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都看見了？
計揚也算是反應夠快, 保持著臉上的餘怒，視線平靜的從樓瑾臉上移開, 隨後瞪向那個中年人，說道：“尤其是你這種老男人, 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 我就算喜歡男人，也看不上你。”
說完，他往樓瑾身邊一站, 身體輕輕貼著對方, 繼續說道：“看見沒有, 什麼叫做差距，也不撒潑尿照照自己。”
最後，對樓瑾笑的眉眼皆彎：“對吧。”
樓瑾一動不動地站在計揚身邊，臉上幾乎沒有情緒, 隻是看著那個中年人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來, 然後用著一副“我是誰, 我在哪裡”的表情看著他們。
然後說道：“走吧。”
計揚心臟亂跳，麵上卻不顯, 乖順點頭：“好呀。”
兩人轉身離開了廁所, 走在後麵的樓瑾又回頭看了一眼中年人，然後蹙著眉，擋住了中年人怨恨的目光。
等著計揚回到座位上, 樓瑾並沒有坐下, 而是對計揚叮囑道：“彆一個人亂走, 我怕他還有彆的同伴，我去一趟洗手間就回來。”
敢情剛剛他一個瘸子是在保護自己？
不對。
計揚情願相信樓瑾是在觀察自己。
“切開黑”的複仇事業型男主，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娘炮浪費心力，要不是自己說出了絕對不該說出的話，樓瑾最多和自己維持一個禮貌上的關係，絕不可能和自己走這麼近。
想到即將到來的【ooc懲罰】，計揚的額頭控製不住地浮現出點點汗水。
隨後他調整表情，怯怯微笑：“好的，謝謝你了。”
“我沒做什麼，你做的很好。”樓瑾說完，對著計揚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一無所知的徐天朗看看兩人，問：“怎麼了？”
計揚看他，驅趕道：“真討厭，有個老男人占我便宜，你快去看看，彆讓樓瑾出事了。”
徐天朗表情古怪地站起身，杵著拐杖跟了上去。
看見這一幕的計揚鬆了一口氣，一個瘸子和喝醉的中年人撞上未必討好，他本來還有點擔心，徐天朗跟過去就更好了。
隻是……
唉！
計揚覺得自己之前的鋪墊肯定通通白費。
既看見他動手，又親口聽見他“不喜歡男人”言論的樓瑾，怕是說什麼都不會相信自己對他有意思吧？
難道自己真的要走“小弟”路線？
話說劇情都崩到這個程度了，為什麼【ooc懲罰】還沒有出現？
正想著，熟悉的電流流竄全身。
計揚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不是不來，是延遲懲罰啊。
所以說。
自己果然走的還是“妖豔賤貨”的感情線，永遠沒機會走事業線，成為男主的“小弟”唄。
樓瑾從洗手間走出來的時候，看見就是計揚托著下巴沉思的模樣。
徐天朗還在自己身邊繞來繞去地問個不停，像狼犬一樣熱情有餘，卻又缺乏觀察力，樓瑾已經用沉默回答了徐天朗，偏偏徐天朗一定要一探究竟。
“樓哥，剛剛怎麼了嘛，我看了一下，洗手間裡沒人啊？”
“我表哥他做什麼了？你不用管他，他自己都能應付，你彆看他那樣，收拾計丞誠一套套的，可厲害了。”
“樓哥？”
“樓哥。”
樓瑾並不想回答，就像在他被徐天朗從網吧接走那天，當晚徐天朗幾乎把自己的生活背景都說了個乾乾淨淨，他卻沒有多問一句，為什麼你嘴裡那個娘炮表哥打架很凶的樣子。
一開始是覺得沒必要。
後來變成了不想說。
就好像自己突然發現了某個非常有意思的秘密，讓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計揚就像個洋蔥，撥開第一層的時候很刺鼻，但若是放進嘴裡品，卻又是甜的。
就像他烤的蛋糕。
在離開洗手間，回到餐廳後，徐天朗終於不甘心放棄了尋找答案，隻是在最後小聲提點了一句：“那個……我表哥，你還是和他彆走的太近比較好。”
樓瑾看他。
徐天朗一咬牙說：“我跟你關係好，我就直說了吧……我可沒和彆人說過啊，我表哥他，他，喜歡男人。”
最後幾個字說出來，徐天朗一副羞大發了的模樣，臉都紅了。
樓瑾卻麵色平靜，回答：“我知道。”
計揚高調出櫃，整個T大都知道。
不過樓瑾感興趣的卻是剛剛計揚說出口的那句話——他對男人沒興趣。
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
樓瑾再度看向計揚的時候，注意力從側臉的輪廓移到了手指上，白玉似的手指修長，好似隻出現在畫卷裡，完美無瑕，就連那骨節都生出無儘優美的和諧感。
但不知道為什麼，樓瑾的目光卻落在那墜下的銀鏈上，難以收回。
用銀鏈裝飾指甲，是一種潮流和時尚，但是在樓瑾眼裡卻有著另外一種含義。
當星光掛在銀鏈上的時候，那種束縛又閃亮的感覺分外明顯，讓樓瑾想起了那張圖片……手裡拿著麻繩的男人單腳踩上衣櫃，被拉開的繩子讓他的後背舒展，呈現出讓人難以忘記的張力。
姿態強悍。
更美。
耀眼的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但下一秒。
當計揚突然看過來的時候，樓瑾將眸光平靜地收了回來。
“我吃飽了。”計揚說。
樓瑾點頭。
徐天朗卻蹙眉：“我才開始呢。”
計揚笑道：“沒關係，等你。”
隨著他說話，雙手抬起來，在桌麵上行支起了下巴，於是樓瑾更近距離地看見了那搖晃的鏈子。
看了一會兒，他抬頭，看向計揚的臉上，說：“你的眼睛。”
計揚微笑：“美瞳，好看嗎？”
“好看。”樓瑾平靜地誇讚，這才發現計揚眼尾的紅暈，瀲灩的色澤飽滿濃鬱，呈現出一種樓瑾非常陌生，卻又依稀猜出的風情。
莫名的。
有點不高興。
是誰？因為什麼事？才會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呢？
“滴！”
一滴滾開的湯汁落在了徐天朗的手背上，徐天朗渾身一個哆嗦，樓哥肯定是在日行一善，不熟不好說實話啦。
計揚揚眉，繼續說道：“聽說你往瑞貝雜誌成功投稿了？”
“是的。”
“恭喜。”
“謝謝。”
“所以你的專業知識到什麼程度了？恐怕讀大學隻是為了拿個本子吧？”
“並不是。”
“哦？”計揚好奇地看向樓瑾，他當然知道他的目的，這世上除了樓瑾本人外，自己大概是最了解他的人。
樓瑾吃下一口裹了麻醬的嫩牛肉，又用紙擦過嘴巴，然後說道：“大學很安全。”
“？”計揚頭微微一歪，露出好奇的目光。
樓瑾深深地看著計揚：“並不是每次都那麼好運，會有人出現救我，所以大學很安全。”
計揚笑不出來了。
樓瑾不但清楚記得這件事，甚至因為剛剛的那場意外，開始試圖刺探自己，句句疑問，步步陷阱。
很明顯，自己的人設在樓瑾的麵前快崩掉了。
【ooc懲罰】會有多可怕，想想就覺得害怕。
計揚心裡雖然焦慮，麵上卻不顯，隻是漫不經心地說道：“可不是嗎，我們T大可是國家重點學校，對門就是警察局，誰敢放肆……話說，你不是個學生嗎？為什麼會考慮這些安全問題？”
“你不知道？”
“我該知道嗎？”
“哦……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抱歉，我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讓你出現了不好的回憶。”
“你為什麼會有這些聯想，我的表情很糟糕？”
計揚看著眼前笑眯眯的樓瑾，心裡咯噔了一下。
剛剛的話，看起來平平無奇，但細細去品，卻透露出了自己對樓瑾了解的深度……或許這個時候就連徐天朗都不清楚樓瑾的背景和經曆，他卻無意間劇透了。
所以說，多說多錯。
好在計揚也不是省油的燈，腦子一轉，微笑：“現在的臉色還行啦，但一直以來都很糟糕哦，看起來不太開心的樣子。”
“我呀……”計揚睨著樓瑾，彎月般的眼眸裹著戴上了美瞳的眼眸，黑亮的大眼仁裡倒映出樓瑾的臉，笑得媚眼如絲，“留意你很久了呢。”
計揚打了一記直球。
對著樓瑾曖昧眨眼。
依稀感覺到身邊氣氛不對勁的徐天朗抓耳撓腮，擠了半天，擠出來一句：“吃肉，吃肉。”
但，誰理他啊。
正在交鋒的兩人旁若無人，看起來輕鬆的姿態，實際上卻刀光劍影，步步驚心。
計揚赤·裸裸的示好人人皆知，但樓瑾卻像是戴了防護罩，仿佛渾然不覺。
他臉上維持了禮貌疏離的笑容，淡淡地說：“謝謝揚哥一直送來的蛋糕，幫了我很大的忙，前段時間軟件一直沒有賣出去，確實非常窘迫，以後就不麻煩揚哥了。”
計揚的笑容濃鬱。
“沒關係，也不麻煩的，每日裡都給弟弟們做點，順便給你送過去點，並不麻煩，還是說你嫌棄我做得不好吃？”
“怎麼會，每次你送來的我都吃完了。”
“那不就是了，我還有很多手藝你沒吃到呢。”
“這怎麼好意思。”
“沒什麼不好意思，你是朗朗的朋友，又是我的朋友，朗朗腳受了傷，我能接回家，你腳受傷我能幫的不多，一點小點心意而已。”
樓瑾抬頭，笑容驟然濃鬱，“那……好吧，就麻煩你了。”
計揚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被迅速地抹平，所有經意的情緒都被深深壓下。
他……感覺到了樓瑾了不對勁。
這些對話發生的太快，此刻自己沒辦法去分析，但是本能告訴他，樓瑾在裝傻充愣扮豬吃老虎，樓瑾是刺探他。
而且這並不奇怪不是嗎？
自己從劇情一開始，就和樓瑾接觸上了，而且還是毫無遮掩，本性暴露的接觸，哪怕之後受到劇情約束，強力挽回，但在樓瑾心裡留下的痕跡卻再也抹不去。
還有一點。
從邏輯上來說，敏感多疑的男主在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之後，難道不應該選擇敬而遠之嗎？專心事業線，將所有與複仇不相關的因素統統砍掉嗎？
為什麼在明知道自己不對勁的情況下，還是選擇和自己繼續接觸呢？
不合理。
非常不合理。
計揚明知道不對，樓瑾的反應完全不符合他書中的人設，但一時間計揚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眼前自己還在和男主角進行對手戲，這是確確實實的，也容不得他左思右想心不在焉，必須打起精神來。
這樣想著，計揚決定還是按照計劃行事。
對樓瑾抿嘴笑道：“好了，接下來聊點有趣的事吧，晚飯也快吃完了，就這麼回家未免無聊，接下來我們再找個地方消遣，吃串唱歌怎麼樣？”
徐天朗聞言，胸口一挺。
嘖。
一看大表哥就是對樓哥有企圖啊！
這個時候就要看自己的表現了……徐天朗深呼吸一口氣，正要搖頭拒絕。
樓瑾卻說道：“好啊，我今晚晚上有空，而且你也說了來而不往，你請吃飯，我請唱歌，可以嗎？”
樓哥！！
徐天朗看出了大表哥那奸計得逞藏不住的笑，急得使勁對樓瑾擠眉弄眼。
樓瑾視而不見。
徐天朗急中生智：“遊戲，樓哥不是說好晚上要和我一起玩遊戲嗎？”
樓瑾聞言，有些遺憾地看向計揚，說：“確實，約好了去打遊戲，不過揚哥的提議也不錯，要不我們再商量一下？”
計揚滿臉遺憾地說：“我不會玩遊戲哦，去唱歌吧，你要玩遊戲我就沒辦法了。”
不等徐天朗多說，樓瑾乾脆地點頭答應下來：“好，唱歌。”
徐天朗差點捏斷筷子。
三人吃過結賬，直接下樓坐上了計揚的車。
計揚提了個地方，就在他現在住的地方不遠，同時說道：“我把車停回家，麻煩你們和我走一段路哦。”
徐天朗毫無察覺，樓瑾的眼眸卻微暗。
不開車了代表會喝酒，計揚一定要喝這個酒，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這個上一世沒有出現的人，給了樓瑾很多的疑問，多變詭詐秘密很多，本該是他敬而遠之的人，但卻並不讓他反感。
更甚至，讓他生出了本不應該出現的好奇。
想要知道更多。
樓瑾沒有戳穿計揚顯而易見的算計，徐天朗是真的毫不知情。
騷包的迷你寶馬掛著“珍珠項鏈”，穿梭在大城市夜晚的街道上，車裡依舊回蕩著熱烈的遊戲談論聲，計揚獨自開車，思考著自己的計劃，直至來到一處小區外才緩緩降下速度，拐進了地下停車場。
樓瑾默記路線，同時問道：“這裡的房子是買的嗎？”
“不是。”熟練地倒車入庫，小車就是好停，一盤子停好位置，計揚這才說道，“一開始是誠誠不好好讀書，現在朗朗也住進來了，要上樓休息一下嗎？或者自己去玩？”
本來隻是禮貌地邀請，誰知道樓瑾卻說：“好。”
計揚揚眉，繼而牽出嘴角喜悅的笑容，說：“那就更好了，我上去給你們榨果汁。”
樓瑾乘坐電梯一路上了二十層，進了走廊最左側的房間。
房間裡空調一直開著，進屋就一股涼氣襲來，舒爽宜人，大幅的落地窗外月亮正在升起，照亮屋內。
客廳的大燈被打開，樓瑾仔細看去。
住了三個男生的房間不顯半分淩亂，一切都井井有條。
計揚示意兩個瘸子去沙發上坐下，自己將手機往桌上一丟，就打開冰箱拿出西瓜，進了廚房。
瘸子們看著他的動作，直到身影消失，然後徐天朗率先乾笑一聲：“那個，樓哥和我哥關係還行啊？”
“還行，在大學裡偶爾見麵。”樓瑾卻在觀察環境，接著就問了一句，“你表弟的房間在哪裡？”
徐天朗愣了一下，指著長長通道的儘頭說，“那間屋，不過最近天氣熱，他那屋沒空調，所以一般都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你房間呢？”
“旁邊。”
“我可以看看嗎？”
“可以啊，不過也沒什麼好看的。”
說話間，兩人拿起腿邊放著的拐杖，一前一後站起了身。
同時廚房裡傳來了切西瓜的時候，刀與砧板碰撞的聲響。
“咚！”
“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