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薔轉過頭來,她表情倒是沒有什麼尷尬,把傘扶正,笑道:“南南,怎麼了?”
阮之南腳步一頓一頓的走出來:“啊,刀姐,你把名片夾給落下了。”
刀姐勉強的笑了一下,伸手接過名片夾:“你後天飛回去是麼?我聽說黃平菱要辦生日會,請你過去了?”
阮之南點點頭:“對,陳導家的姍姍讓我去的。我之前也見過黃堀一麵。”
刀姐:“你知道黃堀他爸是在山西那邊麼?”
阮之南跟她爸是一樣的消息靈通裝不知,刀姐一提她就意會了,也不好說出口,就點頭笑:“我懂,會注意的。買禮物的事兒,我找我爸幫忙了。”
於薔擰了下眉頭:“等等,你爸後來聯係的人……好像是我。是前兩天要聯係CharlesPétillon?”
阮之南笑起來:“這竟然繞回來了。那我正好當麵謝過薔姐,啊,我來打傘吧,刀姐你們上車吧。”
阮之南另一隻手替刀姐撐傘,送兩位上了車,她才收起紅傘,交給司機。
刀姐把車窗降下來一些,有點欲言又止。
阮之南心裡有點亂,她對刀姐揮了揮手,於薔在車裡挽住了刀姐的手,對她也擺了擺手,車開走了。
阮之南打著傘忽然轉身,回頭朝大門跑去,穿過中庭的時候,就聽到一個聲音從上頭傳來,阮之南一抬頭,江枝北正撐著胳膊在四樓的窗戶那裡,對她笑:“瘋跑什麼。”
阮之南把傘扔給門童,坐電梯上了樓,一衝進那複式的套房裡,就關上門喘息著問道:“媽——刀、刀姐她……”
江枝北吃著獼猴桃,穿著健美褲走出來:“什麼?”
阮之南:“我剛剛看到刀姐跟薔姐,她倆……她倆、親嘴了。”
江枝北一愣,又輕笑起來:“她瞞你那麼久不肯說,這會兒倒是讓你撞見了。”
阮之南差點蹦起來:“你早就知道!”
江枝北一臉大驚小怪的樣子往溫泉房走:“她倆高中就在一起過,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就見過她倆親嘴。就是分分合合這麼多年而已。”
阮之南衝過去,擋住江枝北:“你給我解釋解釋!她、她喜歡女的啊!那——那跟我爸又怎麼一回事兒?”
江枝北擰起眉毛來:“跟你爸有什麼關係。”
阮之南拽著她坐到沙發上,江枝北歎了口氣:“在你小時候,刀姐本來是要跟於薔移民去荷蘭結婚的。但是於薔那時候混得比較好,刀姐就也想混出頭,就跟你爸一起搞了懷北娛樂,就沒出去。於薔就跟她分開了幾年。後來大概七八年前吧,刀姐又跟一個模特好上了,你應該熟悉,就那個當媽了還身材特好走修長的那個,那模特是離婚了之後跟刀姐一起過的。”
阮之南震驚,她忽然想起來,以前刀姐帶她過周末假期的時候,她確實在刀姐家見過那個模特姐姐幾回。
刀姐的曆任……都是這種級彆的美人麼?!
江枝北回憶道:“你爸當時以為刀姐就會跟這個模特過很多年,就建議她帶著模特,來咱們家吃飯,跟你介紹一下。但……刀姐因為小時候很多事,她總不能麵對自己的選擇。她爸爸讓她背了一大筆債務,還發現她跟於薔在一起之後,要找人抓她去精神病院,要找男的對她動手動腳,各種言語上羞辱她——”
刀姐上高中,那還是90年代早期的事兒,那時候確實很多人都不能接受刀姐的取向吧……
“刀姐還了債之後,她爸就中風了,她給送療養院幾年後他爸也死了。”江枝北歎氣:“雖然死了,可影響還在。就算彆的女孩子的姐妹在街上都挽著胳膊,她也不願意在街上跟她女友挽著。她甚至自己覺得,如果把性向告訴了你,會不會你作為小孩子也會受到影響。刀姐害怕再有一個小女孩像她一樣,走那段艱難的路了。在我們看來,她的性向不可能會影響你,你是喜歡男孩女孩也都無所謂——但她固執的……害怕著。”
“那怎麼又跟模特姐姐分手,跟於薔在一起了呢?”阮之南問。
“她本來是打算跟那個模特一直過下去,但阮翎說,如果領來跟咱們一家吃飯,那就相當於我們默認她和那個模特結婚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結果聽了這話,那個模特……退縮了。”
江枝北撫了撫阮之南的頭發:“害怕的不止刀姐一個。那個模特姐姐跟一個男藝人再婚了。兩三年前於薔回國辦展的時候得了病,刀姐去照顧了她一陣子,倆人又複合了。”
阮之南想起來了:“我初二升初三的那個暑假?我記得本來說好刀姐帶我去公司,我每天趴在她辦公室裡寫作業的。但她突然說出差去上海,去了兩個月呢。”
江枝北笑了:“嗯,就那時候。我們結婚之前就一直在猶豫,因為我和你爸都不想放棄自己的理想,都想做能在自己熱愛的行業大展身手的人,那時候刀姐就說,她不想要小孩,她可以把你當親生小孩對待,所有我們倆會欠缺的,她來補,三個人一定能養好一個小孩吧。還記得有多少次我出任務回不來,你爸在劇組,都是她在家陪你寫作業,拿著表算你玩電腦的時間。”
“今天刀姐把於薔帶來,跟你見麵,其實就是把你這個最重要的家人,你這個養了快十八年的小孩,介紹給她人生的另一半了。今天就算是她們的訂婚宴啦。”
江枝北說著說著,眼眶有點紅了,她見過這倆人的人生起伏太久,二十多年來才艱難走到這一步。江枝北捏了捏阮之南的下巴:“所以於薔以後也是咱們一大家的人了,如果你以後要來歐洲讀書,就讓薔姐照顧你。以後我們一大家子,有四個家長,養你一個小朋友。”
阮之南看江枝北眼角有淚,也忍不住眼睛酸了:“可她沒有告訴我,她還是沒有跟我正麵說這件事呀。我想當麵恭喜她的。”
江枝北笑:“她還害怕吧,不過現在你知道了,她估計也會心裡鬆口氣吧。”
阮之南一直到睡覺前,都在琢磨這件事。江枝北不願再說她們那一輩小時候的快樂與苦楚,可阮之南仍然能從隻言片語裡推測到一些事情。
她忽然有點愧疚。
又有點心疼像一把刀一樣的刀姐。
她在被子裡翻了個身,忍不住掏出手機,在一條微信那裡編輯了好久,最終也說不出什麼新意。
[阮之南]:刀姐!祝百年好合!嘻嘻嘻,我要準備紅包了!
阮之南發完了,等了一會兒沒有回消息,她就睡過去了。
她卻不知道,遠遠的巴黎街頭,刀姐下車和於薔回到她的藝術工作室兼住所,剛走下車,就收到了一條阮之南發來的微信。
於薔推開鐵門正要往樓梯走,一回頭就看到刀姐手裡的紅傘掉在地上,她緩緩蹲下去,泣不成聲。
於薔嚇了一跳,轉身回去,撿起傘來。
就看到刀姐利落的短發亂了,她一隻手摘下眼鏡,平日不苟言笑的她明明哭著,嘴唇卻笑著,她抓住了於薔的手,哽咽著揚起笑臉:“我突然覺得——彆人怎麼想或許都不重要了。我們回國辦一次酒席吧,請我們的朋友和家人、孩子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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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班延遲,阮之南5號早上才到帝都。
要不是法航頭等艙可以拉著簾子睡覺,她這一夜絕對撐不住。
隨行的是阮翎的其中一個女助理,她還問要不要換衣服和化妝,反正去生日會也路過公司,可以進去挑衣服在化個妝。
阮之南想一想堀哥平時那模樣,覺得應該沒什麼必要。
但好像是阮翎跟那個助理發了微信,要求她打扮打扮再過去,阮之南隻好在車上補了會兒覺,去公司被強行戴了假發,化了個淡妝,還想給她套一身連衣裙。
阮之南實在受不住了,她堅持要穿她那像是從電音節上回來的朋克少女的一身衣服。
真沒必要折騰這麼多,如果真是那種光鮮亮麗的塑料姐妹花假笑生日會,她就送完東西聊會兒天就撤退。
堀哥家裡,其實最需要低調,他們去的地方是一個會所名義的大型彆墅,就是那種無邊界泳池不折返都能遊八十米的那種。他們也是說租了一天,但其實很多人心裡都清楚,這種地方都是不租“外人”的。
不過估計要是查,也頂多查到堀哥個人跟會所的股東是朋友——
畢竟西樵那邊的都謹慎的不得了,出門恨不得讓孩子隻開個A4去上班。霸總人設大佬人設是他們這種家庭最不敢亂立的,恨不得孩子出門在外都包裝成愛上黨課的老乾部。
阮之南到的不算早了,從坡道做小車上來之後,門衛叫了門,堀哥過來接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