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這個仆人我罩了(1 / 2)

三年的時間, 對陸家人來說一點都不短。

陸清石的身體狀況起起落落, 沒像陸決明預測的那樣一路衰弱下去, 卻也結結實實地病了幾次。最嚴重的一回甚至昏睡了近半個月,連帝國最強大的醫療團隊都遺憾地束手無策。

顧鬆死死護著他, 誰也不準動,衣不解帶地在少爺身邊照顧,洗臉擦身,按摩喂藥, 整個人熬得形銷骨立。連陸方海都看不下去, 險些叫人把他打昏了強迫休息,寶貝弟弟卻真的在他的照料下重新睜開了眼睛。

即使對這個勾搭了弟弟的逆仆攢了一肚子氣,在看到顧鬆握著弟弟的手跪伏在床邊,兩人額頭依偎著安然入睡的時候,陸方海依然生出了叫他們這就去領證結婚的衝動。

弟弟要高興。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條準則甚至超過了對陸清石身體的關注, 成了一群兄長的第一要務。至於那樁讓幼弟清清楚楚說出“不想那樣”的安排,也一次都沒有再被人提起過。

三年過去,陸清石終於長到了十八歲。

外人難以理解這三年對陸家人來說有多如履薄冰,可無論如何, 小少爺真的磕磕絆絆成了年,依然叫整個陸家高興得難以自禁。陸清石的成年宴會, 也自然成了最重要的大事。

陸家這些年為了小少爺的病幾乎折騰遍了整個帝都, 任誰都知道這場成人宴的意義, 來的賓客非富即貴, 連皇室都特地派來了皇子祝賀。

陸清石靠在貼合身體特製的治療椅裡,看著一群兄長喜氣洋洋地來回忙碌,眼底的光芒星點明亮,溫秀眉宇也跟著柔和地彎下來。

“少爺今天真好看。”

顧鬆從他身後繞過來,笑吟吟地打量著難得氣色頗好的小少爺。從胸前口袋裡取出絲帶,繞過他頸間輕巧地打了個結,俯身妥帖理好,一邊貼在他耳畔說著悄悄話。

“累不累?就在外麵露個麵,我們就回去歇著。少爺看有沒有什麼喜歡吃的,我給少爺拿……”

“還好,不是很累。”

即使兩人的關係已極親近,顧鬆也依然執著地在人前恪守禮數。陸清石迎上他眼裡的融融溫色,清亮似水的黑眸彎了彎,唇角輕翹起來:“我沒什麼想吃的,你挑幾樣帶回去,留著晚上作業做累了吃。”

陸清石的身體狀況時好時壞,能維持清醒都不容易,課程早被陸方海做主全停了下來。偏偏不知什麼緣故,小少爺越長大性情越安靜溫潤,難得的些許樂趣,居然就是看隨身的仆從寫作業。

為了讓弟弟高興,十二個哥哥一齊施壓,顧鬆反而成了每天都被課程和作業折磨的那一個。

顧鬆一哂,不由失笑,好脾氣地繼續替他把衣領翻折整齊,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少爺要吃蛋糕,我知道了。”

兩人這些年早養出心照不宣的默契,陸清石放鬆地輕眯起眼睛,稍揚下頜讓他理得更方便。顧鬆動作利落卻輕柔,手背有意無意地擦過少爺的柔潤臉頰,轉眼已在清秀麵龐上點染開一片淡粉。

“少爺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說,千萬彆累著自己。”

一個衣領理了五分鐘,顧鬆依依不舍地收手站直,繼續不厭其煩地溫聲囑咐著:“我聽著呢,少爺一晃鈴鐺我就過來了。”

陸清石病重的時候身上沒力氣,連按呼叫器也艱難。顧鬆給他在手腕上拴了個鈴鐺,隻要想叫人就動動手腕。總歸他從不會走遠,聽見鈴聲一邁步就能趕到床邊,怎麼都能趕得及。

這個辦法隻在陸清石病得起不來時用過一兩次,小少爺卻似乎格外喜歡,不僅把他拴上的那一枚鈴鐺好好收了起來,平時也總會趁他不注意搖上兩下。

鈴鐺清脆,像是給少爺也灌注進了不少的鮮活生氣。顧鬆喜歡聽,也有十足的耐心陪著他,一來二去,倒成了兩人間的獨特暗號。

清亮笑影在陸清石眼中化開,輕輕點了點頭。

顧鬆囑咐完了,卻沒急著起身去忙碌,稍稍側身擋住外人視線,不著痕跡地攏住他的手捏了捏。看著小少爺翦羽濃睫下眸色一閃,俯身有意輕聲:“過了今晚,少爺就成年了。”

雖說陸清石的身體即使成年了也未必就能如何放縱,可越過了那一道界限,終歸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陸清石輕抿起唇角,交握著的手輕輕一轉,同他十指相扣,掌心溫溫地貼上來。

顧鬆微笑起來,借著直起身的機會,嘴唇在他耳畔點水地一掠:“今晚作業多……少爺陪我做行嗎?”

離得太近,小少爺的耳垂紅得能滴出血。偏偏還要嘴硬,示威似的握了握他的手,微仰起頭:“陪你可以,不做完不準睡覺。”

“好,不做完——就不睡。”

顧鬆在他耳畔輕笑出聲,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

看著轉眼反應過來的小少爺持續變紅,膽子越來越大的貼身仆人心滿意足,含笑起身,捏著他的指腹揉了揉,握住那隻手輕放回身側:“少爺好好歇著,我去看看還有什麼要忙的。”

眼看著對方居然一秒變回正經忠實的仆從,陸清石毫無威力地瞪了他一眼,烏黑眼眸儘力佯作出微慍,薄怒下卻分明是全無防備的親近柔和。

顧鬆被這一眼瞪得心底都揉開無限甜軟,連笑意也不及收起,輕咳一聲朝他施禮,快步走進人群中。

陸清石這些天身體養得還好,卻最忌勞累,雖然作為主角少不得要出來一趟,其他事卻是一點都不能操心的,都要由顧鬆來跑。難得能回來陪陪少爺,已經是好不容易抽出來的時間,要是再不儘快回去,又要耽擱不少事了。

心思還落在兩人今晚的“作業”上,顧鬆腳步輕快,忙碌起來的勁頭也足了不少。

聽陸方海派來的人交代過安排,又被叫去和陸峰回報少爺近來的狀況。顧鬆不著痕跡地加快了速度,轉過一處清淨回廊,忽然瞥見兩道身影,像是正爭執得激烈。

顧鬆本能刹住腳步,側身避在廊下。

其中一個他認得出是陸峰,另一個雖然從沒見過,但隻要看那一身皇室特有的禮服,就不難猜得出,一定是皇室派來祝賀的那一位皇子。

陸家勢力不小,又主軍政,即使是皇族也有意拉攏,現在正是該交好的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會生出這樣激烈的衝突。

顧鬆正在角落沉吟,身後已傳來隱約腳步聲,霍然回身,正迎上陸決明稍顯冷淡的麵龐:“去忙彆的吧,我和父親說小石的事。”

不對上幼弟的時候,陸決明通常都沒什麼多餘的神色態度。顧鬆也早已習慣,俯身應了一句,不再多留,轉身離開。

陸家自然是豪門,上層的糾葛紛擾絕不會少,他卻從來都沒怎麼過多留意過,甚至連陸家的具體勢力也不大了解。

從一開始,他的職分也就隻有照顧好他的小少爺這一件事,除此之外,也沒心思再去管更多的了。

*

酒宴開始,陸清石在顧鬆的陪同下出來致禮,同必須要見的幾個人見了一圈打過招呼,又禮數周到地表示了感謝,才由顧鬆扶著緩步離了場。

陸家畢竟還要交際來往,幾個哥哥再不情願,也隻能讓小弟出來折騰辛苦一趟。

顧鬆早預先安排得妥當,大半圈轉下來,陸清石的精神也仍尚好。雖然被顧鬆扶持著,腳步卻也仍穩健,眉眼始終帶著溫潤的清淡笑意,倒和不少人心中的病秧子印象生出了不少差距。

宴會是自助的,精心準備的菜品都放在不同的區域裡,客人可以自由選用,也可以再讓侍者準備合口味的東西。

這個級彆的家族舉辦的酒宴,無論原本的目的為何,總會變成半政治含義的社交宴會。

有資格來參加的人都非富即貴,利用這種輕鬆場合交往走動早已成了無形定則,雖然核心人物早早離場,想起陸家小少爺多病虛弱的傳聞,也沒有人表示出半點兒的異議。

“少爺再看看,真沒什麼喜歡的?”

手臂穩穩攬在單薄背後,胸肩貼合處傳來的心跳還算穩定,顧鬆也放心下來,半開玩笑地同他打趣:“要做一晚上作業,可是容易餓的……”

他不加“作業”這兩個欲蓋彌彰的字還好,特意強調,反而更顯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臉紅深意。

陸清石抿起唇角,黑白分明的眼眸佯怒瞪他,卻被早有準備的青年仆人含笑迎上。靜朗黑瞳穩穩當當接下少爺目光裡扔過來的小刀子,在滿眼的溫情裡化成分明笑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一群兄長逼出來的習慣,顧鬆在人前始終堅定保守著規規矩矩的仆從做派,卻總是不遺餘力地在口頭上逗自家的小少爺,從不會在少爺乾打雷不下雨的威脅教育下長什麼記性。

這幾年下來,陸清石都已在他的鍛煉下鎮定了不少,卻還總是一不留神就會被撩得臉紅心跳,連句回話都說不出來。

顧鬆喜歡逗他,卻從不絲毫怠於照顧。一邊含笑哄著半真半假不理他的小少爺說話,一邊不著痕跡地關注著陸清石的目光,把他停留時間格外長的菜品都記下來,準備一會兒叫人拿些送過去。

陸清石肚子裡灌得全是藥,即使有什麼喜歡吃的東西,最多也隻能吃上幾口,嘗個味道就吃不下了。

小少爺太過懂事,總覺得吃幾口就扔太過浪費,漸漸地也就開始不主動要吃的,問什麼也隻說不喜歡。

幾個哥哥輪流上陣板他這個毛病,也沒能糾正過來。倒是顧鬆整天陪他,幾乎看他一眼就能領會他的心思,從不多問拿來就喂,還沒有一次猜錯過少爺的口味。

陸清石臉上熱度未退,依然定著心神堅決不輕易理他,走了幾步,目光不禁被一盤冰淇淋吸引了過去。

是作為餐後甜品準備的,放在冒著白氣的冷櫃裡。隻是很簡單的造型樣式,口感看上去也不如何柔滑細膩,還有亮晶晶的小冰碴,鬆鬆軟軟地堆成小山,分明透出濃鬱奶香,意外的引人不由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