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不服(2 / 2)

名為阿方的青年並未理會她的疑問,隻是閉起眼睛輕輕搖了搖頭。

“你說這大戶人家的家事,怎的就這麼多呢?”

***

銀針又細又長,一根根地從少女的身上抽出,看的人一陣心驚。

老大夫將針上帶出的黑血一點一點灑進一旁的白瓷碗裡,搖頭歎了口氣。

“四姑娘這病,能治,卻也不能治。”

“這,這話如何說得。”周氏早已哭紅了眼,一邊試淚一邊將手上的玉鐲往下脫,“大夫,您可要救一救我家姑娘,您若是嫌診金不夠,我,我這兒還有個鐲子,上好的和田玉,能賣不少錢!”

“周夫人,您先冷靜一會兒。”張大夫揉了揉自己微微的眉心,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見一小郎君一摔門闖了進來。

“老張!我四姊怎麼樣了!”

這急匆匆的少年郎並不是彆人,正是方才那聽聞白繡繡出事後拔腿就跑的白家小少爺,此時他正立在床前,望著那床上氣息奄奄的白繡繡,麵色又板了起來。

脖子上的紅痕,烏青的唇,還有她蒼白的麵頰,無一不是在昭示著一件事。

他垂下眼眸,方才的滿腔熱血也在這無聲的目光中平靜了下來。小郎君

“少爺,少爺.....”一旁的小丫鬟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咬著唇道,“少爺,您不必自責,這事同你......”

“我如何不自責!”白季梓迅速蹦起,目光直指老大夫,“老張,你告訴我,她方才是不是尋死了!”

山羊胡子的老大夫頓了頓,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輕聲歎了口氣。

四小姐是個很會藏心事的人。

有了苦從不說,隻默默在心裡頭憋著,待憋不住了便鬨一鬨,若是有人願助她一把她便能越過這個檻,若是有人不願助她,那便雙腿一邁,從此墜入深淵。

她從白季梓的院落回來後,便支開了丫鬟,服下藏在床底的鴆酒,又潦草找了根白綾往梁上這麼一掛,雙腿一蹬,紅妝一淨,便要倉促結束了她這荒唐可笑的一生。

這一杯毒酒下肚,這三尺白綾一掛,若非是張大夫醫術高超,若非是小丫鬟察覺到不對勁半路返了回來,如今隻不過是將燈籠紙一換,白發人送黑發人罷了。

“都是少爺不好。”小丫鬟氣紅了眼,咬著帕子低聲罵道,“若不是因為少爺如此這般,四小姐怎會一時想不開,去尋了死。”

“紅柳!你說什麼!這事同少爺有什麼關係?!”方才一直在哭哭滴滴的周氏也顧不上了,揪著小丫鬟便問道,“你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紅柳瞥了一眼正坐在門檻上發愣的白季梓,又瞧了瞧穿金戴銀的周氏以及沉默不語的白夫人,覺得心裡莫名有了底氣,嗓音也提上了不少:“這都是少爺的錯!我們小姐今日上門拜訪他,好言好語的,哪想被少爺就這麼趕了出來。小姐,小姐到底是個閨閣女子,還在外邊受了這麼久的苦,但這也就罷了,但我們小姐如今可是有了身子的人,哪受得了那種氣!”

她說的愈發激動,嗓音也不知不覺提高了許多,在場的眾人紛紛側目,皆用責怪的眼神看向白季梓。

“你,你怎能如此,你四姊是有身子的人你又不是不知,你怎能將她逼成這樣!”周氏麵色一白,也不顧什麼尊卑便衝上前將他揪了起來,哭喊道,“他到底是你阿姊,你怎能壞到如此程度!”

白季梓沉默不語,隻麵無表情地摔開了她的手,直挺挺地往白夫人麵前就是這麼一站。

“小白,當真是如此麼。”

從始至終沉默地坐在桌前的白夫人終於開了口,幽幽地看向自己的兒子。

“是。”白季梓狠狠抹了一把淚,道,“就是我乾的,就是我氣了四姊,她說的沒錯,我活該受罰。”

“當真願受罰?”

“願。”

白夫人聽罷點了點頭,從腰間抽出一根軟鞭,手起鞭落,隻聽啪的一聲重響,小郎君堅韌的後背竟生生綻出一朵血花。

他牙關咬的緊實,隻從牙縫裡發出細弱的聲音。左膝重重砸在地上,但右手卻撐著絕不跪地,他一言不發,隻死死地瞪著那一把染了血的長鞭。

“夫人,不可!”丫鬟小悅見狀急忙摁住白夫人再次舉起的手,哭道,“少爺身上還有傷,夫人,不可,不可啊。”

“白季梓,你能不能行!”她沒理會哭哭滴滴地小丫鬟,隻再次揚起了鞭。

“說話!”

他抬頭望了四周哭成一片的丫鬟婆子,雙手向兩邊一放,又重重磕了個頭。

“好,你們都給我看著。”

她高高舉起鞭子,重重往下一揮,這一擊似乎是傾足了氣力,帶起的風像刀,直挺挺地向下一刺,挑破了他的尚未結痂皮肉,綻出其中無數朵血花。

一鞭而至,敵過千刀萬刃。

李姒初趕到的時候瞧見的,便是那黑衣黑發的少年單膝跪在地上,他滿眼的不服,任由鞭子在他身上肆虐,鞭子刺穿了他薄薄的衣衫,少年的頭顱卻依舊高昂。

她恍惚間想起,在那一場不知所謂的夢中,他也是如這一般地站在血雨腥風之中,身後是千軍萬馬,前路是懸崖絕壁,他不可回頭,亦不願回頭,手握一把重劍,當有人逼緊時,便重重揮下。

那一日,少年依舊英氣勃發,身上的血印紅的迫人,烏雲壓頂,他站立在咒罵喧鬨之中依然站的筆挺——

——如一把快刀。

作者有話要說:  遲來的元宵節快樂!

碼完之後才想起來手邊還有一碗湯圓沒吃,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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