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年方笙並不想懷孕,卻被傅家老爺子逼著生孩子,她家境並不好,嫁給傅鷺之後,對這些事也沒有反抗和談判的能力。那個年代,她自己也年輕不懂事,所有人都說她早晚都要生孩子的。她自己也在猶豫,也在掙紮,也在被逼著往前走,等到懷孕的時候,再開始後悔已經不再有後悔的權力了。
生他的時候,又給她剛剛起步的事業,給她的生活,給她的身體攪得一團糟。
所以方笙很快就意識到,這個孩子可能是她人生走向下坡的轉折點。她心裡對此有怨,卻又因為她自己都不曾堅定反抗而沒有資格表露。
到後來方笙和傅鷺和平離婚的時候,方笙像所有的母親一樣爭取了他的撫養權。
但傅鷺一眼就看出了她並不是真的想要孩子,傅鷺倒也很平靜的接受了這一點。
他知道方笙想要的生活是什麼,她沒必要再被道德綁架一回。
可傅鷺心裡也有點悲,對同一個孩子,同一段婚姻,他們倆人的態度如此截然不同。
在傅鷺的爭取下,傅從夜放在了他身邊。
方笙也沒有再堅持。
是傅鷺發現他隻是記憶力太好,而不是真的智力發育障礙。
當時各大專家頂多說傅從夜是個“雨人”,就算某些方麵有天賦,但不能生活自理還是必定的。
傅鷺那倔脾氣就是不信,對專家反而一頓臭罵。
是傅鷺買了一大堆書,查了國內外各種各樣的資料。
是傅鷺教給他如何去集中注意力,如何努力去忽略細節而專注在必須要做的事情上,不厭其煩的用卡片跟他做著專注力的訓練。
就算他後來因為殘疾一蹶不振,也沒忘了教他。
是,傅從夜天生的細膩憂慮與後來家庭的變故,使他會怨恨傅鷺有時候的任性和清高自傲。
可寫作對傅鷺來說是一生的追求。
他因為對傅從夜沒有要求,沒有作為家長的掌控和規劃,所以也理所當然會覺得自己也應該活的像自己,不應該為了孩子犧牲太多。
是傅鷺沒有道理的倔強給他帶來了生活的惶恐,也帶來了幼時人生的轉變。
這些都是連在一起的。
氣他,但也沒必要對他說這麼狠。
而且傅鷺……也不是沒嘗試過。
傅鷺也給某些利欲熏心的小出版社寫過那些他自己都不肯認的“臭大糞”,也沒給家裡帶來什麼轉變,反而讓他自己的名聲更跌。
傅從夜低低歎了口氣,疊好抹布,走出廚房,客廳裡已經沒有傅鷺的身影。傅從夜從冰箱裡拿出了裝檸檬水的冷水壺,往二樓走去。傅從夜猶豫了,他先回了自己屋裡,覺得或許不應該這時候去找他。
他剛坐下,就聽到了隔壁傅鷺的臥室裡,傳來一聲鈍響。
傅從夜嚇了一跳,他輕手輕腳的起身,想要走過去,卻又抓起桌子上的冷水壺,想要裝作去給他添水。
傅鷺的臥室門沒有關嚴,留了巴掌寬的縫隙,傅從夜依稀看到傅鷺的輪椅在一邊,他跪在地毯上,翻找著桌子下麵放原稿的抽屜和書架。他這幾年,寫了不少和劇本,但也不知道是他沒有投出去,還是投出去之後沒人要,也可能是他想要複出的稿件,都被當年的“故人”奚落踐踏了。
傅從夜不知道細節。
他隻知道傅鷺把那些稿子都收起來了。
傅鷺亂翻亂找,不少打印紙散落在地,上頭還有些紅筆批注修改的痕跡。
傅從夜意識到他是在找那些他寫過的舊稿,他正要進屋,直到傅鷺側過身,露出半張隱隱有淚水的臉。
傅從夜一下頓住腳步,心像是被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反戳出一個窟窿,他腦子裡一片空白。
等他再回過神,他已經逃回了自己的房間。
傅從夜隻有茫然,他無意識的咬著自己的舌尖,咬到發疼。
他還太年少,沒有應對中年人的痛苦的能力。
他隻覺得如果世界上有成分最複雜的東西,那就是為人父母,人到中年,坎坷不順,情難自已的眼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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