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落後一步的樓瑾手裡拿著兩瓶水,來到了病房,一副理所當然地模樣站在了計揚的身邊。
計揚無意識地接過樓瑾遞來的水,卻沒來得及放進嘴裡,便說道:“病還沒好呢,彆和阿姨頂嘴,阿姨天天白天黑夜的陪你,有什麼不能好好說的。”
然後頓了頓,計揚說:“要不我們先出去待一會兒,你和阿姨彆吵架,心平氣和地談過。我覺得阿姨說的沒錯,我家離廠子太遠了,而且這種製造業比較扼殺年輕人的潛力,上升渠道又小,都是論資排輩,我也覺得並不是你的最好選擇,所以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你真不用在意我的感受,那是我家的廠子,我堅持留下,努力改變,都是我應該做的。就算我們不在一個公司上班,也都住在城裡,沒事還是可以經常約出來喝酒嘛。”
說到這裡,計揚頓了一下,然後又說道:“如果你願意留下也可以,至少我能保證,公司的銷售部有我們兩個人在,一定會有更好的發展,在這片處女地上奮鬥,未來也是不可限量的。所以不要急,你先做出選擇,然後再和阿姨好好談談,怎麼樣都可以。”
樓瑾沉默地聽著,不知道那句話讓他覺得不舒服,臉上的那點輕鬆又收斂了去。
但他尊重計揚的發言時刻,並不多言,甚至視線往病房外看去,打算到外麵等人。
這時計揚又說道:“看見你能夠坐起來就好了,隻要開始吃飯,力氣很快就能回來,病也好的更快。我今天還有事,就不多待了,我就先走了,等你出院的時候再過來。”
正要離開的樓瑾停下動作,做出了轉身等待計揚的姿態。
計揚也確實朝著他的方向走來,同時最後說道:“和阿姨好好談談,無論最後是什麼結果我都支持你,不用有太多的顧慮。”
“走吧。”計揚推著樓瑾往門外走。
病房裡沒了外人,就連腳步聲都緩緩消失,羅媽媽鬆了一口氣,臉上重新浮現笑容,看向自家兒子。
這是這一眼,卻嚇得她差點靈魂出竅。
隻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歪在了床上,渾身顫個不停,好似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啊!”羅媽媽慘叫著去扶兒子,將人勉強翻過來的時候,就看見羅輝抓著心口處的衣服,手臂的青筋根根猙獰,像是斑駁的樹藤,泛出濃鬱不祥的黑色。
一時間無法分辨,他究竟是傷處太疼,還是心口疼痛難忍,好不容易恢複一點的臉色隻剩下慘白一片,好似最後一滴血色都流淌乾淨。
羅媽媽嚇得驚慌失措,發出淒厲的尖叫:“你不要孩子了你!你喜歡他?他是個男人啊!你瘋了嗎?我不會答應的!我絕對不會答應!你就是死了我也不可能答應!”
青筋畢露的手一把抓住了羅媽媽的手腕,羅輝睜著血紅的眼睛瞪著自己的母親,呼哧呼哧地喘了好幾下,才低啞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知道……你為什麼知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羅媽媽被問的一愣,繼而像是觸電一般的將兒子的手甩開,抹去眼底湧出的淚水,像是逃避一樣的衝出病房,大喊:“醫生!!”
羅輝慘笑一聲,看著母親逃避的背影,為自己調整了一個相對舒服的姿勢,然後看向了天花板上的一個光點。
像太陽。
又不是很像。
衣服在心口處皺皺巴巴地團成了一團,一顆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崩斷,露出了一小片慘白的肌膚,顫抖般的起起伏伏。
在這跟著顫動的視野裡,腦海裡先是浮現了計揚的臉,像是某種柔軟的絲線,將他層層纏繞,纏綿入骨。但是來自病房門口的啜泣聲,卻每每將他的回憶打斷,提醒他夢境和現實的差距。
羅輝閉上眼,突然就想起了那個晚上,在五光十色的燈光下,一群人喝醉了酒的人,化身成了魑魅魍魎,將語言變成攻擊的手段,說出了天下間最惡毒的話。
於是,被攻擊的人崩潰了,帶著一抹恨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跑出了KTV的包廂。
作為那次宴會的主人,他不得不追上去。
後來在無數個夜晚,他都在思考,如果當時的自己不追出去,是不是就沒有後來的那些事情,自己也不會變的那麼奇怪。
每當這個時候,那隱忍的啜泣聲都會在耳邊回蕩,化成了勾魂奪魄的音符,在他的靈魂和心臟深處翩翩起舞。
他想要為他抹去眼淚,想要抱住他安慰他,甚至想要將他保護在自己的身後,幫他擋住那些狂言浪語,讓他無畏無懼,快樂笑著。
“醫生!醫生!快看看我兒子他怎麼了?突然就倒下去了,你快看看,我就這一個兒子啊,就這一個啊!他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先是被人蠻橫無情的從美夢裡拽了出來,羅輝的眼球轉動,看向急的蓬頭亂發,宛若瘋魔的母親,還有嚇得麵色巨變,呆在原地的父親。
真是討厭極了!
掌控他的人生!對他的未來指手畫腳!成功的時候便認為理所當然,一旦嗅到失敗的氣息,就變得氣急敗壞,麵目猙獰!
這樣老實巴交的父親,這樣歇斯底裡的母親,一切都糟糕透了。
可是……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羅輝牽著嘴角努力露出笑容,說:“爸媽,我沒事,我沒事……我還好,彆擔心……媽,彆哭了,彆這樣,爸,你快哄哄媽,快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