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百煉空間(1 / 2)

燈光瞬間晃得眼前一片亮白,每一處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原來叫你們藏到這兒來了。”

博士挑了挑眉,望著角落裡的那兩道身影,不屑地嗤笑一聲,徑直朝兩人走了過去。

這些實驗品在長期的身心折磨下,大都沒什麼戰力可言。即使不知道是用什麼辦法逃了出來,也隻不過是讓實驗室裡的人員擔心秘密外泄,還不至於引起多大的警惕。

博士大搖大擺地過去,隨手抄起一支激光槍:“好了,9號,50號——識相點兒,還不快乖乖跟我回去……”

他的話音尚且未落,就被一陣劇痛瞬間席卷了整個身體。不及痛呼出聲,已經被護在前麵的那個少年徑直撲上來,按著頭塞進了實驗桌下。

“快走!”

聽到編號的顧淵不敢有絲毫放鬆,牢牢製住博士,察覺到他掙紮著還要再起身,反肘朝脊窩狠狠一磕,電流全無顧忌地釋放過去。

博士被捂著嘴說不出話,更無力開口叫人,掙紮間已經被電流打得身體痙攣,低低悶哼一聲,就已無力地癱軟成了一灘。

陸執光卻仍怔怔站在原地。

顧淵心頭發急,又不放心在這裡叫出他的名字。隻好順手將電子手銬扯過來,把博士拷了個結結實實,重新將人一把圈進懷裡,按照兩人商量好的,打開最角落的一扇窗子,借著黑暗的掩護縱身躍了下去。

懷裡的身體沒再繃著,卻依然涼的嚇人,抱在懷裡都冰得人胸口發疼。

顧淵不忍心再催他,隻是小心地借著牆外凸起平穩下落,儘力躲避著外麵不時掃過的探照燈,設法暫時藏進樓外那片樹叢裡去。

眼看一道亮得耀眼的光束直射過來,顧淵躲避時一腳踏空,身體向下猛地一趔。

顧淵心頭不由微寒,正要將陸執光先送上去暫時落腳,柔韌的藤蔓卻已迅速纏繞上來。

“執光?”

身形被藤蔓穩穩扯住,顧淵心中不知是喜是憂,低了頭輕聲開口,一手護在他背後:“還好嗎?”

陸執光從他胸口抬起頭,眼中神思仍不屬,卻已不再像在實驗室裡那樣蒼白恍惚,甚至還朝他輕輕彎了彎眉眼。

顧淵低頭親了親他,借著藤蔓牽扯幾下落在地上,正打算往林子裡鑽進去,陸執光卻已從他懷中躍下,牽著他的手換了個方向,沒入另一片看著就滿是荊棘尖刺的林中。

“小心——”

顧淵急聲喚他,正要將衣物脫下將人罩住,陸執光卻已拖著他一頭撞了進去。

尖銳的荊刺應著兩人碰觸迅速軟化,自動向兩側讓開一條通道。螢火草蹦蹦跳跳地在前麵引路,兩人一路向前跑著,後麵已一路生出無數奇特植物,將後路儘數牢牢封住。

不知跑了多遠,陸燈才終於漸漸緩下腳步。

兩人現在還是長期受到監-禁營養不良的少年身體,快跑這一通都覺壓力不小,各自撐了膝蓋急促喘息著,雖然天氣寒冷,卻依然有汗水順著額角滑落下來。

陸燈一路還要操縱植物,消耗的力量要更大些,正儘力調勻呼吸,熟悉的溫暖胸膛已經從身後裹了上來。

“我沒事……”

察覺到身後的愛人要脫下衣服給他,陸燈抬頭正要開口,已經被顧淵拿上衣嚴嚴實實裹住,抱在懷裡一起靠著樹乾坐下。

溫熱的手掌細細摩挲著脊背,熨帖地撫去心口的每一絲不安和惶恐。陸燈漸漸放鬆下來,從小豬籠草裡翻出兩瓶體力恢複劑,打開一瓶遞過去:“我沒找到通行證……”

“拿到這些已經很有用了,我們再去彆的地方找。”

顧淵低頭親上他泛著冷汗的額頭,用掌心細細撚去汗意,稍一沉默才又輕聲道:“我們再不去那個地方了,好不好?”

陸燈身形忽然繃緊,倏地抬頭望他。

顧淵沒有再細說,隻是攬著他慢慢順撫脊背,承諾似的低頭輕聲:“再不去了……”

掌心下硌著的是硬硬的脊骨,少年的陸執光遠比任何一個世界所見的夠更消瘦單薄,即使抱在懷裡都輕得仿佛不占分量。

顧淵替他將衣服裹緊,沒有再說下去。

陸執光的身上明明找不到傷痕,那些傷痕卻又明晃晃不容忽略地擺在他眼前,明明早已是陳年往事,卻又滴著最新鮮的淋漓鮮血。

他還記得最開始遇見的那個少年。

連話都不怎麼常說的,靦腆得隻知道低頭微笑,卻又對監牢和刑罰全不陌生。柔潤安靜的純黑眼眸不會因為幾乎足以喪命的重傷有任何波動,卻會在兩人險些擦肩錯過之後,鑽在他懷裡無聲哭到喘不上氣來。

他忽然有些不敢想象,那個時候的陸執光又都在想些什麼。

懷裡的身體忽然輕輕動了動,顧淵連忙低頭,正要問他想要什麼,陸執光卻已將他用力抱緊,仰頭認認真真地吻了上來。

顧淵一怔,連忙及時展臂將他攬穩,低頭屏息回應著他。

陸執光沒有加深這個吻,隻是在他唇上認認真真地碰著。等到溫度徹底驅散被夜風吹起的寒冷,才滿意地彎了彎形狀柔和的眉眼,稍稍鬆開手臂,俯身靠上去:“我很好。”

和愛人在一起,就算重新將所有的噩夢都經曆一遍,也足以把這些噩夢變成最溫柔安穩的棲身之所。

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會有人來抱住他。

這種感覺實在好得想讓他再經曆一百次。

“確實不用去了。”

陸燈朝他微笑,水汽氤氳上來,又被儘力眨去,摸索著十指交握,掌心的熱度比目光更純粹炙燙。

在實驗室裡的時候,他的確一瞬被博士的聲音所徹底攪亂了心神——他從出生起就在這裡被□□了十多年,在一無所知的幼年時光裡,被一遍遍折磨和虐打種下的深刻回憶,實在沒那麼容易抹去。

在那個時候,即使博士開口讓他自己躺上解剖台、自己折斷手臂檢查恢複情況,他說不定都會本能地照做。

長久的命令和殘酷的處罰種下的本能反應,原來一直都依然蟄伏在身體的神經裡,在發現這一切的時候,他確實生出過本能的恐懼和無措。

不過現在已經不會了。

原來記憶裡仿佛無所不能的博士也會這樣不堪一擊,被少年模樣的愛人就能輕鬆撂倒。從沒來得及升起過的反抗念頭後知後覺地騰起來。

——他竟然直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和顧淵都並不是記憶中不堪一擊的實驗品,他們已經並肩闖過那麼多的難關,這樣一個基地根本不至於攔得住他們。

陸燈埋進他懷裡,心頭的死結徹底散開,隻剩下極度緊繃後恍惚到疲倦的哭笑不得。

顧淵有些擔憂,想去看看他的情況,手才一抬起就被輕輕握住,安穩的力道透過掌心傳遞過來。

“我們不用通行證了……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闖出去。”

這樣的念頭實在有些瘋狂,卻一冒出來就再難壓製。陸燈心跳微快,仰頭望他:“行嗎?”

顧淵微訝,抱著他坐正身體,輕聲確認:“就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