。小傻子的快樂時光也快要過去了,以後就成難兄難弟了。想到這點兒,他忽然覺得挺喜歡這個弟弟,有他真好,有畫畫也很好。

李霞隔著玻璃窗看閨女安安靜靜的在桌前練字,咬著唇嬌俏的小模樣沉穩堅毅。她前世就是沉靜安穩的性子,今生褪去那層自卑,如今看著落落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