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父母愛情(完)(1 / 2)

揭短 馬桶上的小孩 15834 字 2個月前

沒到元宵節之前,阮翎就走了,去拍戲了。

江枝北一下子少了個去處。刀姐也去負責了一部大製作電影的執行導演,幾個月都回不來。

江枝北也隻好沉迷工作。

年後她成了分局刑偵一隊的副隊,以這個年紀來說已經難得,她爸主要是希望她在一線多辦幾個案子。

但沒有想到,年後她接手的第一個案子,是劉宴豔。

劉宴豔死在家裡。

那套房子開了窗,暖氣也比不過外頭的隆冬大雪,她的屍體凍成了硬塊。

年後樓裡的外地住客陸續回京,看到她沒有關窗,出於好意前去提醒,發現沒人開門,且靠天井一側的洗手間裡都落滿了霜雪,於是報警。

人運到法醫實驗室的時候,身上的淤青疤痕與屍斑已經很難區分,但暴瘦的體型和胳膊上的針孔,依然很明顯告知了死因。

劉宴豔前腳進了法醫實驗室,後腳總局就來了個領導,沒叫彆人,叫了他們一隊的法醫和她一起去談了談。

進屋之前,江枝北就知道要談什麼。

比如死亡原因如何對外公布。

比如檔案裡到底留存哪些照片。

比如如何應對劉宴豔死前家裡一直沒關窗的消息。

江枝北有猶豫,她當天晚上回家,跟他爸關上門,把這事兒說了。

她爸爸半天才道:“照著做吧。”

江枝北:“……可她家裡人就再也不知道誰害死她了。”

江枝北的爸爸才是老刑警:“你如何斷定是被人害死,她沒有致死外傷,十有**都是因吸毒而死,你隻能去驗她手臂上有沒有指痕。可她怕是年前就死了,指痕基本不可能留下,那你就要查這房子誰住過。能查出來的話,也幾乎不可能指認謀殺,費儘心思最多是個藏毒罪,但那王導若像你說的那麼睚眥必報,你不會有任何好處。”

江枝北低頭。

“現在警察內部還沒那麼乾淨,很多人都跟外頭各類勢力有聯係……王導,也不隻是個導演,他手底下要蓋影視城,還想搞房地產,還把手底下的女演員帶去……他人脈寬,否則不會有總局的領導來找你。”

江枝北知道她其實沒什麼選擇。

檔案裡隻有一些看起來指標正常的病理檢測與手臂以外的軀體照片,江枝北負責對媒體進行通報,說辭便是劉宴豔約幾位好友在家吃火鍋後,收拾時開窗通風換氣。朋友離開後,劉宴豔洗澡時滑倒在浴室,磕到後腦而昏迷,但因為天氣太冷,她昏迷的幾個小時內體溫驟降,被凍到休克昏迷,而後致死。

有人問劉宴豔邀請的朋友是不是圈內好友。

江枝北回答說:詢問後發現並不是,這些人是她的高中同學,在聚餐後返鄉,所以十幾日來沒有人去找過劉宴豔。

記者又要求公布照片。

江枝北依舊是官方回答:因為照顧家屬情緒,絕不可能公布死者屍體照片。

而後她就麵無表情的離開了那場警方發布會。

江枝北想,阮翎大概會很快得知這個消息吧。

他也會看電視吧。

他應該猜得出來劉宴豔是怎麼死的,自然也能看到江枝北當著眾人撒謊。

他會怎麼想……

他會來向她追問真實麼?

江枝北在劉宴豔火化之前,其實想過要拍一張她手臂上的照片留下來,發給阮翎。

但她及時住了手。

這是證據,卻也可能會害了他,如果他決定要拿這張照片反擊呢?

如果他非要找出事實的真相呢?

這件事到她這裡就可以了,沒必要多一個人撒謊,沒必要再多一個人裝作不知道。

在劉宴豔死訊播出後沒幾天,阮翎給她打了個電話。

他什麼也沒說,就問江枝北:“和我想的一樣麼?”

江枝北:“……嗯。”

阮翎:“我不會怪你的。本來我也就很久沒再找過她了。”

江枝北:“……你想哭的話……”

阮翎笑了笑:“沒。我不哭了。哭也沒用。我好好拍戲,等結束了就回去找你。”

王導並沒有因為劉宴豔的死亡而就忘了阮翎。

阮翎這部戲在拍完之後也開始了宣傳,本來是非常好的社會題材的犯罪電影,有些晦澀卻也逼人,海報放出來之後很多人都翹首以盼,不少導演也看了初剪版之後交口稱讚。

江枝北下班的時候,路過電影院看到了那海報,其中一版是阮翎一個人的身影。

他穿著工裝褲解放鞋,有點邋遢,背卻挺直,白襯衫上都是血,他臉上也有血汙。深深巷道的路燈下,他一邊往遠處走一邊朝鏡頭轉過臉來,拎著一把砍柴刀,臉上有淚,笑的純真,仿佛諒解了自己,諒解了世界。

路燈上方的黑夜裡,是紅色鋼筆潦草寫下的電影名,《永不沉默》。

江枝北那時候還沒見到阮翎,他因為想要學習剪輯,所以一直跟導演一起在工作室裡忙。

但她撐著摩托車,忽然在那電影的海報前淚濕了眼眶。

她想到火鍋氤氳後一邊拚命吃一邊流淚的阮翎,她想到了劉宴豔死後他來的電話。

他仿佛把自己的情緒和人生一股腦投到這部電影裡,他對世界黑暗一麵的驚恐,不甘,反抗,認命,還有對回憶的珍惜,仿佛都在這張海報裡了。

這張海報震撼的不止是江枝北和千萬中國觀眾,還震撼了一個真正心虛的人。

在上映前夕,電影《永不沉默》被一紙禁令不許上映。

新人導演無奈之下,借著傅鷺在海外的影響力,參加了銀熊獎評選,導演最終獲得了最佳新人導演獎,阮翎也獲得了影帝提名,最後敗給了德國演員麥可·奎斯。

但阮翎幾乎是連續兩年和中國的新導演合作,闖進了歐洲三大電影節之二,這一下子引起了不少歐洲導演的重視。

可那些重視並沒有傳到國內,在網絡還不發達的時代,這部電影被下映後,隻有香港、台灣與東京等地展映了這部影片,內地無緣這部電影,甚至也忘了當時引起熱議的海報。直到06年重新剪輯後上傳到網路,引發熱烈討論……而那時候的阮翎也已經成了內地當紅,春晚常客。

這也都是後話。

99年深秋的時候,阮翎開了一家小手機店。

在鼓樓附近,也賣賣遊戲機和雜誌。

江枝北下了班常常去坐著,偶爾替他看店。但畢竟江枝北閒暇時間還會被經常一個電話叫過去執行任務,有時候也會叫沒跟劇組的刀姐來幫忙。

刀姐以前忙得很,但她爸在春天的時候因病去世,債務落在她頭上,她不得不拚命工作。幸而之前的電影項目刀姐去扛大梁,最後爆火,她也成了圈內有口碑的年輕執行導演,她來錢快了,債也就還上了。

至於阮翎……他沒有考上電影學院。

專業分數低到可怕。

原因也十分簡單。

有人就是沒忘了使絆子。

這兩天,阮翎去參加了法國電影展映節,但幫忙給看店的江枝北並不知道,展映節座談上,坐在一眾學生裡舉手向德拉邦特提問的阮翎,沒被主持人認出來,卻被那位法國導演一眼認出來,顯然早就聽說過他,甚至還有些激動地請他上台來。

而展映節請來的翻譯竟然大多數都是英語翻譯,導演本人英語也不是很好,不得不由請上台的阮翎當場翻譯法語對話。

下頭的同學這才在議論之間紛紛想起了阮翎是誰,都在疑問他拍了好電影之後去哪兒了。

阮翎其實也有自己的心機。

他自己曾經在戛納與德拉邦特打過照麵,他隻是賭對方記不記得他。而今天西裝褲配白襯衫和馬甲的打扮,也是最近攢錢去定製的,都是為了這次法國電影展映節上與其他幾位導演的“偶遇”。

當阮翎在主持人的一再邀請下坐在沙發上,他雙腿交疊拿著話筒,微笑著和德拉邦特用法語交談,下頭的學生裡也隱隱有些沸騰。

畢竟阮翎西裝褲下一雙長腿,打扮的禮貌得體不過分,卻又處處顯露出優越的身材條件,還有偶爾微笑起來時,比前幾年更成熟有魅力的側臉。

就這顏值足以讓人忘不掉。連台下記者的攝像機,都對著阮翎閃個不停。

傅鷺也參與了這次法國電影展映,他聽說了阮翎的事情,卻並沒去見他,反而是找到了對國內電影做了頗多貢獻的奧利維耶,奧利維耶之前也因為喜歡銀熊獎提名的那部《永不沉默》所以一直對阮翎頗有興趣,傅鷺甘願做了這牽線搭橋的人。畢竟他也知道,奧利維耶與讓·雅克都有搞中法合拍電影的意圖。

沒人知道那幾天阮翎私下和多少對他有興趣的導演見了麵。

也沒人知道他腦袋裡有多興奮激動,就有多少次不斷給自己潑冷水。

他被打壓的太久了,他知道自己不能著急。

阮翎給自己的人生規劃還很長,很遠。所有人都見著他西裝筆挺,說著法語或英語和那群導演站在一起談笑風生。

沒人知道他曾經住在書店深處的隔間裡,沒人知道他半夜開著麵包車千裡迢迢去進貨。

暴雨的時候店裡進了大水,他挽著褲腿急急忙忙撈自己進貨的雜誌和手機。

周轉不靈時他想請江枝北出去玩,倆人卻也隻能買了兩根棒冰在景山公園外溜達。

沒人知道。

他也希望除了江枝北,以後再也不需要彆人知道。

他回到店裡的時候,鼓樓很多店都關門了,他那家土錘的比翼飛翔手機店還開著,裡頭關了一半的燈,他拎著兩袋買回來的烤腸和餡餅,從玻璃那裡伸頭看。

保衛人民財產安全的江隊長正趴在櫃台上睡覺。

他輕手輕腳的,才撥開塑料珠子的門簾,江枝北一下子抬起頭來,眼都沒睜開就說:“歡迎光臨,您想要買手機麼?”

阮翎有點心酸又有點感動的笑了:“我不想買手機,我想買航母。”

江枝北揉了揉眼睛,看向他,笑罵了一句:“我以為你死外頭了。給你發短信你怎麼也沒回。”

阮翎:“手機沒電了。”

他說著從兜裡掏出銀色的聯通翻蓋小手機,放到角落裡充電。

阮翎站在櫃台前頭,把烤腸餡餅遞給她:“你餓麼?要不要先吃點。要不我騎車帶你吃夜宵去。”

江枝北這才抬頭看清他身影,愣了愣:“你穿成這樣啊。”

阮翎兩手插兜,那襯衫外頭深灰色的西裝馬甲,顯得他肩寬腰窄,他自戀的轉了個身:“是不是被我迷得不行了。”

江枝北笑:“迷餓了。我先吃兩口,就回去了。”

阮翎:“急著回去乾嘛呀。”

江枝北:“我明天還有事兒。”

阮翎:“明天不是你放假麼?什麼事兒,要我幫忙麼?”

江枝北咬了一口餡餅,半晌道:“我爸叫我去相親。”

阮翎心裡咯噔一下:“怎麼又去?”

江枝北擰眉:“又去,我什麼時候去相親了。”

阮翎:“一年多以前咱倆剛認識的時候,你不就要去相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