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燦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思考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淩晨,當彗星遠離太陽係時，季燦終於離開了房間，下樓吃了兩包方便麵。
顧江珩出來時，季燦已經喝完了最後一口湯。
身材瘦削的少年站在中島台前,聽到腳步聲抬起了頭。大碗遮住了他的臉,隻露出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
季燦的身體狀況看著很疲憊,但眼神卻很精神，有著一種以往都沒有的堅韌。
看到他這副模樣,顧江珩終於稍微放心了一些,走過來問：“怎麼樣？”
季燦皺了皺眉,有些委屈的說：“老壇酸菜加番茄牛肉好難吃。”
“怎麼不叫我？”顧江珩接過他手裡的碗放在桌上,“還吃嗎？冰箱裡有特意給你留的飯菜。”
“吃不下了。”季燦摸了摸小肚子，那裡已經圓鼓鼓的凸出來。
顧江珩順勢把手搭上去，笑了笑：“這得有兩個月了吧？”
季燦瞪了他一眼：“渣男,我們才在一起一個月,哪能懷兩個月？”
“那可能是我摸錯了？”顧江珩豎著手掌,緩緩向小肚子下探去,“讓我再摸摸，這次保證準確。”
酥1麻從被觸碰的地方蔓延至全身，季燦僵了僵,隨即一把打開他的手,臉有些紅的說：“彆鬨了，說正事呢。”
顧江珩沒弄太過，捏了兩把就依依不舍的收回手，和季燦一起坐在沙發上等著下文。
季燦：“我差不多寫了一天的題,後來發現我隻是寫不出高中考試的題目,但各種知識依舊清晰的存在我腦海之中。”
顧江珩：“你的意思是,你隻是不會期末考試時的知識？”
“那些我也會，”季燦搖頭，“考試完後我重新做一遍題目，又很容易達到了100%的正確率。”
顧江珩抬了抬眉：“那是不是意味著，這股力量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麼強大？”
季燦也是這麼認為的。
之前他還以為那股力量龐大又充滿了神秘，然而現在看來，出現在他身上的不過是最劣質的補丁。
就像是小孩兒搭建沙雕，發現這裡和想象中不一樣就隨便糊弄一把。
在各種補丁和糾正之下，這個世界正變得越來越糟糕。
但那股力量似乎根本不介意，隻是機械的維持著書裡原來的劇情。
季燦不由得想，要是有自我意識的人越來越多，打的補丁也越來越多，到那時候，這個世界將如何？
沉默了一會兒，顧江珩突然想了起來，說：“吳阮說有消息要告訴我們，他可能也覺醒了。”
季燦點頭：“讓他過來吧。”
顧江珩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彆墅大門打開，吳阮風塵仆仆走了進來。
雖然已是深夜，但三人睡意全無，正圍坐在沙發上，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各自遇到的事情。
吳阮穿著一件米白色高領毛衣，手裡捧著一杯熱茶，滿臉興奮的說：“我說出來你們可能覺得不相信，但是……我想告訴你們，我們現在可能生活在一本書裡。”
季燦和顧江珩對視一眼，又問：“還有呢？”
吳阮怔了怔，詫異道：“你們不驚訝嗎？”
顧江珩：“說點彆的，這些我們都知道了。”
吳阮：“…………”
也對，他都能意識到這件事，其他人發現也不是不可能。
“還有就是，我發現要是誰和裡設定的不一樣，就會被當做bug進行糾正。輕重可能不一樣，但目前就我觀測來看，還沒有造成劇烈傷害的。例如譚華澤肚子裡有黃瓜，周睿森打架被人要嘴唇，除了他們之外，論壇上已經有很多帖子，都在說自己最近遇到了異常情況。還有你……”吳阮看了季燦一眼，沒敢繼續。
季燦接話：“我期末考試倒數第一也是被糾正了。”
吳阮張了張嘴，一臉不可思議：“你都知道了啊？”
季燦平靜道：“我還知道你才是這本書的主角，我和顧江珩都是圍繞你轉的配角。我是你的情敵，而顧江珩是你的舔狗。”
一瞬間，吳阮的表情變得異常精彩，像是臉上打翻了調色盤似的。
“我……那又不是我想的。”吳阮漲紅了臉，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隻是……”
“還有彆的嗎？”顧江珩打斷了他的自怨自艾。
“我有個猜測，不一定正確。”吳阮皺了皺眉，似乎在邊回想邊說，“自從彗星經過之後，我總覺得自己在做夢，就類似遊戲或者電影裡，比如《盜x空間》那樣，醒來就是另一個世界。”
季燦抬眉：“你是說這本書是你的夢境？”
吳阮眼巴巴的看著他，點了點頭。
季燦思考了一瞬，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猜測：“不可能，夢境大多經過壓縮和變形，缺乏條理和邏輯，你不可能創造出一個這麼大型而且真實的世界。”
吳阮：“……”
這是直接說他不行呢。
雖然如此，他也沒法兒反駁。確實，他所有的隻是一種特殊而朦朧的感覺而已。
吳阮一瞬間有些迷茫：“那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關鍵是邊界和規則，”顧江珩問他，“我昨天讓你出省，你能出去嗎？”
“出不去。”吳阮搖頭，始終不明白，“可為什麼我看彆人都能出去？”
“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所有人都是虛假的數據，自然也就談不上擁有自己的思想。”季燦緩緩道，“之前我更傾向於這種觀點，但是當顧江珩和你先後覺醒自我意識後，我現在認為這種猜測更有可能。”
吳阮喃喃道：“什麼？”
季燦：“這是一個有限且被某種規則控製的真實世界。”
吳阮越聽越迷茫了：“可如果這是真實世界，為什麼彆人都能出去？隻有我們不行？”
“不是我們不行，是覺醒後的我們不行了。”顧江珩補充道，“之前我也有外出的記憶，我就以為我過去可以出去，現在不行了。但如果我們換一個方向思考，究竟是我過去真的外出過，還是那不過隻是一段被寫好的記憶了？”
吳阮兀地睜大了眼：“你是說他們被修改了記憶？”
顧江珩搖頭：“不隻是他們，我們也是一樣。”
“那……那我們怎麼辦？”吳阮癱軟在椅子上，腦海裡一片茫然，“是誰修改了我們的記憶？為什麼主角又是我？”
“主角為什麼是你這個我也不清楚，但目前來看，你目前有兩種選擇，”季燦伸出兩根手指頭，“第一，你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遵循裡的劇情安排，繼續過之前的生活。第二……”
季燦和顧江珩對視一眼，臉上露出了一股不服輸的韌勁兒：“去他媽的，不服就乾！”
既然已經醒來，他們就再也不可能裝作無事發生。
“你們要和規則對著乾？”吳阮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道，“那你們打算怎麼做？”
*
元旦這天季燦回了趟老家，家裡等著他的是唯成績是論的父親和白蓮花弟弟。
按照往常，唇槍舌劍是常態，雞飛狗跳是標配。然而這一次，季燦先發製人，一反常態開始哭訴自己有多麼不容易，成為年紀倒數第一有多麼的傷心，要多綠茶有多綠茶。
他的表現震驚了所有人。
季華茂沒來得及罵他就開始心疼，陶朗的白蓮在季燦麵前簡直不堪一擊。
之前硬碰硬的季燦，用柔和的態度再次改變了家人的狀態。
故事走向再次發生改變。
時間一晃到了開學，曾經轉學離開的薑延又回來了。
他自稱是在某個雪夜裡無處可去，路過的吳阮給他送了傘，愛情再度萌發。
劇情再次以一種荒唐又可笑的方式圓了回來。
吳阮被季燦和顧江珩堵在天台上時，還拒不承認，連連搖頭：“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他啊！”
“劇情你知道得清清楚楚，你還不知道那是他？”顧江珩把吳阮摁在牆上，銳利的桃花眼裡布滿了危險，“你是不是故意的？”
吳阮拉攏著腦袋，不敢看顧江珩的眼睛。
季燦目光平靜：“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吳阮一隻沒有說話。漫長的沉默後，他突然抬起頭，狠狠瞪了顧江珩一眼。
顧江珩緩緩眯起了眼睛。
“我就是故意的！那又怎麼樣？！”吳阮倔強的仰著頭，眼裡的彷徨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委屈和不甘，“我就是故意要給他送傘，讓他喜歡我，故事的安排本來就是這樣的！我不想改變，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顧江珩怔了怔：“你竟然是這樣想的？”
“你以為人人都想你們這麼勇敢嗎？”吳阮吸了吸鼻子，聲音已經帶著哽咽，“說好聽點是勇敢，說難聽點就是不知死活。誰知道那個世界裡有什麼？萬一修正之後，我們全都死了呢？你寧願這樣也要和劇情對著來嗎？”
顧江珩鬆開了手，他後退一步，眼裡露出了濃重的失望。
他還以為，吳阮已經和當初不一樣了。
吳阮被他的視線刺傷了，他冷笑一聲，眼睛漲得通紅，態度異常堅決，說：“這又不是我的錯，我和你們又不一樣！我就想談戀愛，我就想和各種帥哥曖昧！你們不要再逼我了，我一點也不想出去，我也再也不想學習了！”
吳阮推開顧江珩跑下天台，拉開門的一瞬間，他看到了躲在門背後的薑延。
吳阮兀地瞪大了眼睛，喃喃道：“薑延你……那些話你都聽到了？”
“我就說老子怎麼突然又回來了，原來是你這個狗逼玩意兒？”薑延嗤笑一聲，推開鐵門朝著季燦走了過來，“喂，你們倆，要不要幫忙？”
天台的風很大，季燦眯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這才說：“我們可有入會考核的。”
薑延挑了挑眉：“儘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