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如意園大門緩緩停下,霍玨放下矮凳,扶著薑黎下了車。
少女好奇地看了眼宅子的門匾,道:“你……姐姐便是住在此處?”
霍玨“嗯”了聲:“阿姐賃下了如意園,接下來數月都會住在此處。”
薑黎方才在馬車裡聽霍玨說了,他還有一個姐姐活在這世上,如今姐姐找到了他,並且在桐安城住了下來。
她是萬萬想不到霍玨還有親人在,從前她聽蘇老爹提過一嘴,說霍玨家裡人在逃難時全死絕了,隻剩他孤身一人活在這世上。
如今知道霍玨還有一個姐姐在,她著實替他高興,可同時又隱隱有些不安,怕霍玨的姐姐會不喜她。
薑黎低頭望了望身上的衣裙,見衣裳整潔並無任何一絲不妥之處,悄悄鬆了口氣。
霍玨心思一貫剔透,從薑黎的一個小動作便知她如今必是忐忑不安的,遂溫聲安撫道:“阿黎不必緊張,阿姐念叨了許久要見見你,她定會很喜歡你。”
薑黎訥訥點頭,神色卻無半點鬆懈。
霍玨見狀淡淡一笑,不再說什麼,上前拉起銅環叩了叩門,沒一會便有人從裡開門,是個身型高大的男子。
男子低垂著頭,目光恭敬垂下,腰身挺得很直,道:“霍公子,小姐在思柳亭恭候二位。”
薑黎下意識看了這人一眼,總覺著這人瞧著根本不似一個看門小廝。
倒更像……更像是一個受訓過的行伍中人。
心裡頭不由得對霍玨的姐姐愈加好奇了。
兩人進了門,徑直往思柳亭走。
這思柳亭四周栽了一圈柳樹,亭子四麵掛了暖色薄紗,被風一吹便溫柔揚起落下,宛若婀娜多姿的舞姬。
亭子中央擺了套黃梨木桌椅,一位纖穠合度、體態輕盈的女子正端坐在圈椅上,旁邊站著一位麵容肅穆的老嬤嬤。
那女子許是聽到了動靜,在他們快走到涼亭時偏頭看了過來,那張似茶花般華貴清麗的臉立時多了幾分笑意。
她站了起來,笑著道:“阿黎。”
涼亭的四角掛著燈籠,昏昏暗暗的燈光被女子臉上的笑容襯得黯淡。
薑黎看直了眼。
隻見眼前女子峨眉淡掃、膚若凝脂,一雙清清亮亮的繁星眸蘊著笑意。
霍玨的姐姐……太好看了!
這種好看不隻是在於她的臉,還在於她周身的氣度。
說來她與霍玨其實並不十分像,可那種光潤如玉的氣度卻幾乎如出一轍。
從前薑黎覺著薛真已經是她見過的最有氣質的小娘子了,可若是薛真與眼前女子相比,便如同螢火之於皎月,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見薑黎看人看楞了,霍玨笑了下,道:“阿黎,這是阿姐,這是佟嬤嬤。”
薑黎眨了眨眼,霍玨隻介紹說這是阿姐,可薑黎不能隨霍玨一同喚“阿姐”呀。
畢竟……還未成親。
於是略拘謹地抿嘴笑了下,道:“霍姐姐,佟嬤嬤。”
衛媗聞言瞧了霍玨一眼,好笑道:“你怕是沒同阿黎仔細提過我罷。”
她看向薑黎,柔聲道:“我姓衛,你喚我衛姐姐便好。”
薑黎心裡雖納悶為何霍玨與他姐姐姓氏不同,卻也沒多問,隻從善如流道:“衛姐姐。”
“坐吧。”衛媗在一邊椅子坐下,示意薑黎一同坐下,和善道:“與我不必拘謹,隻當在自己家中便好。”
薑黎規規矩矩坐了下來,剛坐下,便聽衛媗對霍玨道:“你那簪子,是要自己取去還是佟嬤嬤替你去取?”
霍玨看了薑黎一眼,道:“我去便好。”
說完便大步下了涼亭,往一邊去了。
他這一走,薑黎便更拘謹了。
衛媗見狀便笑了笑,打趣道:“阿玨的脾氣是不是很不好?平素沒少欺負你吧?”
“沒有,沒有。”薑黎忙擺了擺手,一臉認真道:“霍玨很好,對我也很好。”
小姑娘急急切切替情郎說話的模樣又實誠又可愛,看得衛媗與佟嬤嬤俱是一笑。
衛媗道:“我猜著阿玨是隻對你好,對旁的人他可沒那耐性。”
薑黎想起霍玨對旁的小娘子不假辭色的模樣,紅著臉不說話了。
衛媗看得又是一笑。
都說一物降一物,真沒想到降住阿玨的會是個這般天真實誠的小姑娘。
“阿黎,”衛媗笑著看她,大大的杏眼裡毫不掩飾她對薑黎的喜愛,“阿玨對你好是應當的,男子本就應當將自己喜愛的女子放在心尖上寵愛。若哪日阿玨對你不好,你便同我說,我替你訓他。”
衛媗說這話可不是場麵話。
她看出了薑黎對霍玨的喜歡,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一旦喜歡上一個人,很容易便會把自己放矮了一度。
可這是不應當的,兩人相愛便該彼此平視,誰都不需要仰望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