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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林生的腦子轉得飛快, 佯裝憤怒道:
“老公,以後你不要主動洗衣服了,手勁兒太大了, 上次T恤也被你洗爛了。”
記者和攝影師仍舊麵露呆滯。
林生下意識看了眼左胸上的浴袍logo, 當即原地旋了一圈,單手支在後腦勺背麵, 靠在牆上,“百思浴袍,讓你一秒充電, 快樂沒有極限。”
紀曜禮連忙鼓掌, “好!非常好!”
記者和攝影師又懵懵地看向他。
紀曜禮笑得坦然, “內人近期接了一個浴袍的廣告,裡麵正在準備拍廣告,這兩天有事沒事就會來找我練台詞, 不好意思讓你們見笑了。”
記者和攝影師仍一副腦袋還沒有轉過來的樣子。
林生連忙衝二人鞠躬,“抱歉可能嚇到您們了,我這邊還有拍攝,就不打擾了, 您們繼續。”待紀曜禮點了點頭後, 林生利落轉身進房間,把書櫃又推了回去。
林生剛才演那段的時候, 手都忍不住在顫抖!現在在房內無聲咆哮, 這書櫃隔音效果怎麼這麼好?外麵采訪聲音竟然一點都沒聽到!
紀總怎麼在大清早安排采訪?也不提前和他說一聲, 剛在心裡吐槽完, 林生就在床頭櫃上看到一張便簽紙,上麵的字力透紙背:
“生,今早有采訪,半小時可結束,你多睡會兒。”
林生心裡苦啊,這房間不開燈光線太暗,剛睡醒腦子又一根筋,根本就沒法發現這紙條啊。
他揭下紙,目光忍不住在第一個字上多做了些停留。
生。
紀曜禮第一次這樣喚他,不似每次動情時喚的“老婆”,但其中的感情似比老婆更甚,一張紙都能看得令他心跳加速。
如果剛醒來就看到這個,今天的這一天是不是會美好到極致。
等等,沒有如果,他剛橫衝直撞地出去,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了,頭疼啊啊啊他在床上滾來,又滾去。
忽地,書櫃再次被打開。
林生嚇得猛得鑽到被子,天啊,該不會是那記者進來了吧,裡麵根本沒有拍攝豈不是露餡了?!
身上忽然壓了一個人,這重量林生無比熟悉,心頭一鬆。
紀曜禮扒拉下輩子,看著他頂著亂糟糟頭發的腦袋,“你啊你,每天都能給我新的驚喜。”
林生的聲音小小的,“可能是驚嚇吧。”
“沒事。”紀曜禮的心情好像並沒有被破壞,語氣慵懶,“這是雜誌采訪,攝影師當時在拍照,沒錄進去,也沒來得及拍你,不管他們最後信沒信,我都要安謙去慰問了,保證不會說出去。”
林生仍舊有些擔憂,“我是怕給您添麻煩。”
紀曜禮沒有說話,像個熊一樣地趴在他身上,和你有關的都不叫麻煩,叫好消息。
而關於脫針織衫那事,他也吩咐了安謙留意,畢竟那音響的對話語意不詳,且隻有短短的半分鐘,沒能留下痕跡,私下嚼舌根的人都會被領導敲黑板,畢竟人家是合法夫夫,人之常情。久而久之,新鮮勁過去這件事也會散了。
“我現在想著的是要幫你聯係這家叫百思的浴袍店,讚助一條你當模特的廣告。”紀曜禮無奈道。
林生覺得丟人,“對、對不起。”
紀曜禮揉了揉他蓬鬆的頭發, “晚上多讓我陪你練練肺活量就好。”
林生低下了腦袋,這人每次說這些話時,一點都不害臊。
“我的內褲對紀總做了什麼,要這樣對待他?”林生是真不懂他好好的內褲,一早晨可憐成那樣。
“咳……”紀曜禮咳了一聲,“是我不對,到時候陪你一箱。”
紀曜禮把頭埋在林生的腹上,蹭了蹭,“我終於知道君王為什麼從此不早朝了,不想上班。”
林生雖然沒有為自己的內褲伸張仗義,但還是被他給逗笑了,“你上班就是走到房間外的事,還不願意。”
紀曜禮閉上眼睛,想要睡一會兒的樣子。
林生連忙輕拍他的手,“起來啦,我今天有拍攝的。”
紀曜禮這才悶悶不樂地說道:“壯壯早晨給我來電話了,說是你們要拍戲的那條街今天還是不少圍觀的粉絲,劇組也等不起了,隻好找編劇改劇本,換個場地,保險起見,換到兩百裡外一個小叫孝城的縣城拍攝。“
林生意外道:“要去外地嗎?”
“嗯。”紀曜禮說:“要去一周。”
林生有些期待道:“孝城誒,聽說那裡的米酒超級好喝的,一直想去沒有機會!”
紀曜禮抽了抽額角,“你要離開你的老公一周,你能不能適當裝出一點難過?”
林生當即捂著嘴,作痛苦狀,“天,一周不見,這讓生生該如何睡得著?”
紀曜禮用力捏了捏他的臉蛋,“我看你要開心死了,去了那沒人管你。”
林生偷著笑了一下,表現得這麼明顯嗎?然後他被紀曜禮拉起了床,“去洗漱吧,衣服一會兒熨好了給你送來。”
嗒嗒嗒的拖鞋聲響起,林生進了洗手間,出來後穿戴妥當,被紀曜禮送到了一樓大廳,外麵保姆車已等候多時。
壯壯提早去乾厚裡幫林生拿了衣物行李,正坐在副駕駛上衝他招手。
林生的邊走邊回頭,衝紀曜禮拜拜,“不要想我哦。”
紀曜禮舔了舔牙齦,失笑,要不是旁邊職員都看著,真想把他拽回來好好“上課”,收收學費。
直到看著保姆車平穩彙入道路,紀曜禮這才轉身進了大廈,走得有些快,這幾天公司忙著軟科幻劇作的開發,市裡對這個項目極為重視,安排了專員到訪,還有大小會議需要他親自在場,需得爭分奪秒推進。
保姆車在高速收費站前和劇組的幾輛車彙合,但林生不知道這些,因為他上車就開始睡覺,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孝城。
小縣城空氣養人,林生下車的時候伸了個懶腰,心情跟來度假似的。
劇組修整的這兩天,編劇姐姐們來了彆的靈感,日夜改劇本,將瞿陽自殺的那幕戲給改了。
天氣太冷了,林生嘴裡呼出的都是白氣,看著自己凍紅的雙手裡拿著的新劇本:瞿陽不堪網友言論的攻擊,選擇和新漪同樣的自殺方法,溺水而亡。但自從新漪在江邊出事後,江邊設置了安全員,他幾次靠近都被喝走,最後他選擇了家附近了一條河作為自己的長眠之地。
林生事先簡單地和蘇子涵對著戲,他不知道自己是被凍的,還是蘇子涵的演技太好,就算隻是試戲,瞿陽也把那份絕望深深刻在眼裡,連帶著他的心也忍不住悲憤起來。
這段時日,他又何嘗不是飽受網絡暴力的困擾,此時這個作品,對他來說,得不得獎已經不太重要,他是真心地希望這部電影成片後,能被更多的人看到,讓那些網絡施暴者能夠加以反思。
熟悉新的劇本過後,正式開拍—
新夏拿著一個啤酒瓶,眼眶紅得要命,竭力不讓自己流淚,然後灌了一大口酒。
搖搖晃晃地從地下酒吧裡出來,抹了下眼角,嘀嘀咕咕道:“這風怎麼辣眼睛啊。”
走了兩步,他又開始咒罵阿讚,行屍走肉地走地在路上,自言自語,他羅列著自己和阿讚的回憶,他想不起當時到底是自己招惹的他,還是阿讚引導著自己,可讀書時期他們確實真心相愛過。他又開始罵阿讚,沒有邏輯地罵,就是想要發泄出來。
反正清晨的路上也沒什麼人,就算有人的話,也隻會把他當作一個瘋子,不會靠近。
一位做早點攤的阿姨看到他,嚇得走到屋內,激起了他心中的怒意,不甘喊道:“我很可怕嗎?我明明樣樣都很優秀,為什麼阿姨你也要躲我?那個男人哪裡比我好?除了有錢哪裡比我好?!”
自是沒有人回應。
“好啊!都離開我,妹妹也離開我!多好!”新夏又給自己灌了口酒,酒水順著脖子漏了一身也不在意,他眼睛猩紅,發現河邊站著一個男人。誰看到他都躲,可這個男人卻不躲。
有點意思,他踉踉蹌蹌地靠近,卻發現這個男人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裡,穿的極其單薄,麵色慘白,胡茬滿麵,無神地望著水麵。
新夏喝高了,腦袋比正常人慢半拍,“喂”,叫了他一聲。
這樣近的距離,男人不可能沒有聽到,新夏肚子裡窩著火,“連你也瞧不起老子?”
“滾。”這是瞿陽對新夏說的第一個字。
新夏的怒火徹底被點燃,一拳頭砸到他臉上,“你他媽也瞧不起老子!瞧不起老子!”
瞿陽被打得愣了下,也一拳頭還給他,“哪裡來瘋子?”
二人迅速扭打在一起,下手都是極狠,宣泄著彼此心中的憤恨和無力的壓力,兩個男人打到脫力,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意識最後清醒的一刻,新夏看到河邊留著一張寫滿字跡的紙,抬頭是遺書二字。
瞿陽見他醉死了過去,本想繼續自己跳河,他不會遊泳,這樣跳下去,必死無疑。他又站到河邊,閉上了眼睛,良久,他低罵了聲,又轉回去的把新夏扛起來。
這條街路上一個人都沒有,這人就這樣醉著,要不了多久就會因為體溫太低休克而亡,他走得也不安心,黃泉路上要是遇著了,怕是又要打一架。
於是新夏就被瞿陽拖回了自己住的那破舊的平房。
……
白天裡,紀曜禮一直忙著接待和開會,一直加班到晚上十點。
安謙問,要不要替他開車,送他回乾厚裡。
紀曜禮搖頭,林生不在,回那裡也隻會覺得空曠。明天一大早又有個提案會議要參加,來回跑也麻煩,乾脆在公司將就一晚好了。
他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拿出抽屜裡的煙盒,這才發現已經空了。他將煙盒扔到垃圾桶,疲憊地閉上眼睛,休息了會兒,直到公司的職員走得差不多了,他才起身,獨自走到樓下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準備買一包香煙。
走到收銀台前,紀曜禮正在掏錢包,忽然發現放糖的櫃麵有一個包裝袋,上麵有著一個藍白的毛茸茸兔子,心裡跟著柔了一下。
他蹲下,看著這包名叫“大白兔”的糖。
這時,他身邊走來了兩個年輕男孩,站在旁邊的床上用品欄前,交頭接耳。
身材壯一點的那個男孩說:“要買一點潤滑劑了,家裡的用完了。”
紀曜禮拿糖的手一抖,他酸了,同是男人,為什麼他在這樣的春宵,要在這裡挑奶糖,人家卻那麼優秀?
瘦一點的男孩小聲道:“套套也要一點,家裡隻剩三個了。”
紀曜禮瞥了一眼那個壯男孩,三個還不夠?
壯男孩俯身挑選了一下 ,“要這個螺紋的吧。”
瘦男孩摁住了他的手,“不、不,這種太厚了,換旁邊這個超薄的吧。”
紀曜禮:“……”原來這個還挺多講究。
他拿了包大白兔起身。
壯男孩在瘦男孩的臉頰波了一口,“都行,你上次不是說還要果味的嗎?我瞧著有草莓味的。”
瘦男孩默默地地拿了那盒草莓味的。
紀曜禮想要結賬,結果兩個男孩占著收銀台附近的櫃麵,一直在挑選,他根本沒法靠近,隻好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