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徐天朗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一來覺得這樣的一幕雖然很爽快,但也挺尷尬的,二來他和計丞誠的仇怨,不是一句簡單的“對不起”就可以磨平的,所以完全沒必要聽。
一個不想說,一個不想聽。
計揚視線在兩人中間繞了一圈,明白了,便微笑道:“好吧,我再和誠誠談談,朗朗你回屋裡寫作業去吧。”
徐天朗杵著拐杖,快速進了自己屋裡,等進了屋才反應過來自己怎麼那麼聽話。
這時,計揚已經把計丞誠鬆開了,計丞誠一副委屈大發的模樣,瞪著計揚的時候眼淚在眼眶裡轉啊轉,眼瞅著要留下來,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計揚輕聲說:“好了彆哭了,都多大了,快回屋寫作業去,我還等著吃飯呢。”
話說的再好聽,也改變不了自己被收拾一頓,還在“敵人”麵前丟臉的事實!
計丞誠滿肚子的委屈和憤怒,卻又不敢朝計揚發泄,扶著肩膀站起了身,恨恨地一拎書包,走了。
不是往自己屋裡,而是往大門的方向。
計揚叫住他:“誠誠?乾嗎去?”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然而計揚的餘威猶存,計丞誠光是聽見聲音,就心裡打鼓,揪著般的難受。
他咬著牙根,腳步加快,手已經摸到了門把手上。
“誠誠,你確定要出門嗎?”計揚叫住他,軟綿綿聲音依舊沒有什麼殺傷力,“一天了,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把你接來住,我不愛管閒事,但你不是彆人,你的學習我一定會管到底。”
說話間,計丞誠已經把門把手轉開。
計揚歎了一口氣,“誠誠,我承認剛剛的手段有點偏激,但你作為學生,最重要的事情難道不是學習嗎?你今天的作業還沒有寫呢。”
計丞誠已經拉開門,卻不知道為什麼不敢邁出門去,即便身後人說話的語氣好似軟弱好捏,但在計丞誠的感知裡,自己卻仿佛已經被一片巨大可怕的陰影籠罩。
他毫不懷疑,自己今天要是敢走,一定會被一巴掌拍扁在地上。
計丞誠猶豫了又猶豫,掙紮了又掙紮,最後將門重重地關上,轉身氣鼓鼓地說:“我看看房門鎖沒鎖,行不行!”
“砰!”
計丞誠像個小孩兒似的,跺著重重的腳步,繞開計揚老遠地回了屋,大力地關上了自己的房門。
屋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計揚鬆了一口氣地笑了。
這時徐天朗從自己屋裡探出頭來,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樣:“誠誠說他屋裡沒空調,反正我也睡慣了沒空調的房間,我可以和他換。”
計揚揚眉:“朗朗,你作業已經寫完了?”
徐天朗默默地把頭收了回去。
這下屋裡才真正安靜下來。
計揚回到房間找到衣服穿上,又重新擦了頭,梳順的劉海緊貼著額頭齊眉,就像個初中生。
計揚看著鏡子裡白白嫩嫩的那張臉,抿了抿嘴角。
穿進來這個身體的長相,和原本的他很像,但就是眼睛稍微圓了一點點,嘴唇嘟了一點,再加上皮膚白上幾度之後,氣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看了這麼久,依舊不習慣。
就這張臉,就算不化妝,也非常女性化了好不好?
難怪最後會被男主角嫌棄的打臉,換他自己也看不順眼。
梳順的劉海又被他抓起來,朝後梳高,露出了額頭後,總算好上一點點。
計揚從房間走出去,兩個屋裡都安安靜靜的,徐天朗在寫作業,打開計丞誠的房間,計丞誠也在寫作業。
看見孩子們都乖乖的,剛剛因為長相而生出的那點氣悶,瞬間消散。
七點半,外賣送了過來,計揚將碗筷分好,喊了一聲:“吃飯了。”
徐天朗杵著拐杖先出來。
借住親戚家的孩子都比較敏感配合,縱然他心裡有一肚子委屈,也不會在計家人麵前表現出來,露麵的時候臉上掛著笑,說了一句:“好香啊。”
計揚招呼他坐下,兩人看起來和樂融融的,但誰都沒走進誰的心裡。
徐天朗心裡藏了太多的委屈,想要打破這些隔閡不容易,計揚也知道急不得。
倒是計丞誠那邊,聽見了當沒聽見,任性地關在屋裡沒動靜。
計揚去敲了門。
“咚咚咚!”
“誠誠,吃飯了。”
“等會兒飯菜涼了,快出來。”
沒回應。
“我進去了?”
計揚說著,扭開了房門。
計丞誠就坐在昨天綁他的桌子上,頭也不抬地奮筆疾飛,計揚走到桌邊掃了一眼,就看見了一道錯題。
但他沒說,而是彎下腰,又說:“誠誠,吃飯了。”
計丞誠隻是埋頭書寫。
計揚向來沒有說硬話的習慣,見孩子委屈,先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問題,然後好脾氣地彎腰說:“彆生氣了好嗎?動手是我的錯,但你得吃飯啊。”
“……”
“誠誠彆這樣,你和我歐氣,少吃一頓飯,說不定就少長高一厘米,你想比我高吧?現在你可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人生隻有一次的機會,錯過了多可惜。”
“……”
“走,吃飯了。”計揚見他寫完了手上的題,抬手抽走了他手中的筆,計丞誠抬頭瞪他,他就對他笑,簡直耐心十足。
計丞誠從那笑容裡摸到了計揚的底線,他抿了抿嘴角,不情願地站起身,出了門去。
客廳的桌麵上擺著四份菜,四碗飯,全是葷菜,兩份菜是按照計丞誠口味點的,另外兩份是按照徐天朗口味點的。
第一次點這家的外賣,油很重,看起來並不下飯,計揚嘗了一口,味道也不好,但好在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們不挑食,低頭便吃了起來。
計揚說:“今天將就著吃,等過兩天,我們自己做飯。”
計丞誠和徐天朗都沒說話,客廳裡的氣氛有些壓抑。
其實屋裡要是隻有計揚、計丞誠兩兄弟,吃飯的時間說不定就說開了,但今天徐天朗在,計丞誠看見人就一肚子的氣,根本吃不下。
計揚沒管他,而是看向徐天朗:“喝點骨頭湯,吃什麼補什麼,腳傷能早點好。你明年就要高考了,耽擱一天都可惜,早點養好了傷,咬咬牙,這一年熬過去,就好了。大學你會覺得輕鬆很多。”
“嗬。”計丞誠突然笑了一嗓子,“吃什麼補什麼?哥,你明天買點豬腦花回來。”
徐天朗馬上沉了臉。
“今天骨頭湯,明天豬腦花,哎呦,實在太棒了。”
計揚看他一眼,問:“你飯吃完了?”
計丞誠嘴皮子一掀:“我那屋沒空調,沒床墊,睡覺熱的反胃,吃什麼?吃什麼都沒胃口。”
“我們已經說好了吧?”
“說好了!”計丞誠下巴一揚,“但我就不知道了,憑什麼他來就可以住那屋裡,就他那個學習成績,住什麼屋都學不好,還是說我斷個腿就能住進去了?”
徐天朗嘴角抿緊:“我可以和你換。”
徐天朗不開口還好,一開口計丞誠就氣不打一處來:“得了吧,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嗎?我可受不起。”
說完,計丞誠把碗筷往桌子上一丟,起身進了屋。
計揚將目光從計丞誠背影收回來的時候,徐天朗也才收回視線,一副忍辱負重的模樣:“反正我的目標是體院,成績要求沒那麼高,就把房間讓給誠誠吧,他學習好。”
這話說的太言不由衷,說的都是委屈。
徐天朗當體育生讀體育大學是徐芝蘭想的辦法。
原本徐天朗也能勉強自己接受,畢竟他學習是真的很一般。
但自從計丞誠和計雯雯高價讀了國際大學後,徐天朗心裡的那點兒不平衡就徹底爆發了,也對體育訓練越來越沒興趣。
每一滴汗水都讓他想起自己無父無母的處境,都是他的委屈。
之前他一直忍著,但今天沒忍住,就抱怨出了口。
計揚隻是說著:“體育大學好像也有體育傳媒這類的純文科吧?如果實在對運動沒興趣,可以申請換係。”
“我學習又不好。”
“要不我幫你補習一下,你看看能提升嗎?”
“哪有時間,我平時還有訓練。”
“最近不都是時間?你住在我這裡,正好也沒訓練,是不是,反正也就一個月的時間,我們嘗試一下。”
徐天朗不說話了,有點難受。
發現自己把自己的話堵死了。
他是不愛訓練,但他更不愛學習。
計揚深深看他,最後嘴角一掀:“也對,‘不努力且安慰自己並不想要’的痛苦,確實比‘拚命努力’卻失敗的痛苦小多了。”
徐天朗愣了一下,將這句話翻來覆去想了半天才品出味來。
計揚已經吃完了一碗飯,起身收拾桌麵的時候,看了他一眼,最後說道:“我明天幫你複習,要的話我就幫你買習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