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之南把手狠狠在膝蓋上搓了搓,拍拍腿,才拿起筆,深吸一口氣埋頭看著卷子。
她胡亂轉筆,盯著卷子,卻像沒看進去。
傅從夜看著老邱已經起身,準備講這張課堂小卷了,他微微偏頭,低聲道:“夢見鬼了?”
阮之南盯著卷子沒理他。
傅從夜微微皺眉:“嚇成這樣?”
阮之南一下回過神來,轉臉的時候又是笑嘻嘻的:“我夢見老邱穿一身粉色連衣裙拿著刀,說我這次數學要是考不及格,就把我做成鴨架。我就喊:不要殺我鴨——”
傅從夜:“……”
阮之南:“說的我都想吃椒鹽鴨架了。”
到中午午休的時候,班裡一半同學往食堂跑,一半往校外跑。
有些學生是還想費心思搶食堂的肉串蝦餅,有些同學則是一星期就吃夠了食堂,往外頭的麻辣燙米線炸串卷餅店跑。
阮之南放下了她被充值了巨款的飯卡,也往校外擠。
她跟魯淡、付鍇在麻辣燙店裡找了個桌子,上來之後,才發現彆人都是用大碗盛的,而魯淡和付鍇點了兩個盆,他們倆坐在一塊,倆盆並排擺起來,桌子都快占滿了。
阮之南點的是特辣的,麻辣燙上飄著一層紅油,她吃的特香。
店裡很吵鬨,魯淡和付鍇也在聊下周末要不要去爬山玩,阮之南從數學課之後一直就有點心不在焉,這會兒卻聽見後頭一桌,跟魯淡付鍇背對背的幾個女生竊竊私語。
“那個徐竟甜分到八班去了,你確定?”
“八班又怎麼了?”
一個女生壓低嗓音:“姓傅的就在八班。”
阮之南伸長了耳朵。
竟然討論到她親愛的同桌了。
一個妹子聲音卡殼:“他跟徐竟甜分一個班去了?那我……”
阮之南抬起頭來,那個卡殼的妹子是個空氣劉海大白臉,粉掉的睫毛都快白了,吃完了飯正拿著氣墊的鏡子補口紅。
大白臉口紅塗到一半動作都停了,臉上神情很猶豫。
其他幾個女生笑起來,語氣裡都是冷嘲熱諷:“艸至於麼?上學期那誰一轉走,你怕傅從夜怕的跟狗似的哦。再說,本來就是你說要教訓徐竟甜那逼的。中午教室本來就沒人,我們以前都跟她一個班的,去拿東西就走唄。要有人問,就說是朋友。”
大白臉繼續塗口紅,一臉故作無謂:“我不是怕,是姓傅的挺愛多管閒事的。”
阮之南:……excuse me???傅從夜愛管閒事?
幾個女生笑起來:“喲,你不願意去就彆去。”
大白臉的白睫毛一撲閃:“誰說我不願意去了。我非要治治她。上周我在學校裡攔她來著,她還敢撞我。操他媽,就她那噸位,那逼樣,跟頭撒歡老母豬似的,差點把我撞死。”
幾個女生笑起來,也都開始坐在吃完的麻辣燙前補妝:“拿她東西她肯定來。上次不就是麼,都快給你哭著叫爸爸了。那死肥宅,你說她是不是心理變態啊,還帶那種漫畫來學校,要不要臉啊。”
大白臉笑:“長成那樣,還想男的想瘋了,可不就變態了麼。”
幾個女生滿嘴生殖器,倒是還有臉說彆人。不少男生在學校傳閱片兒,也沒見她們義正言辭的出來說不要臉啊。
阮之南放下了筷子,那幾個女生也吃完了要往外走。
這幾個妹子也夠辛苦的,學校內管的挺嚴的,她們恨不得出了學校到麻辣燙店這幾百步,都搞的跟T台走秀似的。出了校門就解開馬尾披散著頭發,還挎著早上塞進書包才能帶來的鏈條小包包,在人擠人的麻辣燙店裡小心翼翼的夾著睫毛,校服拉鏈拉開露出裡頭袖子超長的oversize毛衣——
為了能多一分一秒的與眾不同,真是耗費苦心。
阮之南心想,還不如剃個光頭,保準連她都搶不了這幾個女生的風頭。
這幾個妹子結賬起身之後,阮之南正想要伸手攔她們,問問她們到底要怎麼對付徐竟甜,付鍇卻按住她胳膊。
等幾個妹子走著內八步出了門,付鍇低頭吃了個鵪鶉蛋:“我也聽見了。不著急,咱現在跟她們急也不占理啊。一會兒咱們就回教室,逮個現行。”
魯淡更是逼哥,拽了一下衣領:“我這三中一哥非治一治她們幾個大臉怪。她們再頂著那一指寬的眼線胡說八道,我就找人要她們之前軍訓時候的照片,打成A4的給她們貼教室門口。”
三人草草吃完就往學校裡走,一副要去找人算賬的模樣殺進學校。
卻沒想到,剛進教學樓,就迎麵撞見了帶著假發的龐廣達。
龐廣達的假發還帶小劉海,但也再一次證明,有頭發雖然重要但也沒臉重要。那發型的違和感幾乎讓人大老遠都覺得是個圓木頭上長了木耳。
龐廣達一見阮之南愣了一下。
阮之南不理他,就想往教學樓裡走。
這種人,越不理他越來勁。
龐廣達忽然頓住腳步,叫道:“阮之南!站住。”
這會兒正有同學陸陸續續從食堂回來了,往教學樓正門進來的時候,被龐廣達聲音嚇了一跳。
阮之南回頭,暗自磨牙,她抱臂站定了:“乾嘛?”
龐廣達顯然是想找機會惡心她:“名牌帶了麼?”
阮之南:“怎麼著?龐主任不知道我是哪個班的,還要看名牌?”
龐廣達:“沒帶要寫檢查。”
阮之南從兜裡掏出來:“帶了。再說了,你說讓我寫檢查我就寫?我不寫你能把我怎麼著?”
龐廣達憋得臉都泛紅:“阮之南,你就這麼囂張麼?學校不準出去吃,必須要吃食堂,你為什麼跑出去。”
說是不準,但有人中午回家,所以校門不封鎖,出去吃的學生大把在。
阮之南快煩死了:“你抓我這個沒證據的,不如去轉臉看看校門口有多少人進來。咱倆到底誰囂張,你不找我,我這麼個小仙女會去找你這位中年油膩蒼蠅頭聊天麼?和平共處五項原則懂麼?”
龐廣達真是一時衝動,看她對他那副目中無人的樣子不順眼,才叫住了她,結果威脅也威脅不了她,罵也罵不過她。
龐廣達憋得都要想跳腳了:“阮之南,三中就是因為有你這種刺頭,有你這種垃圾孩子,才會升學率越來越低,我倒要看看你以後能上個什麼大學!”
阮之南聽這話更不樂意了,笑起來:“我憑自己本事考進來的三中,想來您也是憑自己的水平在那個三流中專的水產養殖專業肄業的。我拉沒拉低三中升學率還是未知數,您拉低三中教師的受教育水平,可是鐵打的事實。您這樣的學曆都能當教導主任,我就是現在退學怕也是能當個副校長了。”
她說完,轉身就走。
沒必要跟這玩意兒多費口舌。
龐廣達是那種跟他對罵他反而得意洋洋,看人走了就急赤白臉非要說人家認輸的人。他被這幾句戳的跳腳,氣得兩眼發暈,喊道:“你彆以為仗著自己有個爹,就在學校裡橫著走了——到了社會上,你看你是個什麼玩意兒!”
阮之南回頭,一臉憐憫:“您說您要是也能有個爹,該多好啊。”
付鍇承認自己是有點抱大腿的意思,畢竟他以前也不太敢跟龐廣達這種瘋狗撕咬。但奈何阮之南說話做事兒殺傷力太大,他忍不住也想跟著罵兩句爽一爽,回頭也道:“龐主任,假發歪了。您脖子以上就這頂假發值錢了,還是好好護著吧。”
龐廣達在教學樓門口氣得一陣罵,嚎聲到二樓的高一八班還能聽見。
阮之南進了教師,看到徐竟甜的位置上沒人,屋裡也沒幾個學生,許歆雙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帶來的便當。
阮之南問道:“剛剛有彆的班的女生來找徐竟甜了麼?”
許歆雙慢條斯理的吃魚,抬起頭來:“好像是有,我就看她們去她座位了,問了一句,說是徐竟甜忘拿那個了,讓她們去送。”
喲,還成了幫朋友拿姨媽巾的好姐妹了。
就可惜讓龐廣達一耽誤,她來晚了。
阮之南問:“那幾個女生哪個班的你知道麼?”
許歆雙也看出來有問題了,她放下筷子:“她們說是以前跟徐竟甜一個班的。是出事兒了麼?”
付鍇正回自己座位上,低頭看了一眼徐竟甜的桌洞,心裡就知道了:“她平時畫的那些稿子和墊板都不在了。好幾本漫畫也不在了。”
阮之南:“徐竟甜去食堂吃飯的?”
許歆雙擦了擦嘴角站起來,皺眉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不過我聽說她一般都不吃食堂,就去外麵便利店買了回學校吃的。以前在看台上碰見過她一個人吃飯。”
他們仨連忙出去找。
許歆雙也有點擔心,跟上來了。
結果沒找到,午休就結束了。下午的第一節課是語文,那語文老師平日裡動不動叫人罰站,罵起人來恨不得站在凳子上引經據典,他們幾個也覺得徐竟甜可能已經回教室了,就也往回走。
回了教室,等開始上課了,徐竟甜的位置還是空的。
阮之南開始有點不安了。
她戳了戳付鍇,小聲道:“那幾個女生跟徐竟甜以前是一個班的吧。她以前是哪個班的?”
她正打聽的時候,許歆雙也在班級群裡問。
許歆雙坐在第一排,竟然還能玩手機,也是藝高人膽大。
高一八班裡幾乎沒什麼人跟徐竟甜說過話,阮之南沒想到第一個回複的竟然是傅從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