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樓瑾過去結賬, 又上了一趟洗手間, 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計揚從門外倉促收回的目光，以及他突然抖個不停的腿。
“走嗎？”樓瑾問道。
“走啊。”計揚唰地站了起來，走到門邊又停下，將門簾掀開一邊, 說，“你走前麵。”
“……”樓瑾困惑地看了計揚一眼。
計揚沒有察覺到樓瑾的目光, 落後半步，四處張望的一圈, 心裡稍微有點著急。
剛剛他明明看見人東倒西歪地走出來，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該不會因為自己在這裡, 劇情改變了吧？
其實劇情改變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雯雯就不會和樓瑾見麵。但是吧……要因為自己的預知，破壞了樓瑾獲得“奇遇”的機會, 也挺過意不去的。
計揚心思複雜，又急著到處找人，不知不覺的就和樓瑾隔開了好些步, 也沒看見樓瑾因為沒有看見腳下翻翹的地磚, 差點摔倒的一幕。
樓瑾穩住身體，轉頭去看計揚，就發現計揚心不在焉，左顧右看的不知道在找什麼, 樓瑾眼眸漸黑, 順著他的視線找過一圈, 最後凝在了左側的小巷子裡。
小巷子實際上也不算太小，大約也有個兩米來寬，深度看不見儘頭。
臨街兩邊原本應該開滿了售賣煙酒零食的小商鋪，隻是這個時間陸陸續續地關閉了店門，遠遠的還能夠聽見卷簾門拉下來的聲音。
零星還開著門的小店和稀疏的路燈無法照亮整個小巷，於是整個巷子被割裂成了明明暗暗、深深淺淺的無數塊，生出光怪陸離的魑魅魍魎。
此刻就有幾個人出現在樓瑾視野所及的地方，像是看熱鬨一樣圍成了一個圈，他們團在一起，似乎在阻擋著什麼從裡麵破出，偶爾還能夠聽見一聲壓抑不住的噓聲。
或許是在賭·博，或許是要教訓某個人，當然也像一群喝醉酒的流氓在調戲一個深夜獨自路過的女性，總之充滿了晦暗的墮落的讓人不想接近的氣息。
樓瑾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見過更深更黑更可怕的黑暗，但不代表他對這種小小的黑團可以無視，事實上那些負麵的能量會刺激的他想起更多不堪的往事，讓他的怒意升騰，想要做點什麼。
但是在失控前，樓瑾幾乎是下意識的用目光去追逐計揚，像是驅光的生命，對溫暖的渴望。
然後心不在焉的計揚終於來到了他的麵前。
沐浴在路燈下的眉眼柔軟的甚至有點懵懂，好奇的往他身後的巷子裡張望，像是一隻小兔子，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毛茸茸的小生命，讓樓瑾的手指微微抽搐，想要將它抱起來，然後用手掌狠狠地揉搓那團脆弱又柔軟的毛發。
“你在看什麼？”計揚發出古怪，還有點誇張的聲音。
樓瑾將眼眸微微收斂，遮擋深處突如其來的癲狂情緒，淡淡地說：“沒什麼，走吧。”
“啊？”計揚看看樓瑾，又看看巷子裡的人群，眼睛像是漂亮的黑色玻璃珠，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後，說道，“我好像聽見有女孩子的聲音，不去看看嗎？”
樓瑾突如其來的煩躁，不客氣地說道：“你情我願的皮肉買賣，你管那麼多乾什麼？”
計揚愣了一下，繼而正義感十足地指責道，“哪裡你情我願的？而且如果是，如果是……這麼多人，她瘋了嗎？我不放心，還是去看看吧。”
“……”樓瑾嘴角抿成了直線，從頭到腳都散發著不願意多管閒事的氣息，卻依舊無法阻攔計揚一頭紮進巷子裡的行為，他看著計揚直衝人群而去，隻能咬著牙根跟了上去。
看著短短的距離，走起來卻比實際的時間長。
小巷裡的地麵似乎年久失修，樓瑾的拐杖一次深一次淺走地很艱難，不知不覺就和計揚拉開了距離。
更多的空氣，夾雜著恐慌，擠進了他們之間。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噩夢裡，他仿佛親眼看見一輛失控的大卡車撞在了一輛黑色小轎車的後備箱，強勁的動力將小轎車一路往前推著，直至推到另外一輛大客車的尾部。車裡的人發出恐懼的尖叫，他在車外麵拚命地尖叫，敲打了玻璃窗，想要將車裡的人救下來。
然而無能為力。
黑色的小轎車依舊被狠狠地擠扁成了一團，從變形的門窗縫隙流出殷紅的血液。
而他隻能失魂落魄地看著他最重要的親人從自己的眼前離去。
一次又一次，無法抓住命運，失去的感覺成了夢魘，在無數個日夜侵蝕著他的睡夢，無法入眠。
這一刻。
那種感覺又來了。
危險！
有危險！
不要走！
樓瑾急躁了起來，臉繃的很緊，他大叫：“計揚，等我！”
但前麵的人似乎並沒有聽見他的喊聲，近乎於橫衝直闖的往醉漢的人群衝去。
樓瑾的拐杖一腳戳進了一個足有十公分深的地坑裡，骨折的左腳落在地上，發出讓他頭發矗立的疼痛。
“計……”樓瑾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他提高音量想要喊住前麵的人，他真的生氣了。
就在這時，已經接近人群的計揚突然從背包裡拿出了手機，放在耳邊高聲說道：“110嗎？你好，這裡有人喝了很多酒，在聚眾鬨事……”
話音未落，圍成一圈的醉漢，紛紛將頭轉了過來，凶神惡煞地看著計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