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懷千歲憂(1)(1 / 2)

小師姐 寶髻挽就 9742 字 4個月前

48.常懷千歲憂(1)

從時光角落中拾起陳舊記憶,就像拿起落滿灰塵的舊銅鏡自照。不細瞧,看得模糊,細瞧想看清,把鏡子擦乾淨,卻留一手灰。

王心若從鏡中窺情劫,就是這樣一個過程。

她全程都在想:自己為何會這樣?師弟們為何會這樣?他們之間為何會這樣?

畢竟在情劫之前,師姐弟已相處許多歲月,均是和樂融融。人無完人,師弟們各有什麼缺點她大概也清楚,可不至於在情劫中成那般模樣。

她有些理解自己之前為何曆劫完便把那一分記憶和靈魄割裂,就算不為弑神,也為自己能正常待在天界。

這樣想著,她隨林果果趕往虛妄天的心思有些動搖。

理性而言,身為師姐,保持天界和平是她的職責,她不能真讓其中哪位師弟因私鬥隕落;可從私心而言,她有些無法麵對這樣的場景。哪怕曆劫時光隻是短短二十多年,可那種感覺回想起來,每一遍都令人難受。

七情六欲歸體,她也有一顆跳動的心。除了師姐這個頭銜,她還是王心若自己,也有悲歡喜樂,不是事事都能冷靜理性地對待。

在淡淡的糾結中,她還是趕到虛妄天。

虛妄天漫天火蓮,火焰怒燃,映得天空通紅,宛如熔爐。

她肉身不敢硬闖進去,隻好讓林果果先去探一探。

誰知林果果往前走沒多久,就出來說:“仙長,陛下他們動真格了,我境界不夠,闖不進去。”

“那就等吧。”這麼濃的魔氣在天界待這麼久,低階修士不敢出頭,那幾個師弟總該出來看看。

誰知王心若和林果果等了半天,也沒等來一個仙君。

“不應當,他們怎麼沒人來?”王心若疑惑。

慕容修不來就罷了,陸起這個厲川掌門也不來。

林果果是親眼見證過他們互撕的,回道:“仙長,仙君們怕是鬨翻了。”

“鬨翻?”

“就……反正,很久沒互相理過了,甚至見麵就打。”

王心若忽然覺得很疲憊,這時刻鬨翻,先不說長遠的,就說近期,天界事務必會受牽連。

“就沒一個有理智的?”

“幕容仙君倒有理智,可他現在說的話,其他仙君也不聽了……”

“他們是不想造反,還記得自己是誰麼?是不是天界分裂他們便開心了?”

“仙長仙長,冷靜。”林果果還是第一次看王心若生氣,複活後的仙長比之前的仙長平易近人許多,可生起氣來,又和以前仙長的身影重疊起來,讓她有一絲害怕。

王心若隻恨自己一身修為散儘,在天界形同廢人,不能像以前那般任意來去。

氣氛焦灼時,有人在後麵輕喊她“師姐”。

回首,身著淡青衣袍、一番文人裝束的男子立在身後。

王心若才稍微平靜,“你來了。”

吳秋行道:“感到這邊的動靜,我就來了。”

對王心若而言,吳秋行是很特彆的存在。吳秋行容貌在諸師弟中最為平凡,修為也一般,可他往那一站,就像淡雅修長的翠竹,自有一段風骨,他的目光總是平淡深邃,讓人很難揣測其中意味。

很長一段時間,他是師弟中與她最不親厚之人。他一向是師兄弟裡最博學多識的那個,所以,這也讓彆人的智謀心計在他麵前顯得有些幼稚,王心若也不例外。年少的她對他這種高傲自持的態度很是惱怒。

可偏偏是這樣一人,卻耗了半條命為她推衍天數。在戰前,和她訴說許多衷情。

她對他的感覺很複雜。

王心若隻好沉默以對,等他說話。

“師姐,可否給我一個你的隨身之物?”

王心若也不問為什麼,解下發帶遞給他。

吳秋行接過發帶,施咒後,將它擲向前方,進了那紅彤彤的四方“火爐”。

發帶似有靈識,朝靈氣與魔氣的源頭衝去。

不一會,王心若看著眼前天地間熾熱的火焰和紅蓮劍意漸漸淡下。

“師姐可以去尋他們了。”吳秋行道,“小九告辭。”

王心若朝他頷首,帶著林果果向前尋去。

“師姐!”吳秋行忽然叫住她。

她回身。

“謝謝師姐還信任我。”

王心若不知說什麼,隻好朝他微微一笑。

吳秋行微怔,佇立著看她往前繼續走去,而後落寞一笑,也不過多逗留,轉身離去。

王心若終於尋到那兩人。

層層雲霧中,一人高立雲端,一手持劍,一手持著發帶,似在思考,另一人跌在雲間,灰袍被血染成深褐色,手中握著長弓,掙紮著想要起身。

王心若到時,那兩人都望向她。

林果果沒騙她,鄭含元下的幾乎是死手。

把一個煉體的修士打得血流不止、遍體鱗傷以至於倒地不起,就和把劍修的劍折斷一樣。皆是碾壓其引以為豪的東西。

陶聞生原也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被縱春秋弄得衣袍破爛,渾身血汙。

沒人願意將這副樣子給心上人看見,他背過身,不敢去看王心若,也不敢讓她看見這副落魄樣子。

鄭含元諷道:“原來你還有些自尊,不是那麼無藥可救。”

王心若淡淡道:“含元,回去吧。”

鄭含元沒理會她,飛身至陶聞生麵前,揪著他衣襟,冷聲道:“陶聞生,今日之戰,我等了三百多萬年,等到我能再次上天界,等到她不再護你。若她今日不來,我就剖出你的靈根,捏碎你的修為,讓你消失在這三界。”

陶聞生說不出話,他喉管裡全是血,隻能往外吐血,汗水和血弄濕他的頭發和衣衫,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

林果果除了自己死那天,沒看過這麼多血,嚇得背過身去。

“含元,回去吧。”王心若又說了一遍。

鄭含元已是極力克製識海中的魔氣,不然縱春秋未必能給陶聞生留全屍。他依舊未理會她的話,把欲起身的陶聞生重重踢倒,“原以為你隻是沒腦子,後來才知道你還自私、愚蠢、懦弱。師兄弟中,你和宜均最小,你師姐最疼你們,可宜均有血性,你沒有,諸人中我最恨你。難怪人間說,百般溺愛出來的,幾乎都是廢物。”

陶聞生受重力所震,開始大口大口咳血,咳得頭上青筋畢露,雙目赤紅,滿頭冷汗。

王心若不願再看,直接上前,拉著鄭含元就要走。

她不想把自己和情劫中的小若混為一談,也很難接受她以往疼愛的小十是做出讓妻之事、自私薄情的陶少爺。她的確厭惡情劫中的他,可她也記得那個笑容開朗,給她采花的灰衣少年。

這兩種截然不同情緒的記憶碰撞,幾乎把她的情感割裂。

倒不如給彼此一些冷靜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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