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高懸, 清朗的天空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
霍玨將昏昏欲睡的小娘子安置在榻上,便聽見幾道腳步聲齊齊停在屋外。
掖好寢被,放下幔帳後, 他蹙起眉峰,緩步出了屋,問道:“何事?”
一名護衛上前一步,拱手行禮, 隨後便壓低聲音道:“方才薛世子翻牆入了東廂院。”
霍玨額角一抽, 倒是沒想到是因著這人,這人去東廂院要找誰根本不必猜。就薛無問這行徑, 半夜夜探香閨,若是父親與大哥尚在,定然要將他的腿打斷, 再送回國公府的。
可眼下他自是不能去打斷薛無問的腿。
霍玨麵色淡淡, 往東廂院的方向看了眼,道:“由著他去。”
依宮中那人的習性,今夜定要舉行一場熱熱鬨鬨的宮宴。薛無問是錦衣衛指揮使, 估計不能在這裡久呆。
霍玨猜得不錯,薛無問隻有半個時辰。
佟嬤嬤見他忽然前來, 也不驚訝, 隻笑著道:“世子來得正好, 姑娘剛喝下藥, 正要歇下。”
薛無問頷首一笑, 推門進去。
屋子裡暖香襲人, 一豆微弱的燭光立在床頭的小幾上。
衛媗散著一頭烏發, 靠在碧青繡纏枝芙蓉花大迎枕裡, 低頭看著本遊記。
聽見推門聲, 她也不抬頭,隻輕聲道:“嬤嬤怎麼進來了?”
來人卻不吭聲,衛媗察覺到不對勁時,薛無問已經行至床頭,抽走她手上的書冊,道:“燈火太弱,仔細眼睛看壞了。”
衛媗在一刹的驚訝後,很快便恢複平靜,與他對視一眼,垂下了眼睫。
薛無問細細端詳著她的臉,在她旁邊坐下,提唇笑問了句:“生氣了?”
他今日穿著緋紅的官服,金冠束發,麵若冠玉,熠熠生輝的桃花眼因飲了酒的緣故,看人時仿佛含了情。
一身的意態風流。
衛媗淡淡道:“我為何要生氣?”
“那你為何不看我?”薛無問抬手掐住她尖尖的下頜,烈酒浸潤過的聲嗓微微泛啞,“這麼多日不見就不想我麼?我日日都在想你。”
衛媗早就習慣了他這些泡在蜜罐裡的情話,抿了抿唇,淡淡道:“你如今佳人在側,美玉在旁,又何需想我?”
話音墜地,周遭的空氣驀地一靜,連男人掐在她下頜的手指都頓了下。
衛媗閉了嘴,心重重往下墜。
方才那樣的話她不該說的,不合時宜,也失了身份。
她懊惱地偏過頭。
下一瞬,便聽得薛無問輕笑一聲,抬手將幾上的燈盞拎了過來,放在衛媗的臉側,道:“衛媗,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說著,便掐著她下頜輕輕扳過她的臉,將她巴掌大的小臉曝露在燈光裡,叫她無處可藏。
他逗貓兒似的態度著實教衛媗有些惱。她抬起眼,張嘴咬住薛無問抵著她下頜的拇指,雪白的貝齒不留半點力。
沒一會兒便嘗到了淡淡的鐵鏽味,他的手指被她咬出兩道口子。
薛無問麵不改色,既不喊疼,也不抽手,就那般不錯眼地盯著她,隨她咬個儘興。等她齒關鬆了,還湊上前去,似笑非笑道:“牙齒咬疼沒?”
邊說著,邊用帶繭的指腹擦過她貝齒,勾纏住她柔軟的舌尖,見她又要惱了,方才拿出手指,放嘴裡一啜,“嘖”一聲:“酸得我牙齒都要掉了。”
衛媗白他一眼,不理他這胡攪蠻纏、厚顏無恥的行徑。
可薛無問卻不依不饒,燈盞牢牢放在她臉側,非要逼她再說一次醋話。這姑娘跟了他這麼久,還是第一回吃醋,天知道他有多喜歡她這副吃醋的模樣。
衛媗實在是忍無可忍,推開他把著燈盞的手,道:“薛無問,你該走了。”
“不急,我還有一刻鐘的時間。”
薛無問也不逗她了,放下燈盞,欺身上前,將那兩片朝思暮想的唇瓣咬入嘴裡。衛媗閉上眼,頭深深陷入柔軟的迎枕裡,舌尖嘗到了他唇齒間淡淡的酒味兒。
他許久不曾碰她,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又曠了那麼久,整個人自是亢奮到不行,血液瘋狂地湧向身下。
連呼吸都是熱的。
男人的眉眼漸漸染上濃濃的欲色,恨不能將她敲骨吸髓地含.弄,可到底是忍住了。
他尚有要務在身,今夜不過是想她想得緊,才趁機來看她一眼。
薛無問抬手揩去她唇角的津液,啞聲道:“再過幾日我就將王淼送回瀛洲。”
衛媗怔忪了下,原來王家送來的王氏女是王淼。
王淼的祖母與薛無問的外祖母是表姐妹關係,按輩分來說,她的的確確該喊薛無問一聲“表哥”。
這姑娘比她小幾歲,如今正值豆蔻之年,在瀛洲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兒。二人曾過有幾麵之緣,小姑娘那會年紀小,總愛跟在她後頭,一口一句“媗姐姐”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