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白塔白塔(1 / 2)

渣男製造姬 慕光翼 9838 字 8個月前

他忽而有了撫摸她頭發的衝動。

也許是那麼短短的一瞬,他產生了安慰她——將她抱在懷裡,撫摸她的長發,親吻她**的睫羽,告訴她不要再哭的欲.望。

他有了、她說的那種想要回吻過去的衝動。

那是愛麼?

龍之介忽然膽怯起來,他動了動唇,想說,我會努力去理解的。

那張總是不動聲色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被打上分明的陰影,他長長的睫羽動了動,脫口而出的分明是——

“……”

他依舊,什麼也沒能說出口。

——

她的心情在見到那座白塔過後,才有了些微的好轉。

從擂缽街上去地平麵有一段鐵焊的簡易樓梯,已經有一些年歲了,上麵都是紅黑的鏽跡,踏上去便悉悉索索地往下掉鐵屑。

原本踩著樓梯上去還垂頭喪氣的,但看到地平線,以及近在咫尺冒出來的指示標時眼睛忽而亮了起來。

在安靜的夜晚,忽然加快了腳步。

她放開了芥川幫忙的手,在少年的注目下向著樓梯之上跑過去,繚亂如絲絛般的發在身後搖曳,穿著睡裙的小姑娘越過了他。

腳步輕盈得仿佛踩著春風,雪白的裙擺、好似白鴿的伸開的羽翼,從芥川視野中掠過。

放生澪登上了爬滿藤蘿與鏽跡的樓梯最高處,她沒有回頭,而是扶著同樣複古的欄杆,微微喘著氣。

芥川將沒有再被她牽著的手重新放回大衣衣兜中,慢慢拾階而上,來到她身邊。

迎麵吹來微冷而潮濕的海風,一片被封鎖的山崖,隻餘一條被草木所掩蓋的羊腸小路。

黑藍色的海映入眼簾,朦朧的夜色中,海麵平靜而遼闊。

從窗台能看到的那座白塔就在眼前,已經被廢棄掉地佇立在雜草叢生的荒野中。

遠離人煙,夏夜在蟲鳴之聲中顯得更為寧靜,幾點螢火蟲在拉開的圍欄後飛舞著,被塗成原木色的木板被青苔染得斑駁。

遠離城市,遠離貧民窟,耳邊隻剩下崖底海水湧動拍擊山體的聲音。

肆意生長著的植物與昆蟲,隻要她一閉上眼,過往的氣息……便蜂擁而至。

.

芥川分開及膝的雜草,在

前方帶路。

放生澪回神,跟在他的身後,望著黑發少年高瘦的背影,沒有言語,他們一前一後往前走著,荻草就往兩邊倒伏,仿佛青灰色的海洋中被分出一條道路來。

螢火蟲被驚擾得從藏身的草葉中飛出,一時身邊都是一片瑩瑩的光輝。

在夜色中,芥川撥開麵前最後一叢夏草,找到了那扇能夠上去塔上的門。因為長期無人,可以被人所拿走的塔的部件、都已經被偷走而不複存在了。

也許,它曾作為一座為來往租界與橫濱的燈塔存在,為風暴與霜霧天氣下的漁船渡輪指引方向,然而隨著租界的荒廢,這座老式燈塔也被守塔人拋棄。

跟隨著舊日的風霜雨雪一起蒸發不見。

白塔的內部空蕩而簡單,最底層也被雜草所占領,青苔順著灰白的牆壁向上蔓延。

放生澪避免自己的鞋與裙擺蹭到灰塵,而小心地拎起裙擺,她在白塔的每一層的每一扇窗戶前停留,以不同的角度去看外麵的海麵、俯瞰整個橫濱租界。

她像是站在櫥窗外、在朝裡麵的事物靜靜張望著。

那雙櫻粉的眼瞳因好奇而凝視,又因好奇而慢慢撤離,帶著芥川龍之介所看不懂的泰然。

每當這個時候,當她站在窗前,空空蕩蕩的白塔才是整個的世界,而窗外的世界才是一座封閉的小塔。

隻是跋涉就花費了不少的時間,等兩人仿佛抵達目的地的冒險者,順著旋轉樓梯來到頂層時,不僅僅是那片大海,甚至大海對麵、遠處工業城市紫灰色的輪廓都已經清晰可見。

太陽沒能升起來了。

最黑暗的時候已經過去,天空灰蒙蒙地亮了。

城市上空彌漫著灰色的雲,整片大海之上都沉積著吸滿水汽的雲層。

日輪像是被藏在了城市之後,隻有幾縷天光自厚重的雲層中散射而出,遠處橫濱摩肩擦踵般拔地而起的高樓、仿佛鋼鐵水泥的巨獸盤踞在海麵,連綿的城市燈光將周邊一邊海域照得瑩瑩生輝。

數不清的運輸艦停泊出入在接駁港口,眾星拱月一般圍繞著城市運轉。

跟他們為生存發愁、朝不保夕一團糟的生活截然相反,那裡的人們是井然有序被安排在城市中的樞紐、螺絲,每一個小部件

,都在為這座城市所運轉著。

橫濱、橫濱。

芥川龍之介在心底重複一遍,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多一點。

“好像怪獸一樣的城市。”

放生澪在他身旁,找了個乾淨的位置坐下來,眼睛仍舊凝望著遠處的橫濱。

塗成雪白、又在風吹雨打間剝落斑駁的灰白山形圍牆,在塔頂圍成一圈,她坐在低凹處,雙手搭在另一側的高台,裙擺過膝,露出細白修長的雙足。

這場月夜的相攜出奔,平靜而無波瀾,他們到達目的地,並無驚喜也無失落,好像隻要兩個人在一起,無論哪裡都能夠去到。

“是麼……”芥川並沒有這種感覺。

“嗯,就像要把人吞噬掉一樣。”

放生澪點頭,心有餘悸般歎息道,有淺淡的恐懼在眼中彌漫。

叫人感到疑惑。

當她在高處、這樣廣闊的塔頂,偏著頭凝望遠處的的橫濱時,那種從容自如的泰然又消失了。

一種隨時可能被遠處的龐然大物,所吞沒的不安感籠罩了她。

然而,她一直是適合呆在玻璃鋼筋造就的籠子裡,她從那種地方而來,卻對之懷有深深的忌憚,反而呆在荒野之中,才更能讓她感到舒心。

·

她休息了一會兒,慢慢恢複些力氣,天空越來越亮,仿佛有雙手將世界的灰暗抹去,就好像擦掉窗戶上的灰塵,於是光明就灑落而下。

幾隻海鷗從高遠的天空飛過。

在白天看海,與剛才將亮未亮的黎明時分相比,又有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連心境也都一下開闊亮堂了許多。

放生澪忽然很想聽點什麼。

她站起來,將身上的布藝小挎包放下在牆垛,在芥川的注視下,空著雙手繞圈、走到了他的身邊,她抬起、又背過左手,停在身前。

白發少女虛握住一團空氣,就仿佛握住了什麼一般。

挺直的背,繃直的小腿與腳踝曲線,白發在迎麵而來的風裡揚起,她垂下的睫羽仿佛風中浮掠不定的蝶的羽翼,自發絲間露出的側臉輪廓在晨光中被描摹出朦朧且夢幻的柔和線條。

右手手指按住那把莫須有的琴弓,放生澪手腕向後帶動,開始了演奏。

她的美與優雅是毋庸置疑的,在天光下更仿佛是在舞台的燈光

下,塔頂成為個人主場,草木萬物都是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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