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瑾被她一問,心裡壓著的委屈突然就噴湧出來了。
“嗚——”她突然哭了出來，聲音不大，卻非常難過。
其實沈一瀾不是不能理解。
舒瑾是孤兒院裡出來的孩子，懂得隱忍,也很堅強。
被欺負也不會說。
委屈就更不會說了。
畢竟孤兒院裡的孩子,就算哭了，也沒有誰會心疼。
沈一瀾心裡微微發酸。
然後伸手,穿過舒瑾的腋下,輕輕鬆鬆地將人拖抱了起來。
舒瑾的像是停不下來,趴在沈一瀾肩膀，咬著嘴唇發出難過的嗚咽聲。
“不哭。”沈一瀾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哄著。
可她越哄，舒瑾越難受,哭得越重，下唇咬得越緊。
“……”
索性沈一瀾也不管了，抱著人讓她自由地哭。
……
等舒瑾哭累了,緩過來了。
沈一瀾才把人帶回酒店。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沈一瀾坐在沙發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右邊沙發上坐著的女孩。
雙眼通紅的舒瑾埋著腦袋，妄圖把自己裝成一隻鴕鳥,小聲道：“沒什麼事……”
“還想借錢嗎？”
“……想。”
“那就說說看。”沈一瀾知道，如果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舒瑾不會哭成這樣，還問她借錢。
估計……是孤兒院那邊出了問題。
舒瑾抿了抿唇,也實話實說道：“孤兒院現在的地址附近要搞拆遷,小樓房和院子都是租的。如果拆遷,所有孩子都得搬走……”
她不信任沈臨天,不管沈臨天想怎麼樣,她一定要先確保孤兒院的孩子們有地方住。
“我知道了。”沈一瀾點頭，“錢不是問題。”
舒瑾：“謝謝您。”
沈一瀾盯著她。
感覺到視線的舒瑾抬起頭，發現她一直盯著自己，心裡也跟著一跳。
“還發生了彆的事嗎？”沈一瀾問。
“……”舒瑾被那緊盯的視線逼迫得沒有辦法，小聲說：“我剛才給臨天打了電話去，是江小姐接的。”
“江小姐說……臨天在洗澡。”
沈一瀾皺眉：“下午三點洗什麼澡？”
沈一瀾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和江琳月在一起？”
舒瑾臉上掛滿難堪：“嗯。”
“……因為沈臨天所以哭成這樣？”沈一瀾說。
舒瑾沒有否認，“主要還是因為孤兒院的事……急哭了。沈臨天和江小姐之間……我已經無所謂了。”
這倒是實話，她哭成這樣當然不是因為沈臨天。
其實舒瑾自己也不太明白，為什麼會哭得那麼狠，狠到眼睛現在都還在腫疼。
以往受再大的委屈，難過了就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哭過就好。但偏偏今天沈一瀾也在。
那種感覺就像被其他小朋友欺負了，本來沒想哭的，可是姐姐突然出現了，問她疼不疼，還說要去給她報仇，那瞬間心裡的委屈就能立刻就能增長幾十倍，最後哇地一聲哭出來……仿佛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孩子。
哭完後舒瑾回想起來，又覺得有點臊得慌。
……沈一瀾算她哪門子的姐姐啊！而且她都20幾歲了，怎麼好意思哭成那樣的！
聽到舒瑾這麼說，沈一瀾也沒說太多的話，隻是輕輕嗯了一聲，表情若有所思，似乎在想彆的事。
舒瑾看見她的反應，心裡卻突然不舒服起來。
說起來，沈一瀾一直都知道沈臨天和江琳月之間有曖昧，至少在舒瑾看來，沈一瀾對她那麼好，遇到今天這種情況，至少應該會勸她和沈臨天這個渣男分手的。
可是……她為什麼不勸？
說起來也很奇怪。
沈一瀾應該是對她有好感的……吧。
這種情況，她和沈臨天分手了，不是才好麼？
“小姑……您覺得，我是不是應該和臨天分手，成全他和江小姐？”
舒瑾的突然提問，讓沈一瀾也愣了一下，隨後她很普通地回答道：“你自己決定。”
“哦！”舒瑾哦了一聲，彆開了頭。
突然就特彆不高興了是怎麼回事！！
沈一瀾：？
沈一瀾不會去乾涉他們到底分不分手。因為她本來就知道，舒瑾和沈臨天已經沒關係了。
舒瑾是沈臨天推出來應付商業聯姻的‘女友’。
她假裝不知道也隻是因為懶得拆穿，而且還有足夠的借口來維護舒瑾，一舉兩得。
但為什麼，舒瑾這會兒卻不太高興？
沈一瀾細想了一下，覺得自己明白了症結所在，開口道：“我覺得不分手比較好。”
舒瑾一愣，隨後問：“為什麼？”
“分手等於成全渣男和小三，那是最沒用的做法。”
舒瑾抿唇，竟然又說她沒用！
沈一瀾睨了她一眼，“他們怎麼欺負你的，你都記下來，今後該怎麼報複怎麼報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舒瑾猶豫了一下，說道：“您細說？”
沈一瀾朝後一倒，冷靜地說：“江琳月想進沈家門，你就讓她進不了沈家門。你不走，她永遠都隻是個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舒瑾點點頭。這話沒錯，隻要在小姑這她還是沈臨天的女友，江琳月就一輩子都轉不了正。
“那沈臨天呢？”舒瑾小心地注意著她的神色。畢竟沈臨天是她的親侄子呢。
“過得好就夠了。”
“……？”
沈一瀾輕描淡寫道：“比他想的過得更好，沒有他沈臨天在身邊，你比以前過得更好。僅僅這樣，就會令他懷疑自我。”
舒瑾茫然：“真的嗎？”
“我那個侄子是個蠢貨。”
舒瑾：……
小姑，對沈臨天也真是毫不留情啊。
沈一瀾其實有點疑惑。
原書裡的舒瑾，倔強、堅強、野蠻生長，就算前期被虐得挺狠，但抗壓能力非常強。
而眼前這個眼睛腫得老高的女孩……她怎麼看都覺得這就是個小哭包。
被欺負了，隻知道哭。
連怎麼‘虐渣‘都要她來教。
沈一瀾揉揉眉心。
內心卻有了一絲猶豫，她是不是一開始就不應該乾涉劇情？
讓這個小哭包受虐，才會長成原書後期劇情裡那個虐渣打臉、瀟灑的大女主？
可是……
又覺得有點舍不得。
“眼睛疼嗎？”沈一瀾問她。
舒瑾還衝她笑得甜甜的，兩個酒窩往下陷：“不疼，就是有點乾！”
“我去拿熱毛巾給你敷一敷。”沈一瀾起身，往衛生間走。
舒瑾想說不用，可見她已經走了，隻好作罷。
舒瑾知道，沈一瀾沒騙她。
或許對於被沈臨天背叛的她來說，對沈臨天無視，然後過得更好就是她最好的‘複仇’方式。
但這一次沈臨天拿孤兒院威脅她，這件事真的已經觸及到自己的底線了。
如果什麼都不做，都對不起自己流的那麼多眼淚！
這一次她絕對會讓沈臨天後悔的！她保證！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舒瑾喃喃自語，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心裡卻有了彆念頭。
她現在姑且算是沈臨天的‘女友’，雖然是假的。但她一點兒也不介意，成為他的小姑媽。
這個念頭曾經在腦海裡一閃而逝，但在此刻又在腦海裡清晰無比。
小姑，真的對她很好。
她抱起自己的那一刻，舒瑾是真的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但那個時候隻顧著哭了……
現在想起來，那是一種會讓人臉紅的悸動。
無論是沈一瀾出言維護她、哄她吃糖還是抱著她時的陌生心動，還是一想到沈臨天發現自己成了他小姑媽時臉色驚變的複仇快感……
僅僅隻是想想，都會讓舒瑾心顫。
明明小姑對她很好。
但內疚、渴望和恨意，卻終究融合成了一個怪物。
它想從心裡鑽出來，然後迫切地將手伸向沈一瀾。
“舒瑾——”沈一瀾的聲音從衛生間傳來。
“嗯！”舒瑾回神，起身，噔噔噔地跑了過去。
頂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她可憐巴巴地喊道：“小姑，眼睛好疼。”
“……剛才不是說不疼？”沈一瀾擰乾熱毛巾。
舒瑾乖乖接過熱毛巾，點了點頭：“剛才不疼，現在更乾了，就疼。”
“去沙發上，我給你敷。”
“好！”
……
大概也是哭累了，沈一瀾給她敷眼睛，沒一會兒就發現舒瑾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睡著了啊。
沈一瀾把人攔腰抱起，然後把人放到了床上。
看了眼時間，可以讓她睡一會兒，晚點起來還能趕得上晚飯。
她也得出去一趟。
替舒瑾脫了外套，被子掖好，調好空調溫度，沈一瀾就離開了。
畢竟，她說好要給她報仇的。
……
沈一瀾走出酒店，清新的空氣讓人頭腦清醒。
如果不是看過原書的劇情，或許她就信了孤兒院要被拆遷這件事隻是一個意外。
孤兒院那片地域，交通不便，人煙稀疏的一個小鄉鎮，有什麼開發的必要？
事情又恰好是在沈臨天被撤職的檔口發生，加上最近這段時間江琳月也過得不太順心，這枕邊風一吹，她不用想都知道這件事是誰乾的。
而且原書裡有個叫霍朗的配角，家裡是搞房地產的，恰好是沈臨天的高中同學。
明顯是個針對舒瑾的局。
罪魁禍首是誰……也根本不用細猜。
雖然知道，原書的劇情前期就是這麼虐女主角的，但想到舒瑾那個小哭包在她懷裡哭得那麼傷心的樣子，沈一瀾心裡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生氣。
想罷，沈一瀾拿出手機，撥通了公司某位主管的電話，“喂，是我。”
對麵似乎很驚訝，但語氣恭謹：“沈董，有什麼事嗎？”
“有人匿名舉報總裁沈臨天最近幾年的賬目有問題。”
“舉報……沈總？”
“嗯，關於沈臨天這幾年在EA設計有問題的前後賬目，讓財務查一查，全部發到我郵箱。”沈一瀾一頓後說道：“通知一下EA設計除沈臨天之外的所有股東，明天下午開一個線上會議。”
“……好的沈董。”主管雖然感覺到不理解，但不敢問，沈董怎麼說，她就怎麼做。
隨後，沈一瀾就掛斷了電話。
EA設計原本就是原主一手帶起來的公司，隻是後來轉戰國際之後，沈一瀾帶走了大部分的優秀元老，並且把公司交給了她那個不爭氣的侄子。
但不代表，公司裡發生的事她就一點也不清楚。
說得難聽點，要是這個公司全由沈臨天那個蠢貨來做決策，早就被同行吃得渣都不剩了！
但沈臨天連她回國這段時間都不安分，那就繼續停職。
停到他‘學聰明’為止。
……
沈臨天那邊是一整個提心吊膽。
結束了和舒瑾的通話之後他就立刻打電話去了沈宅，但傭人說傑森管家在遛狗沒有空接電話，好不容易等到傑森遛完了狗回來，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個鐘頭。
這一問，傑森才說：“boss和舒小姐出門了，少爺有什麼事嗎？”
好家夥，和舒小姐一起出門了。
舒瑾真的和他小姑在一起！
當時沈臨天心裡都懵了，趕緊撥通了舒瑾的電話——
響鈴幾秒之後，電話裡出現的是一個冷靜的女聲：“喂。”
沈臨天當時就是一驚，舒瑾的電話是小姑接的？
這不是舒瑾的電話嗎？他打錯了？
“小姑……”
對方沒有立即回，反而好像是在和其他人說話——
“刷卡吧。”
“女士，沒有現金嗎？這包椰子糖隻要十塊錢的。”
“……沒帶現金，麻煩幫我刷一下卡。”
“……好的。”
“好了，請您慢走。”
小姑什麼時候喜歡上吃糖了？沈臨天雖然疑惑，但還是安靜地等她買完東西，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小姑……？舒瑾的電話怎麼在您那裡？”
“她睡著了。你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嗬嗬。”沈臨天乾笑兩聲，說道：“我剛才跟舒瑾吵了一架，還在想她是不是跟您告狀了。”
“……”沈一瀾不語。
這讓沈臨天心裡浮現出一些不安，他笑著又說：“對了小姑，您怎麼會和舒瑾一起出去的？你們現在在哪？”
“Y市的珠寶文化博覽會。”
“……您還真的看中舒瑾啊。”沈臨天暗自咋舌。工作上沈一瀾維護舒瑾他倒是可以認為是因為沈一瀾處事公平公正，但沒想到沈一瀾竟然私下裡給舒瑾開這種小灶！
親自帶去Y市逛展！
舒瑾是真的很得小姑的心啊！
“嗯，舒瑾是我推選的造星計劃候選人，就算她沒有得到造星計劃的培養，我也準備在EA給她留一個位置，她有這樣的潛力，能夠成為一個優秀的品牌設計師。”
聽著沈一瀾正經的話，沈臨天心裡一驚。
在EA留一個位置？
沈一瀾是認真的！
她真的很喜歡舒瑾！
沈臨天想說點什麼，可是小姑又開口了：“沒事少拐著彎折騰舒瑾。如果耽誤了我的正事，我唯你是問。”
沈臨天：……
“小姑，我才是你的親侄子，你怎麼不關心我，就對舒瑾這麼上心呢！”沈臨天歎了口氣。
“關心你什麼？”沈一瀾語氣裡帶著嘲諷，“關心你下午三點在洗澡？”
沈臨天：“什麼三點洗澡？我下午三點沒在洗澡啊？誰說的……”話沒說完，他突然一僵。
下午三點，那通舒瑾的來電好像是江琳月接的。
所以江琳月，又和舒瑾說了什麼！
小姑本來就對他工作上的事很不滿意，江琳月還造謠自己下午三點在洗澡？
小姑會怎麼想？肯定會覺得他是個工作不努力，私生活還糜亂的人！
他還想著討好小姑讓自己能夠複職呢！
“小姑，你聽我解釋……”
“夠了，我不關心你的私生活。”
沈臨天：……
沈臨天忍不住地向樓下泳池邊的江琳月投去了目光。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此時江琳月卻穿著泳裝躺在太陽椅下麵，和旁邊的霍朗說說笑笑，時不時碰個杯，眉來眼去。
看著這一幕，沈臨天越發煩躁起來。
不等他說什麼，小姑接下來的話又直接把他給砸懵了——
“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沈一瀾的聲音很冷，“有人匿名舉報你在公司的個人賬目上有問題，財務那邊已經在查了，不出意外明天就會出結果。你先告訴我，你賬目上是不是有問題？”
沈臨天本來還在煩江琳月，但聽完沈一瀾的話，他隻感覺自己腦子是懵的。
“什、什麼賬目有問題？小姑，我的賬目怎麼可能有問題！”沈臨天這麼嘴硬著，可內心卻慌亂起來。
“你想說清者自清不怕查是嗎？那這事我就不管了？”沈一瀾淡淡地問道。
沈臨天呼吸窒住，“我……小姑……”
“說實話！”
沈臨天死死地握緊陽台欄杆，“……有！”
“有問題的賬目大嗎？”沈一瀾又問。
沈臨天握緊陽台的欄杆，強行鎮定道：“不……不算很大。”
“把錢補上，然後等結果。你放心，你是我侄子，我不會讓你去坐牢的。”說完，沈一瀾就掛了電話。
沈臨天心裡一沉。
不會去坐牢，但如果他在賬上出問題，EA設計總裁的位置，他還坐得回去嗎？
到底是誰舉報他！
沈臨天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舒瑾，因為就在剛才，舒瑾還因為孤兒院的事說要跟他魚死網破。但轉念一想又不太可能。
舒瑾來公司不久，根本不知道他做假賬目和挪用公款的事……
那會是誰？！
……
掛上電話後，沈一瀾垂下眸，話她已經說得非常明白了，希望她這個便宜侄子，能‘學聰明’。
如果還要針對舒瑾，那就彆怪她，一點兒情麵也不留了。
……
舒瑾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半，窗外的天色已經不複中午的明亮。
沈一瀾並不在臥室裡。
環視一周，床頭櫃上多了一包椰子糖和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是誰放得已經不言而喻。
舒瑾揉揉酸澀的眼睛，從床上扒了起來，打開臥室門，果不其然，沈一瀾在沙發上看著資料和人打電話——
“對，是問你有沒有興趣，還缺個總經理，好，你先考慮。”
沈一瀾聽見聲響，也抬了抬眸，“醒了？醒了就起來吧，把衣服換了，我們下樓吃晚飯。”
“好！”
舒瑾回到臥室，發現沈一瀾也掛了電話跟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