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防幼崽再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雲笙立刻說道:“滿意，很滿意。”</p>
秋秋“哦”了一聲，似乎還是不滿意,又瞅著她爹，挑剔地上下打量。</p>
鳳九顏也垂眸看向幼崽，心情很複雜。這種新奇的體驗也讓人手足無措,畢竟他從前帶過的崽，在殼裡的時候就已經到自己身邊來了，但是秋秋卻不一樣。</p>
她是自己野蠻生長的,跟娘親在一起的時間更長，再加上幼崽對母親天性的依戀,以及出生前在母親肚子裡的數年相處，所以她更加信任和親近母親；而與父親的感情，是在養育的過程中逐漸產生的，但是他還未來得及有足夠的時間,與幼崽建立起深厚的情誼。</p>
被挑剔也是難免的。</p>
秋秋率先轉移了視線，奶聲奶氣地說道:“行吧，娘親喜歡,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p>
鳳舞行:“噗嗤！”</p>
說的好像師姐不喜歡了，她就立刻重新換個更滿意的爹爹。</p>
鳳九顏揪起他家崽，放在手心裡，舉到與視線齊平的地方，幽幽地看著她。</p>
秋秋就不高興了，小翅膀動了動，很想捂住爹爹的臉:“總給我看你這張大臉做什麼？雖然爹爹你是長得很好看,但是秋秋已經看了很多遍啦！”</p>
鳳九顏哭笑不得,戳了戳她的小腦袋,問道:“誰跟你說，大和尚可以殺死那個喜歡穿紅衣服的壞女人的？”</p>
秋秋回道:“一看就知道了呀。那個壞女人她害怕金色的光呀。”</p>
鳳九顏頓時就想起來了，緋紅曾企圖襲擊雲笙，還沒靠近就被她身上的金光給擊退了，那是她留在雲笙身上的保命符籙，也確實是功德金光。見過那個之後，秋秋很容易就認得出來太清身上的功德了。</p>
不多會兒，太清就回來了。</p>
雲笙立刻問道:“如何？”</p>
鳳九顏也看了過來，知曉他是去第二峰了，說是穆恒舟情況不太對。他倒是很想知道，哪裡不太對。</p>
太清道:“穆恒舟確實已經不記得宋姝了，但宋姝的死，好似給他帶來極為沉重的影響。”說著，便將穆恒舟的狀況和異常都說給幾人聽。</p>
“所以，他現在相當於廢了？連起身都不能？”</p>
太清很保守地說了一句:“或許是暫時的，貧僧並未曾在他身上發現任何內外傷，也沒有發現根骨或是其他地方有損傷，想來應該不會持續很久。”</p>
雲笙在思考另一個可能——殺了穆恒舟。</p>
這個念頭在她心底盤旋許久了，但從前遭遇的種種，讓她一直不敢付諸行動，隻能像個鵪鶉似地躲再安全區，但是現在，緋紅和宋姝的死，無疑給了她希望和勇氣。</p>
隻要殺了穆恒舟，就能夠一勞永逸了。</p>
鳳九顏看她一眼，也心知肚明，但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入夜後他得親自去看一看。</p>
一邊想著事情，鳳九顏不自覺地擼了擼手心裡的崽，頓時忘了輕重，直到被秋秋狠狠啄了一口，才猛然回過神。</p>
秋秋好生氣:“爹，你是想把秋秋掐死好生二胎嗎？”</p>
雲笙:“？？！！！”</p>
鳳九顏連忙道歉:“抱歉，是爹爹手上沒輕沒重，弄疼秋秋了，爹爹不是有意的，秋秋不生氣了好不好？”</p>
秋秋道:“說句道歉就沒事了嗎？”</p>
鳳九顏心領神會，又把近些時日尋找的小法器，沒什麼威力，但很有意思，他拿回來後改造了一下，更加安全，不會傷及幼崽，便都給了秋秋:“賠禮道歉。”</p>
爹爹如此上道，秋秋立刻就決定原諒他了:“好吧。”然後轉頭喊娘，“陪秋秋一起去玩兒呀。”</p>
鳳舞行說道:“要吃飯了。”</p>
秋秋立刻將禮物塞回到自己包包裡，又說:“那先吃飯，吃完飯再去玩兒。”說著，自己就噠噠噠跑進了廚房，看看都有什麼好吃的。</p>
天參趴在灶台上，懶洋洋的，聽著外麵幾個人說話，也提不起來多少興致，這會兒看到秋秋進來，幽幽地歎了口氣，說道:“本來我還想著送你禮物安慰你呢，結果一轉頭，你收到的禮物，比我多多了。”</p>
秋秋一愣，很快就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頓時就可高興了，伸出小翅膀拍了拍他的長須:“謝謝你呀，爹爹送的玩具，一會兒咱們一起玩啊。”</p>
天參支棱起來:“真的？”</p>
“嗯嗯，喊爹娘和小五進來吃飯啦！”</p>
太清看向鳳九顏:“道君？”</p>
“無礙。鎮魔塔的事情更為要緊，等陣法修複完畢你去無方城等我。”</p>
雲笙微愣:“大師要回去宗門了嗎？”</p>
太清道:“是，雖已經將陣法修複的關鍵告知師尊和諸位長老，但陣眼內的法杖，仍需要貧僧去處理，必須要回去一趟。”</p>
雲笙很理解，鎮魔塔關乎西北方諸多宗門和弟子的安危，若是讓魔氣不停外溢，遲早要出事，便也道:“大師一路順風。”</p>
太清又道:“貧僧此次前來，亦是為了一樁機緣，如今，貧僧心願已了。”</p>
被道君的幼崽承情，又得以誅殺劍妖緋紅，這樁功德，足以保他鎮魔塔之行性命無憂，太清心中無限感激。等待此事一了，他必然要回到道君身邊，幫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p>
天機不可泄露，哪怕無常宗擅卜卦，也隻能看出來，雲笙依舊漂泊無根，前途多舛，卻看不透殺機從何而來。</p>
道君在招搖宗逗留諸多時日，未必不是為了此事。他修功德，或許能夠幫得上一二。</p>
所以，在道君要他去無方城的時候，太清立刻笑著應下:“是。”</p>
吃過晚飯，秋秋便站在娘親臂彎裡，跟父母一起，目送著大和尚們下山離開了。</p>
待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的時候，秋秋立刻就精神奕奕，說道:“娘，去玩兒呀。”</p>
雲笙笑著應下:“好。”</p>
母女倆帶著天參去了藥田之後，鳳九顏也離開了。</p>
就隻剩下鳳舞行一個人閒來無事，想了想，也去了藥田，跟崽崽們一起玩兒。</p>
秋秋對於今天的事情仍舊耿耿於懷，雖然她道歉了，知道自己不該貿然去打壞人，但她也覺得，爹爹膽小且慫，就很有意見。</p>
“爹爹為什麼不去試試呢？明明就是可以打敗她的呀？”</p>
雲笙道:“或許，爹爹已經試過了呢？”</p>
秋秋愣了一下，不可置信，黑亮的豆豆眼裡仿佛寫著:“我爹已經笨成這樣了嗎？連大和尚都不如了嗎？”</p>
雲笙失笑:“可能那會兒時機不對？也可能發生了彆的事情。總之，爹爹就算是變得膽小了，也是因為秋秋和娘親連累了爹爹。你想呀，雖然爹爹可以打壞人，但如果壞人使詐，在娘親身上找算回來呢？奸計防不勝防，爹爹怕一個不慎，就讓娘親和秋秋受傷了，那多不值，是不是？”</p>
“大和尚無所畏懼，是因為他不知道這樣做了會給娘親和秋秋帶來危險，要不然，他一定會比爹爹還膽小還謹慎。大和尚是個很溫柔又很謙虛的人呀，他也不願意看到親近的人受傷生病的，對不對？”</p>
秋秋再次愣住。</p>
她從未想到過這一方麵。</p>
在秋秋心裡麵，爹爹保護娘親和秋秋是理所應當的，爹爹也從未否認過這一點。但是秋秋從來沒有想到過，保護一個人，需要付出這麼多，會讓一個人變得勇敢無畏，也會讓一個人變得膽小、瞻前顧後。</p>
雲笙又說:“對爹爹來說，愛是鎧甲，也是軟肋。”</p>
從秋秋敘說的那些在族地的記憶裡，她隱約還能察覺到一些，鳳九顏的冷酷和淡漠，但是自從在招搖宗見麵，她亦能察覺到他的克製隱忍，完全沒有千年前，他結束戰亂時候的貼麵無情和冷厲。</p>
鳳九顏畏懼的，從來也不是宋姝和穆恒舟，而是失去親人的痛楚。所以，他不願意冒險，就顯得畏畏縮縮，讓人總是忍不住恍惚，那個高高在上的道君，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格調。</p>
雲笙心中更是五味摻雜，當初抱上金大腿的喜悅，逐漸變成了後悔和愧疚。</p>
但，無論如何，她也會為了父女倆堅持下去，她想要自己的幸福，想要活著感受這些幸福，她做錯了什麼？</p>
雲笙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看著幼崽懵懂卻又明亮的眼神，說道:“秋秋現在不懂也沒關係的，我們秋秋已經很聰明了，比其他的崽崽都要聰明，這些道理也一定能夠想明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