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那邊傳出的消息,說歹人來的時候,那叫隨霧的丫鬟護主,套了薛真的披風引走了賊人,所以被擄走的人是那個忠心護主的丫鬟。”楊蕙娘停了片刻,遲疑道:“既然薛家的人是這麼說的,那便這麼信,反正這些事是真是假都與我們無關。”
薑黎低頭不說話了。
同是女子,這樣的事情不管發生在誰的身上,都是極為可憐的。
可她轉念又會想起那日,薛真站在池子邊,笑看著自己在水裡掙紮的場景。
那張笑臉隱在夜色裡,就像黑暗中吐著蛇信的毒蛇。
嘴裡說著柔善的話,可心裡卻打著陰狠的主意。
那時若非自己會鳧水,怕是早就沒了命了,也不知道她用這樣的手段害過多少人?
楊蕙娘陪薑黎說了會話便回酒肆忙去了。
今夜酒肆的生意格外好,歸根結底還是因著那千兩黃金。
薛真是被好幾十號人同時找到的,那些人平分了賞金可不就要找個地兒喝酒顯擺顯擺嗎?
沒拿到賞金的人也對密林裡的事好奇得緊,圍著那些得了賞金的人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拋,整個酒肆坐滿了人,熱鬨得就像過節一樣。
隔著一個天井,薑黎都能聽到裡頭推杯換盞大聲說笑的聲音。
相比起楊記酒肆的熱鬨,旁邊的藥鋪要顯得冷清多了。
此時西側的屋子裡,正中間的桌案上擺著一壺茶與兩個粗製濫造的茶杯,一個青年男子正與霍玨麵對麵坐著。
男子麵目很是俊朗,可惜因為兩道從眼尾劃到耳際的疤生生破了相,多了些匪氣。
霍玨從爐子裡提起茶壺,倒了杯茶水,推到男子麵前,笑著道:“沈聽,嘗嘗桐安這裡特有的雲霧茶。”
沈聽顫著手接過茶杯,“小公子……”
青州衛府的小公子衛瑾從前有兩個貼身小廝,一個名喚沈聽,一個名喚賀玨。
說是小廝,其實三人一同長大,情誼比旁的主仆要深厚。
沈聽乃衛瑾外祖父霍昭所賜,性子沉穩、武力高強,比衛瑾長六歲。
賀玨是衛瑾的乳娘之子,與衛瑾同歲,生得唇紅齒白,嘴巴甜腦袋機靈,很得府裡丫鬟婆子的喜歡。
霍家與衛家出事那日,賀玨頂了衛瑾的身份,從容赴死。
衛瑾從此改名換姓,取了母親的姓氏與賀玨的名,改叫霍玨。
看著眼前一臉激動的沈聽,霍玨心裡難得起了些波瀾。
上一世的成泰十年,白水寨匪禍嚴重,所有途徑白水寨的鏢隊幾乎有去無回,甚至連朝廷押送餉銀的護衛隊都折了幾隊兵馬。
數百萬兩白銀不翼而飛,都說是落入了這群土匪的口袋裡。
那時霍玨在宮裡已經熬出了頭,領命剿匪,卻不想竟意外遇到了沈聽。
彼時沈聽剛從他義父手裡接下白水寨寨主的位置,正準備召集各路流寇與朝廷對著乾。
可他萬萬想不到來剿匪的太監居然是他從小伴著長大的少爺。
那一次,霍玨成功破了整個白水寨,而沈聽領著一眾土匪秘密投在他麾下,成為他手上的一把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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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玨與沈聽分開時不過十歲,身量比他還要矮一截。
如今六年過去,他家少爺早已長大了。
沈聽望著眼前長得與他一般高大的少年,眼睛不由得一澀:“小公子受累了。”
霍玨溫聲道:“我在這裡,能受什麼累?倒是你跟阿姐,一個潛伏在白水寨,一個被困於國公府,比我更為艱難。阿姐可知你來了桐安城?”
“自是知道,我看到公子的木雕後,怕有詐,便偷偷尾隨那路鏢隊進了盛京。後來收到佟媽媽遞出來的消息,才知道原來公子你是真的活下來了。”
沈聽說罷,忽然朝霍玨跪下,頭“咚”一聲磕在地板上,哽著聲音道:“小公子,是沈聽無能,沒能救下霍老將軍,也沒能保護好大公子,甚至連小姐……霍、衛兩家三百多口人,全都沒了!”
沈聽說著,想起那日霍、衛兩家被殺得暗無天日的場景,熱淚洶湧而出。
他恨啊!老天爺怎能如此不開眼!
霍、衛兩家為大周鞠躬儘瘁,怎能落得如此下場!
霍玨任由沈聽宣泄心底的悲痛,待得他情緒平複下來了,方才扶起他,平靜道:“衛家倒了便再建一個衛家,將軍府倒了便再建一個將軍府。沈聽,來日方長。”
……
沈聽離開後,霍玨站起身推開窗牖,目光望向隔壁酒肆。
子時一刻了,阿黎怕是睡了吧?
下午沈聽悄無聲息出現在朱福大街,他同阿黎說了幾句話便匆匆離去。
小姑娘望著他離去時,眼神是有些失落的,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惱了他?
霍玨摸著腰間的荷包,轉念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阿姐信上說她四月初一出發來桐安城。
此時大抵已經在路上,阿姐既然來了,他差不多也該去提親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