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笑眯眯地看向如娘,心道:可不是麼?進寶乾爹一大早便要他來這買百花酒,還說這裡頭的幾位娘子一個都不能得罪,這地兒能一般嗎?這酒能一般嗎?
當然是不一般了!
小福子買好了酒,便坐上一輛紅頂馬車,晃晃悠悠往宮裡去了。
薑黎瞧著那輛馬車,總覺著有些眼熟,卻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想不起來便不想了,她低頭撥弄算盤,撥著撥著,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在“劈裡啪啦”的聲響裡,白生生的一張臉一點一點紅了起來。
楊蕙娘見她麵色緋紅,用手背觸了觸她的額頭,道:“你可是哪兒不舒服了?怎地臉這樣紅?”
薑黎慌忙搖頭,道:“沒,沒什麼,約莫是熱著了。”
正說著,門外忽然又來了兩位上了年紀的嬤嬤。薑黎忙扔下算盤,飛快地招待人去了。
兩位嬤嬤是玉京樓裡伺候蘇玉娘的,這番前來,是奉了蘇玉娘的口令,特地來這小酒肆訂酒。
薑黎在酒肆未開張前,便細細想過該如何經營酒肆了。
她們狀元樓有好酒,雖說酒香不怕巷子深,可盛京這裡有名氣的酒肆酒樓著實不少,短時間內是很難在盛京闖出名堂來的。
與其等著旁人聞香而來,還不如自個兒把酒送上門去。
薑黎把這想法同霍玨說了後,他倒是很讚成。還抽出一張紙,寫下了幾個名兒,讓她試著把酒送去這幾處試試。
彼時薑黎一看那些個名字,著實是嚇了一跳,玉京樓、曲藝館、通義賭坊……
這些地方在盛京可是頂頂大名的銷金窟,平日裡酒水是少不了的,若能給他們供酒,那銀子自然不少賺。
可薑黎從沒想過要能與這些大商戶做生意,人家在盛京根深葉茂,怕是早就有相好的酒肆給他們供酒,她貿貿然前去,定然要吃閉門羹。
還不如把目光放在小點的戲樓、春樓之類的。
可霍玨卻掐了掐她臉頰,溫和笑道:“不試試如何知道?說不定我這狀元的麵子比你想象中好使。”
薑黎一想也是,就算試了不成功,也不會有甚損失。
於是前兩日便廣撒網似地往玉京樓那幾家大商戶送樣酒去了。
如今玉京樓派了嬤嬤來訂酒,且一訂就是個大單子,委實是叫她喜出望外。
薑黎笑眯眯地將兩位嬤嬤送到巷子外,正要抬腳回去,忽然瞥見一道眼熟的身影,立在對街的一處頭麵鋪外。
定睛一看,居然是隨雲。
當初張家老夫人的壽宴上,可不就是她與薛真將她推入荷花池裡的麼?
隨雲一早就看到薑黎了,本想轉身悄悄躲開的,誰知曉薑黎眼睛利索,一眼就瞧到她。
認出隨雲後,薑黎麵色一沉,微眯著眼盯著她。
她這一年經曆了不少事,又隨衛媗與佟嬤嬤學過管家,如今霍府的中饋也是她在主持,頗有點當家主母的架勢了。
此時目光淩厲地看著一個人,很是有一番威嚴。
隨雲被她看得惶惶不安。
要知道,薑黎已經不是從前桐安城那位毫無根基,誰都能踩上一腳的寡婦之女了。
她如今是狀元娘子,與小姐一樣,是官夫人,隨手一捏,說不得都能將她捏死。若薑黎非要同她計較當初的那些事,她一個伺候人的丫鬟,定要吃不完兜著走。
好在薑黎看了她幾眼便轉身走了。
隨雲輕舒了一口氣,她今日是出來陪薛真與曹氏挑頭麵的。
自打姑爺在殿試上失利,無緣三鼎元後,夫人和小姐鬱悶了許久。好在姑爺還是順順利利進了翰林院,這才讓她們麵上有光,恢複了與京中閨秀的往來。
昨日也不知夫人從哪打聽到,說鎮平侯府那位剛回來的大小姐在桐安城呆過,就起了心思,想去同人結交一番,這才拉著小姐過來頭麵鋪挑見麵禮。
隨雲正想著,餘光瞥見薛真與曹氏的身影,忙緊張地揪了揪手上的帕子,迎了過去。
“夫人,小姐。”
薛真看她一眼,溫溫柔柔道:“怎地一臉冷汗?出什麼事了?”
隨雲咬了咬唇,腦子晃過隨霧被人一卷涼席扔去荒山野嶺的場景,到底沒說出方才遇見薑黎的事,隻囁嚅著找了旁的理由搪塞過去了。
卻說薑黎回到酒肆後,便見她娘與如娘正在同一位三十歲出頭的娘子說話。
走過去一聽,方才知曉這娘子名喚餘秀娘,與夫家和離後便獨自一人來盛京投靠親戚。恰巧見到酒肆在招人,便想著過來試一試。
餘秀娘身著粗布馬麵裙,頭戴荊釵,說話麻利,行事利落,聽她說話的口音,的確不是盛京人士。可奇怪的是,她說話時,偶爾會冒出幾個盛京人才會說的土話。
仿佛她從前在盛京裡住過一樣。
如娘與楊蕙娘均是寡婦,知曉餘秀娘和離後孤身一人來盛京,很是同情,幾乎不怎麼猶豫便留下了餘秀娘。
薑黎過去時,如娘正結結巴巴地同餘秀娘介紹著酒肆的情況,一見著薑黎的身影,話匣子一頓,對餘秀娘笑道:“秀,秀娘,我們,二東家,回來了。”
餘秀娘回頭,便見一個生得極美的小娘子笑盈盈地走了過來,那模樣瞧著與楊掌櫃有六七分像。
她衝薑黎大大方方地點了下頭,隨如娘那般,利落地喊了聲:“二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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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霍玨從都察院下值歸來。
一進寢屋,便見自家娘子又在撥著算盤算賬,瞧著她微微翹起的唇角,今日酒肆約莫又掙了不少銀子。
果然,他剛換下身上的官服,就聽得小娘子笑眯眯道:“霍玨,你知曉今日‘狀元樓’接到多少家大商戶的單子麼?”
霍玨心思剔透,不用想都知曉,定然是定國公府那幾家隱秘的產業都來同阿黎訂酒了。
心中雖猜到了答案,可他麵上卻隻當不知,笑著問薑黎:“多少家?”
薑黎用手指比了個數字,道:“六家。我們‘狀元樓’的酒厲不厲害?”
小娘子大抵是高興壞了,眉眼裡難得地起了些驕傲的神色。
霍玨笑“嗯”了聲,繼續哄她:“阿黎釀的酒自是厲害。”
這話倒是誇得薑黎有些不好意思了,酒肆賣的酒又不是她一個人釀的,如娘和她娘釀的酒也很厲害的。
不過她愛聽霍玨誇她,便笑笑著接受了。擰了條帕子,上前邊給霍玨擦臉,邊撿著今日發生在酒肆的一些趣事說與他聽。
說著說著,就說到了餘秀娘身上。
“對了,酒肆今日招了個娘子,娘與如娘都很喜歡她。”
霍玨略略挑眉,道:“人牙子介紹來的?”
薑黎搖了搖頭,將帕子丟到一邊的水盆裡,“不是,是路過酒肆時,看到貼在外頭的雇人啟事,就進來問了一嘴。誰知很合娘的眼緣,便聘了她。”
霍玨聞言點了點頭,麵色平靜,可心裡已經準備著讓何舟去查查人底細了。
正這般想著,下一瞬便又聽薑黎道:“其實莫說娘,便是我和如娘嬸,也很喜歡秀娘子。做事雷厲風行,人也好相處。我琢磨著,若是日後酒肆要做大,秀娘子說不得還能當個分號的掌櫃了。”
她兀自說著,根本沒注意到旁邊的霍玨在聽見“秀娘”二字時,目光頓了頓。
絮絮叨叨說完,才聽得霍玨溫聲問道:“那位秀娘子姓什麼?可有……夫家?”:,,.,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