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什麼時候走?”沈欲邊走邊退台階。
“我生完氣再走。”喬佚說,鞋尖一下接著一下踢牆皮,灰色的牆皮落在他鞋麵上再碎成粉末。黑暗中,他看到沈欲在下樓梯。
麵前一片平黑,沈欲不知道下到多少節了,隻好伸手去抓扶手。抓住之後有很明顯的沙粒感,應該是摸到了一層灰塵。
他往下邁,手緊緊地抓著,隨著腳步往下順扶手,去感受扶手在哪裡變成與地麵平行的直線。
應該快要走完了吧。沈欲稍稍把手拿開,指尖顫顫地點著金屬表麵。邁步速度很快,可每一次都是前腳掌全部壓下去才敢動另一條腿。
彆人有摔跟頭的資格,他沒有,他摔一下可能就沒命。
再往下應該有燈了,沈欲的手從點著扶手變成點著牆麵,直到被另一雙手抓住。
“你為什麼看不見?”喬佚問,聲音比沈欲的手還抖。
沈欲很少聽不到足音,在拳台上他靠敏銳的聽力辨彆攻擊方向,在生活裡他靠耳力代替部分視力。但剛剛確實大意了,小喬悄聲無息地跟著他,下了一路台階。
和他當年跟著自己從烏蘇裡江到北京一樣,沒有聲,可是卻不肯走。
“我沒看不見。”沈欲抽回手,“我看得見。”
喬佚沒給他機會,抓著那隻原本沒有血痕的手,直到自己的骨節凸起來。
“唉,真的,是彌漫性脈絡膜炎,不嚴重,有點夜盲。”沈欲故作輕鬆,“我看得見。”
樓道裡是長久的沉默,就當沈欲以為小喬打算沉默下去的時候,抓住他的那隻手翻轉,變成了握。
“我帶你走。”喬佚說,用力地攥了一把。
沈欲還是要抽手,可一條胳膊已經僵硬,頑強抵抗著。那隻手經曆過無數錘煉,上千萬次擊打,掙脫過各種方式的鎖絞,早已經忘了該如何放鬆。
“我不能跟你走。”最後他說,氣球泄氣一樣,“我離不開這裡了,你走吧。”
喬佚沒有回答,而是在逼仄的空間裡抓緊他,再抓緊他。“那就一起走。”
沈欲搖著頭,卻無法抗爭外力的拖拽,他以為腳下是無數的台階,被拽了一步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最後一節。於是他跟著邁出了一隻腳。
龍拳小馬哥被讚助商喬老板拉出步行通道,這事在龍拳算是一個大新聞。可誰也沒敢問,畢竟二當家什麼都沒說。
沈欲跟著小喬進電梯,下樓,取車,才發現車裡還坐著一個人。
阿洛補了一覺,看他們臉色都不好。“你們說明白了?”
“開你的車。”喬佚把沈欲塞進後座,自己也跟著鑽進來,“先送他回家吧。”
這就送回家了?阿洛滿心狐疑但沒問出口,一路上伊戈閉目養神,沈哥假裝看窗外。他隻好當一個儘職儘責的司機,把車平穩地開到社區正門。
到了地方,沈欲拎包下車。這個時間悟空已經回來了,他先去接兒子,回家又做了飯。
睡覺前,沈欲放了一缸熱水,泡進去的時候總覺得脖子底下很燙,有人在這裡哭過。
第二天,沈欲照常起來練拳。訓練賽隻打了兩場就打到了康納這個級彆,往後隻會更難。他不敢馬虎,即便自己這輩子也當不了職業運動員,仍舊要以職業的態度去麵對它。
悟空還睡著。沈欲做好了飯才把兒子晃醒,沈正悟迷迷糊糊爬下床梯,坐在下鋪穿衣服。
“來,爸爸幫你穿襪子,地上涼。”沈欲把兒子的小腳放在肚子上暖暖,這個動作好熟悉。
天亮得越來越晚,拉著兒子下樓的時候天上還掛著半個沒消失的月亮。他看著悟空上了校車,又去超市買了幾瓶鮮奶,結果剛邁出電梯門,鑰匙串清脆地掉在地上。
時光倒流,曾經的人又回來了,仍舊一聲不吭地堵在自己家門口。
喬佚蹲在門口,站起來,穿著一身簡易的騎行服。
“你怎麼來了?”沈欲失神地撿起鑰匙,和5年前一模一樣的問話。
可對麵已經不一樣了,沒有氣得打哆嗦,撲過來就哭,而是拎著他的摩托頭盔,像一個懂事的大人。
喬佚抓了一把頭發,認真地說:“我還沒吃飯,你給我弄口吃的,然後你跟我去看眼睛。我長大了,我帶你去,我照顧你。”,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