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歌還是第一次見到太宰用這麼如臨深淵、仿佛隨時要消散在空氣裡的語氣講話。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像是羸弱地訴說著什麼, 在萬裡晴空中,卻呈現湮沒光芒的幽暗。
於是她捧著他的臉,眉眼彎彎地告訴他:“是我選擇了你呀。”
她的口吻裡滿是溫柔與肯定。
太宰微微地睜大了眼睛, 星輝般細微的光亮墜入其中。
“我很高興哦, 這麼久以來, 這大概是我最高興的一件事了。”
而後,他低頭輕笑, 既不是與生俱來,總是能完美地掩飾起什麼的微笑,也沒有任何的捉摸不透。
非要說的話,僅僅因為高興, 而自然流露出的,屬於人類,極其尋常又純粹的笑。
……然後鈴歌覺得自己好像被騙了。
說起來有些突然——她一開始隻是衝著升職加薪去的,莫名變成她與自家上司展開辦公室戀情的微妙狀況。
當然, 她倒不是想抱怨什麼, 她感覺“被騙”的也不是這件事。
“鈴歌在想什麼?”在她神遊物外時,將她抱在懷裡的太宰帶著被忽略的不滿, 撒嬌一般地說。
“我在想, 我是不是被騙了,”她用小勺子舀著手裡瓷碗中的香草冰淇淋,喂給他, 猶豫又好奇地問, “雖然和太宰先生交往了, 除了經常被你拉在懷裡摟摟親親和抱抱,和以前比好像也沒多大的變化……啊,難道說,是之前與太宰先生交往過密了?”
“是你太遲鈍了,”冰淇淋柔軟冰涼的口感在味蕾間融化,他伸出手整理著她有些淩亂的發絲,微笑著直白地提醒,“普通上下級也不會躺一張床上。”
鈴歌平淡地“啊”了聲,恍然大悟:“你從那個時候就在籌劃了。”
她想起她第一次被他當“抱枕”拉入懷裡的事。
“鈴歌是後悔了嗎?”他默認地明快反問著,表情裡卻怎麼也沒有允許她反悔的意思。
“那倒沒有,”她挪開視線,望著首領辦公室裡占據了一整麵牆的落地窗,外麵天空碧藍如洗,陽光在地板上留下模糊的影子,鈴歌一邊吃著碗裡冰淇淋一邊用著有些含糊的聲音說,“不過,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呀,萬一有人進來了怎麼辦?雖然底下與我們有關的傳言已經很奇怪了……我覺得再傳下去可能就是——不,算了,我還是不要想那麼可怕的事好了。”
“又不是在鈴歌的辦公室,不會有人打擾的,”他樂在其中地問,“鈴歌不想待在這裡的話,要和我出去轉會兒嗎?”
她想到目前在東京,還有一周才回來的鱈美——對不起,最近時間過得太充裕,不是太宰突然提起,她都快把自己的酒友忘了。
“太宰先生待會兒不是還有場會麵嗎?”她問。
“曠工吧。”太宰不假思索地回答,“中也會處理好的。鈴歌隻需要想著與我約會這一件事,其他的都不用擔心。”
鈴歌聞言輕輕咬著勺子訝異地看著他。
太宰先生你變了。
你曾經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鈴歌:……她明白為什麼有些企業裡禁止辦公室戀情了,戀愛十分影響工作效率,中也先生明明才出完差回來,中也先生辛苦了。
……
太宰在這件事上行動力異常強大,說走就走,他給中也簡單地打了個電話——坐在他懷裡,她模模糊糊聽見手機裡傳出中也不讚同的口吻,卻被太宰利落地忽視了,然後拉上她離開了本部大樓。
因為沒有具體的目的地,兩人沒有坐車。鈴歌跟在太宰旁邊,兩人手背不經意相撞瞬間,他反握住她的手,鈴歌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
太宰側臉纏繞著一小節繃帶,烏黑柔軟的發映襯著他瓷白的肌膚,他望著前麵的街道,鈴歌看不見他的視線,卻總能想起他沉淪在黑暗中時毫無光彩的眼眸——他的眼睛,隻有在望向她時,才會在刹那間迸發出微弱的光亮。
實際上,即使是現在,她依舊有種迷迷糊糊,不太真實的感覺。
他吻她時,他百轉千回地細語著她的名字時,他用惹上情焰的繾綣目光注視著她,仿佛將一切交予她,眼中心中都隻有她一人時……她對他來說,是重要到如此程度的存在嗎?
“怎麼了?”他很快察覺到她眼神地稍稍偏轉回頭。
“沒什麼哦。”她微笑著搖了搖頭,垂落視線地看見他修長白皙的手指,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
從電影院出來時,外麵下起了小雨。
鈴歌買份銅鑼燒的功夫,太宰就被人纏上了。她一直知道自家首領相貌出眾,何況他擁有一種沉鬱卻又格外誘人的氣質,在不明真相的女孩子眼中,便會如飛蛾撲火般,被他不由自主地吸引。儘管他表情算不上熱情,卻絲毫不影響搭訕者的興奮。
她沒有急著上前,反而拆開銅鑼燒的包裝,小心地吹散著熱氣吃了起來。還是太宰歎了口氣,率先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