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媗話音兒剛落,薛無問一貫來慵懶的眉眼瞬間沉寂下來。
“薛無問,”衛媗撫上他的臉,聲音很輕地問:“如果我要你娶我,你敢娶嗎?”
薛無問不語,隻垂著眼看她。
她實在生得好看,不施脂粉素麵朝天,就已經美得像天上的皎月。氣質亦是高雅,出生於詩書傳家的百年世家衛氏,又自小便被當做太孫妃來培養,是真正的一顰一笑皆是雍容華貴。
薛無問緊緊盯著她的眸子,與她對視須臾,便靠上身後的迎枕,提唇笑道:“衛媗,長出息了啊,美人計都使在我身上了。”
衛媗沒有避開他灼灼的目光,手指輕輕點了下他的胸膛,道:“不是喜歡我喜歡得緊嗎?薛無問,你敢娶我嗎?敢讓世人知道,我,衛媗,是你薛無問的妻子?”
她承認,她是在使美人計,也是在拿她自己做賭注,賭他能為了她,改變定國公府的立場。
若是擱在以往,她是不敢賭的。畢竟她在這盛京,能用之人除了沈聽,也就隻得薛無問。
沈聽忠於她,忠於衛家。
可薛無問不一樣,他姓薛,有他的家族,有他作為下一任定國公的責任。她以為,他這樣一個人,是不可能會為了女色失去理智的。
然而這一回,她想賭一把。
阿玨隻身一人在盛京的波詭雲譎裡謀劃,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孤立無援。
她才是頂替大哥活下來的那個人,本就該由她背負起那些仇恨。
“衛媗,你是不是覺得,我是薛家唯一的嫡子,是我爹娘唯一的孩子,不管我做什麼,定國公府都會保住我?”
衛媗垂下眼,定定看著他胸膛,那裡有一塊銅錢大小的傷疤,是去歲他陪皇帝狩獵時,故意受的箭傷,目的就是為了攔住趕往桐安城的她。
衛媗撫著他胸口上的傷,輕聲道:“是。”
薛無問輕笑一聲。
這姑娘答得還挺理直氣壯,絲毫不怕他生氣,將自個兒的心思清清楚楚剖給他看。
“我父親那人,我太了解了。我若真做了有違薛家祖訓的事情,無需旁人動手,他會親自提刀來取走我的命,眼睛都不會眨一個。如今定國公府在盛京的人雖都聽令於我,可隻要父親想,這些人隨時都可以對我倒戈相向。”
薛無問抬起她的下頜,逼她看著他,繼續道:“不娶你,定國公府的人為我所用,我可以護你一輩子無憂。我不會娶妻,不會納妾,不會碰旁的女人,此生隻守著你一人。可若是娶了你,極有可能我會死,你也會死。這樣,你還想我娶你嗎?”
衛媗抬起眼睫。
屋子裡亮堂堂的,燭火明亮,火紅的光照著他俊美的麵容,一雙勾人的桃花眼此時再不複從前的慵懶多情,變得清雋冷凝。
她與他對視,半晌,終是道:“想。”
薛無問鬆開捏著她下頜的手,轉而抵上她的後腦,低頭咬住她的唇,吻得有些狠。
衛媗閉上眼,由著他瘋狂地汲取著她的氣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她呼吸逐漸急促時,她聽見他在耳旁低聲道:“你要的東西,我什麼時候不給過?你問我敢不敢,我自然是敢。衛媗,你要我娶你,我就娶你。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同你一起到陰間,去做對鬼夫妻。”
衛媗眼眶一熱,忽覺喉頭有些哽。
他說出這樣一句話,代表的是,他將她衛媗放在了他的責任以及定國公府數百年的傳承前麵。
可她何德何能呢?她對他其實一直都不怎麼好。
住在如意園時,她便時常見到阿黎拿著針線,將自己的手指頭都快戳爛了,就為了給阿玨縫個荷包。
可她從沒給薛無問縫過一件衣裳,沒打過一個絡子,甚至連一頓飯都不曾給他做過,她對他的付出是當真少得可憐。
反倒是他,費儘心思千方百計地哄她開懷。如今明知她要他做什麼,會有怎樣的代價,也甘之如飴。
隻因她想,他便應了。
即便她要他做的事,極有可能會讓整個薛家重蹈當初衛家的覆轍。
眼淚就這般猝不及防跑了出來,薛無問在她嘴角嘗到苦澀的淚水,不由停了下來,低頭看著她。
就見這命根子似的姑娘,淚珠子一滴接一滴的,從纖長的下眼睫滑落,砸在他的手背上。
薛無問抬手擦她的臉,又好笑又心疼。
“不是,衛媗,我這不是答應了麼?你哭什麼?”
這姑娘明明不是個愛哭的人,嬌氣是當真嬌氣,身子骨也的確比旁人弱,可她生了一身傲骨,輕易是不會落淚的,有時在榻上被她欺負狠了,也隻是紅了眼眶不會掉淚。
就算掉淚珠子了,也不像旁的小娘子那般,哭哭啼啼個沒完,就隻靜靜地流淚,不言不語,卻瞧得人越發心疼。
薛無問統共隻見她哭過兩回。
一回是在肅州醒來後,得知衛霍二家無一人生還,她側過身,背對著他,淚濕了半個布枕。
第二回便是重遇霍玨那日。
薛無問原本起了一身的欲.火,眼下雖然也沒下去,可那點子旖旎心思早就被衛媗的淚珠子給澆滅了。
他無奈地吻去她眼角的淚,將手從她小衣裡抽了出來,低聲哄道:“行吧,祖宗,要我怎麼做你才不哭?”
衛媗懶得搭理他的調笑,吸著氣,微微哽著:“薛無問,你當初就不該救我。”
她一直知他不喜盛京,知他喜歡浴血殺敵,喜歡民風彪悍自由奔放的肅州。
不過是因著她要回盛京,他才會放棄肅州的一切,帶著她回來。
若活下來的是大哥,不是她衛媗,他薛無問根本不必委屈至此,依舊是那個在肅州意氣風發的薛小將軍,活得恣意,活得無拘無束。
更不用像眼下這般,在錦衣衛裡為宮裡那位賣命。
從前她總覺著這無雙院是座牢籠,可如今再看,他們二人之間,被囚的分明是他。
薛無問總算弄明白這姑娘在哭什麼,心裡又是心疼又是喜悅,寵了這麼久的心肝總算是知道心疼他了。
行,沒白疼。
“衛媗,你及笄那日,可還記得我與你說過什麼?”薛無問低頭碰她濕漉漉的眼睫,提唇笑道:“我說,這世間能做太孫妃的姑娘千千萬萬,可能當我薛無問妻子的,就隻你衛媗一人。”
“我認定的人從來都隻得你一個,你說我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任何人想要殺你,都得從我的屍體踏過,懂麼?”:,,.,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