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黎昏睡了兩天兩夜,期間短暫醒了幾回,喝了藥後又沉沉睡去。
到了第三夜,終於從高熱轉低熱。
楊蕙娘與薑令整整兩日沒閉眼,見阿黎的病終於有了好轉,方才放下心來,各自回屋休憩去。
三更的更鼓在遠處打響,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刻,一道頎長的身影從酒肆天井的白牆輕輕躍過,推開薑黎寢屋的房門。
薑黎睡得並不安穩,額頭沁出薄薄的冷汗。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空氣裡彌漫著熟悉的似竹似麝的香氣。
“阿黎。”少年刻意壓低的聲音在夜色裡又沉又啞,翻湧著無人知曉的深情。
薑黎對霍玨的聲音太過熟悉,迷迷瞪瞪地睜了睜眼,“霍玨?”
“是我。”
環在身上的手臂似乎更用力了,將她死死扣在他的懷裡。
薑黎混沌的大腦裡想到的不是他為何會在這裡,也不是她是否在做夢。
而是那根掉入荷花池裡尋不回來的珠花。
一想到這,她便悲從中來,眼淚倏忽湧出眼眶。
“霍玨,你送的珠花沒了。”她哽著聲音,撲簌簌地掉著淚珠子,語氣又難過又委屈,“我在荷花池裡尋了好久,找不回來了!”
霍玨不妨她忽然落淚,眼裡閃過一絲慌亂,“無妨,掉了便掉了,日後我再給你找回來。”
“找不回來了,找不回來了!”薑黎眼淚越掉越多,“霍玨,你給的定情信物沒了!”
小娘子的眼淚一滴一滴砸入他袖口,霍玨的心臟像是被人攥住了一般。
他不是第一回看薑黎哭,上輩子,在得知他淨身入宮後,薑黎在宮門外大哭了一場。
問他是不是被人逼的,說要去給他報仇。
入宮那年是個凜冬,薑黎尋他那日大雪紛揚、烏雲壓頂。
小姑娘烏睫上的淚珠子結了冰,很快又有新的眼淚湧出,她抹著淚,努力扯出一絲笑,用雲淡風輕的語氣安慰他。
“霍玨,便是淨了身,你仍舊是頂天立地的男子,你莫要灰心,我會贖你出來的。”
霍玨閉上眼,午夜夢回之時,他常常在想,若是回到那一日,他絕不會用一張冷冰冰的臉讓她走。
他會低下頭,彎下腰,一點一點吻去她臉上的淚。
“阿黎,對不起。”
薑黎整個人窩在他的懷裡,哭得腦袋發脹,然而下一瞬,她哭得發顫的身體忽然一頓。
一滴晶瑩的淚珠子愣怔怔地從睫毛滾落,而後落入了一陣炙熱的氣息裡。
他的呼吸是滾燙的,唇也是滾燙的。
輕柔地、愛憐地將她臉上的淚水舔砥乾淨。
“彆哭了,阿黎。”
少年壓抑的聲嗓沉在靜謐的夜色裡,眼尾妖異的紅掩埋在一片漆黑中。指腹撫著她乾燥的唇瓣,他輕輕抬起她下顎,低頭覆了上去。
舌尖長驅直入,細細掃過她的唇齒,又纏綿地勾住她的舌。
似狂風巨浪,又似和風細雨。
一寸一寸地將她吞噬。
薑黎腦袋發懵,呼吸漸漸急促,攥住霍玨衣領的手指用力到泛了白。
霍玨不舍地鬆開她的唇,鼻尖抵著她的,炙熱的呼吸噴薄在她唇角,輕聲道:“阿黎,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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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黎隔日下午醒了一次。
醒來後第一件事便是問霍玨昨夜來過嗎?
楊蕙娘剛探完她的額溫,聞言便點了點頭道:“這幾日霍玨一日過來兩三趟,還同阿令一起給你煎藥。唉,從前是娘看走眼了,沒想到這孩子外冷內熱,是個熱心腸的。”
薑黎默了默,又問:“那……那他進我屋子來了嗎?”
“胡思亂想些什麼。”楊蕙娘睨了薑黎一眼,“霍玨那孩子素來端方守禮,怎會胡亂闖你的閨房?”
薑黎垂下眼睫,手下意識摸著唇。
所以昨夜,是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