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誠因為想兒子,更加盼著李霞趕快破產。她三家商鋪帶貨全賣了，聽說她公公麵臨巨大的資金缺口。就她那點兒錢哪夠添那麼大的窟窿，杯水車薪等著被燒乾罷了。
電子廠到如今沒其他動靜,這女人堅持將廠房蓋起來頂什麼用,沒有核心的東西，這些就是破磚爛瓦而已，不值多少錢。
自從看了一回孩子心算，他開始有空沒空的經過沈家。路上跟在沈海陽屁股後頭,聽到他兒子背古詩那叫一個溜，絕句張嘴就來,七言律詩接連背絲毫不打磕巴。
天，我兒子怎麼這麼聰明。當初是哪根筋搭錯了,要不然他這會兒依舊是我方中誠的兒子。沒事,等李霞栽了跟頭,我兒子還得是方如一。
前頭那爺倆壓根沒發現他，沈海陽這一路閒來無事每天就教孩子背詩。臭小子記憶力是真好,基本教個一兩遍就能複述出來。這麼聰慧的孩子帶給教的那個人無限的歡喜與成就感,家裡特意買了許多的書,好像害怕哪天教完了沒得教。
“爸爸、你最近在跟爺爺學外語嗎？我聽見你們嘰裡呱啦的說話了。”
“對,在跟你爺爺學外語。如今上初中就可是學英語了，以後你也要學的。”
“哦。為什麼要學外國人說話？”
“因為我們要跟國際接軌,要走向國際化。加入國際化的大家庭,那語言就是首要的交流工具。”
“那為什麼都學英語呢？”
“因為英語是國際語啊，各個國家都學英語，遇到一起的時候可以用英語交流。”
“為什麼英語是國際語，漢語不能是國際語嗎？”
“哈哈、這個我們說了不算。”
“哼，我要說了算的時候,就讓他們都學漢語。”
“所以你現在學英語嗎？”
“學。”
晚上吃完飯跟老爺子商量了下目前的境況，“小零件下單太晚了，生產可能會往後延三到五天。”
“沒關係。已經萬事俱備，晚幾天不怕什麼。”
話是這麼說。可那生產線一天沒安裝好，電視機一天沒生產出來質檢合格上市，她的心始終都是提著的。
晚上從後院出去，她也無心看電視。皓月清輝，她一個人在院裡抬頭望天。寂靜的小院裡畫畫從後頭出來，伸手握住她的手。
“媽媽、你遇到麻煩了嗎？”
“沒事，隻是有些小困難。”
“我們快期中考試，考完了再有倆月就放暑假。”
因為她脾氣一直控製的很好，女兒今生跟她的關係親近的多，雖然知道她最近有麻煩依舊敢跟她說話。說著話從屋裡抱出自己的存錢罐，然後放她手裡。
“我們仨攢的錢都在這兒了，給你。”說完看她不吭聲，女孩又補充：“一一和哥哥都同意的。一一對彆人很摳，可說是給媽媽他還是舍得的。”
“哈哈、”心情頗好的摟住閨女，在她額頭親了一口。最近太忙了沒顧上問她，今兒有閒暇了開始跟她閒聊。
“在學校沒人欺負你吧？”
“沒、上回一個女同學跟我借彩筆我不借，她跟我吵架還想動手，被哥哥一把拽住了胳膊。哈哈、媽媽，哥哥好厲害的，一瞪眼她就嚇的跑了。”
“為什麼不借給女同學彩筆？”她閨女一向很溫和的，這種幫助同學的事兒不會吝嗇的啊。
“因為她很討厭。借我的東西一點兒不愛惜。她跟我借過好多次東西了，橡皮還我的時候切去一大半。彩筆給我摔在地上，裡頭的筆芯都被摔斷了。我削的時候好心疼，她還說沒什麼大不了的。既然沒什麼大不了，那她自己買就好了，彆老借我的。”
“原來這樣啊。”
“對啊。”
小姑娘絮絮叨叨的跟媽媽說生活學習中遇到的瑣事，李霞發現閨女比前世膽大許多，不喜歡敢拒絕。前世她除了跟那男的分手後堅持不結婚，從小到大基本沒什麼主見。就連麵對她的催婚也是采取的躲避措施。
“彩筆用完了嗎，媽媽明天給你買吧。”
“還有，我還有一盒沒動過的呢，不用給我買。我就是不喜歡她糟蹋東西。對了，她就是糟蹋旁人的東西，她自己的可心疼了，好多都不買，就等著跟人借。”
“嗯，不喜歡就不跟她玩。”
“媽媽你不覺得我小氣嗎？”
“這算什麼小氣。你自己的東西，你樂意跟人分享就分，不樂意那是你的權利。”
“哦，媽媽真好。”
閨女是貼心小棉襖，平時跟她分享心事也最多。真好，孩子健康快樂，性格活潑有主見。她能照顧自己，這樣她就算不想結婚，以後也不用太擔心她。
幾天後，學校期中考試完放了兩天假。李霞一早出去辦事，幾個孩子就在家門口附近玩。中午時分方中誠兩口子過來了，男人手裡拿著個汽車玩具，高興的跟一一獻寶。
“爸爸給買的玩具，最新款的小汽車。這東西隻要國外有，你拿著在小朋友中間絕對獨一份。”
小男孩哪有不喜歡玩具的，頓時就被吸引了目光。方中誠將汽車往他手裡塞，他接過仔細的摩挲。
“喜歡吧，喜歡爸爸下回還給你買。要不跟爸爸走吧，爸爸帶你去吃好吃的……”
“還給你。”
毫不猶豫的將汽車放他手裡，小家夥說翻臉就翻臉。他想起來了，媽媽不喜歡他要方中誠的東西。而且他還想帶他走，他才不跟他呢。就這麼不靠譜的爸爸，他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我媽會給我買，我才不要你的。”
“一一、我是你爸爸。”
“為了娶媳婦把我扔出來的爸爸。”
“你這臭小子、”方中誠氣兒子說話這麼犀利，一點兒麵子不給他留。
“你也這麼大了，一點兒事兒都不懂？你媽說什麼你聽什麼，成天把沈海陽當親爹？告訴你，你是我的血脈，是我方中誠的兒子。”
“是你不要我了。”一一大聲喊：“而且你彆動不動說我媽媽，我媽媽是最好的媽媽，比你好一萬倍。我爸爸也比你好，不許你說他們。”
李霞停車，沒開門呢先聽到她兒子的大吼。小家夥因為大聲臉憋得通紅，望著方中誠如小獸一樣豎起了渾身的尖刺。他在保護媽媽，不允許他說媽媽的壞話，連喜歡的小汽車也不要了，在自己的利益和媽媽之間選擇維護媽媽。
她下車在兒子麵前蹲下，小家夥一頭紮進她懷裡。什麼都不說，那姿態滿是依戀。方中誠拿著小汽車惱羞成怒，尷尬中講話口不擇言。
“再怎麼我們也是親父子，血濃於水。你怎麼能這麼挑撥我們的關係，你作為一個媽媽……”
“你們的關係用我挑撥？”李霞才不慣著他，不等他說完就嗆聲：“隻生不養的混蛋玩意，為了再婚把孩子塞我這兒不管不問。就這你還有臉說是我挑撥你們的父子關係？就你這麼不負責任的東西，沒錢買鏡子，不會撒泡尿照照？”
“我、”
方中誠不是拙與語言的人，他每次被李霞懟的渾身哆嗦，血液直充腦門卻說不出話來。那都是因為他做事沒理。想狡辯沒話可說，想不承認也沒法張口。
“李霞、你看你彆跟小孩似的鬨彆扭。你如今自身難保，眼看賠錢在即。一一就讓我們接去，我們一定好好養。一一這孩子聰明……”
“我才不跟你們。”
一一從媽媽懷裡探出腦袋，衝著慕容丹玲奶凶奶凶的吼。一旁的沈暉翹起嘴角滿是冷笑，他媽的話好似一盆涼水將他從頭澆到尾，冷的心裡都好似要結冰。
沈海陽伸手拉住兒子，沈暉回頭望著爸爸眼眸漸暖。笑容有了溫度，還乖乖的過去拉住了一一的手。
這回人家一家五口一條戰線，慕容丹玲嘴角噙著得意的笑。旁人眼裡一家團結，重組家庭比原生的都和諧讓人羨慕，在她眼裡卻成了沈家老爺子遭受重創，沈家即將要倒黴的最後倔強。
沈家最大最有錢的那個倒了，李霞不知深淺想力挽狂瀾，商鋪賣了，就修了那麼個空廠房。以後就算賣了那個又能有多少錢，她想買回商鋪可沒那麼容易。沒了商鋪她想掙錢就得去販貨，如今小買賣也沒之前那麼好做。
想了這麼一溜，這兩口子得出的結論就是沈家要完。方中誠一心想兒子，慕容丹玲為了家庭穩定隨著他。一一這孩子的確聰明，他樂意養就養吧，誰讓她自己生不出呢。至於沈暉，養不養的也是她兒子。
“養孩子也挺費錢，你給一一報的心算鋼琴我們都會繼續。這樣你們也省一筆開支，不至於捉襟見肘。”
李霞冷笑一聲目光望向她：“你做的哪國的春秋大夢，要不要我一巴掌幫你醒醒神？養仨孩子而已，我們還至於不至於捉襟見肘。”
說完不等那兩口子搭話，她繼續道：“麻利的走，彆在我家門口找不自在。孩子當初你們不要，如今也彆再打主意。我還是那句話，他不是小貓小狗，隨便你丟來丟去。你們剛才也聽到了，孩子根本不跟你們。所以、麻利的、那邊是大路。”
“李霞、你都混的賣掉商鋪到處借錢的地步，下一步找不到所謂的投資就該賣廠房了吧。你就彆嘴硬了，養不好孩子就彆逞強，到時候是害了孩子。讓一一跟著我們，我繼續給他報課。”
“我才不稀罕、”一一衝著方中誠大聲喊，伸手拉著媽媽的手。“我就跟著我媽，有飯吃就行。不，沒飯吃我要飯去，我就跟我媽。”
這一刻，李霞眼睛泛起了濕意。她兒子以為她沒解決困境，這個時候也沒丟下她這個媽媽。前世認了方中誠弄到錢貼補她，給翻蓋新房改善居住環境，不讓她再給自己寄學費生活費。今生衝著方中誠奶凶奶凶的吼，給她這個當媽的撐場麵。
“你哪兒聽來的我賣完商鋪就該賣廠子了？”問完看慕容丹玲有些懵，不待對方回答她接著道：“趕快走吧。不論我成功還是失敗，這仨沒看一個個都隻跟著我們倆嘛。孩子跟你們沒關係了，不用再來肖想。”
“李霞你裝的還挺像，等你窮困的時候可彆後悔。”
“跟你們倆沒關係。現在，立刻，馬上離開這裡，彆再丟人現眼讓孩子難受。”
說完她也不待對方回答，起身開了街門，倆大人領著仨孩子回家了。關上街門任由外頭的人議論，耳不聽肚不惱。懶得跟倆自私拎不清的人多費口舌。
爸爸媽媽就是底氣，仨孩子回了家很快平複了那份兒心裡的難堪。李霞和沈海陽進屋收拾準備洗衣裳，三小隻在沈暉屋裡吐槽剛才那一對。
“哼、還想養我給他們以後養老，想的美。我才不要，一個汽車就想收買我，我是那麼好收買的嗎？”一一傲嬌的仰著腦袋。
“行了啊，彆得了便宜還賣乖。那是我親媽，居然不要我看上了你，你小子現在是香餑餑。”
看來沈暉是在介意這個，他實在想不明白有親媽會是這樣。李霞將倆孩子看的跟命一樣，對他這個繼子也儘職儘責，關心他各方麵的問題。反倒他親媽看他如仇人，還動手打他，後來乾脆將他視為無物，打一一的主意都不要他這個親兒子。
“那哥哥你也比我好啊。他眼裡隻有一一，好像我不是他的孩子一樣。算了，我們有爸爸媽媽，想他們乾什麼。誰知道他們腦子裡裝的是什麼，也許跟正常人不一樣吧。”
“可我上回聽韓叔叔說，像咱們這樣，有血緣關係的，以後長大了得給他們養老。”
“不是吧？”
“真的假的？”
仨孩子全接受不了，無法想像這是什麼邏輯。當爹媽的拋棄不要孩子，孩子長大還得給養老？那不得拗死憋屈死。
“要不，咱們去跟他們要錢，媽媽現在正缺錢呢。反正以後也得給他們養老，不如如今多要錢。至少給爸爸媽媽減輕負擔。”
不愧是凡事從實際角度出發的沈如一，生氣過後這麼快就想到去要錢，這才是最實惠的。可一旁那倆明顯不是這想法，臉都糾結的變了形。
“怎麼了，難道隻能要求我們以後養他們，我們現在不能要求他們給錢？”
沈暉抬手輕輕拂過他的腦瓜：“你個臭小子，就知道錢是不是？”
“不然呢？現在不要錢，以後長大我們不是虧了嗎？爸爸媽媽也虧啊。他們養大的我們，我們卻還得養那個不負責的。我媽媽太虧了，得要錢去啊。”
“還是不要了吧、”
畫畫性情溫和，想到跟那倆要錢，頓時就想打退堂鼓。萬一那倆借此要求他們仨哪一個留下，那可怎麼辦？她自己肯定不樂意跟著他們，哥哥和弟弟她也舍不得跟他們分開。
“對，我才不稀罕他們的錢。”沈暉十分倔強，對親媽失望至極，根本不想去找她。
“哎呀，你倆怎麼那麼傻。”一一急的從床上跳下來：“等以後他們老了乾不動了來找咱們，咱們仨哪個能跑掉，不是說這是法律規定的嘛。那現在就得要錢，不然以後咱仨都虧，爸媽也虧。”
“哼、我走的遠遠的讓他們找不到，看他們怎麼讓我養。”
沈暉這性子，行事還真有些像李霞。李霞就是寧願兒子這麼著，也不樂意他的作法，所以前世母子倆吵成那樣。可她兒子就那麼個性子，一聽以後還得給那誰養老，立馬就想跟他要錢。不然太虧。至於感情，這裡除了算計，哪有感情在。
“對，咱們都走遠點兒，帶著爸爸媽媽。”畫畫真是貼心小棉襖，什麼時候都不忘爸爸媽媽。
好吧，哥哥姐姐都說不動，一一也隻能放棄自己的計劃。反正媽媽說缺錢的事兒已經解決了，那暫時不用去找錢。
堂屋裡，沈海陽關心的問如今什麼情況。“小零件已經在中原的廠子下了訂單。米國的設備和元件也很快會到。工廠準備招工，得先進行培訓才能上崗。”
“大膽做，賠掙都有我陪你。再有什麼問題了我們大不了賣掉房子賣了車。”
“不是、”
李霞對老公哭笑不得，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給她做後盾，人家可是賣房賣車都支持她的。就是這話咋聽咋沒氣勢，乾嘛剛開始就算著我賠了該怎麼辦。
“放心，我一定不會賠。你就擎等著我的好消息。”
“好，我等你賺大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