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歲不滿百(4)(1 / 2)

小師姐 寶髻挽就 10095 字 4個月前

45.生歲不滿百(4)

小若來到前廳,看見陶老爺拿著藤鞭質問跪著的少年:“你這不成器的東西,當真要娶她?”

小若這才注意到陶聞生身旁跪著一個姑娘,那姑娘身段纖嫋,衣衫單薄,單是背影便讓人生出憐惜意,更彆提她此時梨花帶雨、楚楚動人的麵容。

主母看見小若,眼神示意老嬤把她帶走,“小若,誰讓你來的。這不是你該待的,回房吧。”

小若感到屋內緊張的氣氛,在門邊踟躕不前,老嬤想摻著她回屋,她卻推開她,低低說聲:“彆打表哥。”

“不打他?你知道他做了什麼造孽事?”陶老爺拿著鞭子,一臉恨鐵不成鋼。

主母扯扯他衣袖,“老爺,她懂什麼,你仔細著說話。”

陶老爺臉色漲得通紅,額邊青筋突突地跳,他指著陶聞生怒喝道:“這個逆子,我和你娘已給你定下林家姑娘,你二人也相看過,不日便問名。你平日花天酒地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婚姻大事,你怎能出爾反爾、如此混賬!從煙花之地給我找兒媳,虧你這孽障想的出來,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陶聞生被他當眾訓斥,沉不住氣回嘴道:“我為何一定要娶那林家姑娘?我愛葉兒,葉兒是賣藝不賣身的好姑娘,怎能用出身衡量人品?除了葉兒,我誰也不娶,誰也不要!”

小若聞言,眼中浮上迷茫之色,喃道:“表哥,你說過你會娶我。”

她話音剛落,屋內有一瞬安靜。

場麵本就混亂,陶老爺險些被這話氣暈。

陶聞生回頭急道:“表妹,你瞎摻和什麼?我何時說娶你了?”他低頭趕忙和那跪在地上的孱弱女子解釋:“葉兒,你彆聽她的話,她從小腦子不好使,總胡言亂語。”

小若隻是緩緩道:“五年前的九月十二日,你在私塾外說的。”

她鮮少如此清晰說完一句話一件事,所以當她如此說時,這句話便極具真實的力量。

主母臉色變了又變,終是什麼也沒說,長歎一口氣,坐回椅上,“聞生,娘原以為你不過生性好玩些,沒想到你連誆騙表妹的事也做得出,你實在太讓娘失望。”

陶老爺忍無可忍,揮鞭落下。

小若跑上前想握住那鞭子,然那力度太大,粗糙的鞭身擦著她的掌心劃過,甩到陶聞生和葉兒身上。

陶聞生下意識護住葉兒,胳膊和背上皆被抽到,鞭尾掃過葉兒那白皙的麵龐,留下一道紅腫擦痕。

“兒時戲言哪裡能當真?那時我才多大,她才多大,說那些話不過是為了和金鈺攀比,又不是真心的,誰會當真?表妹,你清醒一點,今日之事原和你無關!”陶聞生傷處火辣辣的疼,看著葉兒臉上的傷,更愧疚自己沒保護好她。

小若沒回應,自顧自道:“兩年前的五月十日,你在房中說,有你在,彆人再也傷不著我。”

陶聞生氣極反笑,“我安慰你也有錯麼?若我料到今日你拿這些事來說,當初我就該讓你自己痛哭去,再也不管你!”

主母閉眸撫額,陶老爺握著鞭子的手顫得愈發厲害。

一直跪在地上的葉兒忽然麵色慘白昏了過去,陶聞生趕忙摟她入懷,臉色煞白,趕忙哀求兩位高堂,“爹娘,求你們給她找個大夫吧,事後怎麼懲罰孩兒,孩兒都認了,但不能搞出人命來啊!”

主母臉色一變,“人命?”

陶聞生這才閉閉眼,一口氣全說出口,“葉兒懷了我的骨肉,我無論如何也要給她一個名份。”

陶老爺兩眼一翻,徹底昏厥過去,主母慌亂,趕忙叫小廝出去找大夫。

為免場麵太過混亂,老嬤在主母授意下強行拉著小若離開。

*

一場鬨劇以悲劇收尾。

葉兒身體孱弱,腹中胎兒未保住;陶老爺年事已高,被氣得半身不遂。

主母光照顧陶老爺已心力交瘁,再無心思管束陶聞生。

陶老爺躺在床上,悔不當初,“怨我沒好好教他,怨他親娘死得太早,怨你我平日太寵他……”

這陶老爺年輕時也是個風流人物,老的不以身作則,小的有樣學樣。

葉兒養好身子,因無法忍受院裡下人的指點,和老嬤婆子時不時有意的刁難,又跑回樓裡。

陶聞生這癡情種子,自然也隨她跑了。

仆人家丁跑去請,不頂用,綁他回來,三天兩頭又偷跑走。

翻來覆去隻有一句話:“葉兒正是脆弱的時候,我要對她負責。”

主母聽後,氣得把鐲子砸碎,“負責負責,他懂什麼叫負責?”

陶聞生也憋著一口氣,跑出家門未拿家中一分錢,他賭技良好,十把贏六把,不至於一夜暴富,但維持得住花天酒地的開銷。若實在不頂用,便去做苦工短工。

沒錢去做工去賭,有錢去看葉兒,陶聞生在外頭過上這般生活。

主母實在受不了,讓老嬤叫來小若,吩咐她帶幾個家丁去把陶聞生從賭坊或酒樓拽回家。

老嬤不解:“表小姐會有這能耐?”

主母道:“你和她說,若她能勸聞生回家,我就做主讓她嫁給他。橫豎我家和林家的婚事吹了,他的渾名在鎮上也傳開,大戶人家女兒哪個願嫁他。如此湊一對,小若下半輩子也有著落。”

自那日後,小若已許久不出房門,老嬤便來勸她。

她對主母自然言聽計從,帶著家丁,在侍女的指引下,走到鬨哄哄的賭坊。

賭坊裡三教九流人員混雜,極其喧鬨,空氣中彌漫著難言的氣味。

裡麵的每個人眼中都閃爍著一種狂熱的情緒,盯著桌上的籌碼、木牌和骰子。

小若一眼便看到人群中的陶聞生。

陶聞生一身灰衣,挽著袖口,坐在正中間,正在搖骰子。

小若一行人擠進賭坊,自然引人注意。

她還沒走到陶聞生身邊,就被他發現。

他麵色瞬間陰沉下來,當即放下骰盅,說聲“不玩了”,便隱在人群中,從後門跑走。

小若隻好帶著極尷尬的一群人退出賭坊,去街巷上尋他,最終無果而返。

第二次找他時,他背對著門,所以沒發現她。

走到他身後時,她才小聲叫“表哥”。

他頭也沒回。

她就一直站在他身後,像個木頭樁子。

過了一個時辰,他才淡淡道:“你要想一直站在這也可以,我不會管你。”

他繼續與人熱絡,接下來直到黃昏,真得再未理過她。

夕陽西斜,他收好銀票,準備出門,經過她時,連個眼神也沒給。

她跟在他身後,說:“表哥,回家吧。”

他依舊不理會,直往那花柳之地行去。

跟著他的小若被老鴇攔住,老鴇笑道:“姑娘,咱這兒可不能隨意進去。”

侍女也勸道:“小姐,咱們回家吧,時候不早了。”

小若隻好作罷。

第三次、第四次……連著幾天,她一直去賭坊,站在他身後,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麼站著。

終於第七天,他離開時,對她說了一句話。

“你果然有病,從小就有病。”

小若什麼也沒說,依舊跟在他身後。

今日,他沒直接去樓裡,在路上買了許多糕點,還有一些小首飾,將它們精細包裝起來,提在手上。

陶聞生忽然開口:“今日也要隨我走到樓前?日複一日,你不煩麼?”

那語氣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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