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下樓,晏旻問起了藺征西的行程。
他這次是休了年假回來的,前後有半個多月的時間。先從美國回到台灣,隻稍作停留,就直接回了大陸。
“我爺爺離開故鄉的時間太長,要回來多待幾天。我儘量多陪幾天,主要也想回來看看,這裡畢竟也是我的根。”藺征西還有一句話沒說,他也想看看晏旻生長的這片土地。
晏旻大致算了一下,他在大陸的時間有個十天左右的樣子,可惜的是,他要去山東,兩人也就隻有今晚上可以見麵,難怪他大晚上就跑來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有些沮喪。
平時晏旻自己吃飯,一般就是就近,不管排麵,隻要口味好就行。但今天是和藺征西一起,他想找個像樣的飯館,找了一圈都沒找到,附近的飯店不是打烊了,就是沒菜了。
藺征西說:“要不去我們酒店吧,應該還有吃的。”
晏旻問他:“你們住在哪裡?”
“北京飯店。”
晏旻聞言忍不住笑出聲:“這裡到北京飯店都跨半個城市了,坐公交車起碼要三四十分鐘。要不還是在這附近吃吧,我們單位旁邊的麵攤還沒收攤,他家味道挺好的,就是外麵吃有點冷,你穿得好像不夠多。”
藺征西說:“沒關係,我衣服看著薄,其實還挺暖和。”他也不確保回到酒店還有吃的,更不想晏旻還餓上個把小時。
兩人又折回去,發現麵攤也開始收攤了,晏旻趕緊叫了一聲:“大爺,還有麵嗎?”
正在收拾東西的大爺見到他,停下手裡的動作:“怎麼才來,我都收攤了。”
晏旻趕緊賠笑:“我今天有點事忙得忘了時間,還沒吃飯呢。正好有朋友過來,要是還有麵,麻煩再多支會兒攤子,給我下兩碗麵唄。”
大爺說:“都沒什麼澆頭了。”
晏旻說:“有啥上啥,能填飽肚子就成。幫我們煎兩個雞蛋。”
“那你們等會兒吧。”大爺重新開火下麵條。
晏旻領著藺征西在背風的塑料布後麵坐下了,外麵寒風呼嘯而過,時而發出嗚咽聲。
燈光暈黃,鍋子裡熱氣蒸騰,隆冬寒夜,卻彆有一番溫暖的情味。
藺征西看著晏旻,心底柔軟,他以為自己這番過來,多半是要碰釘子,沒想到竟能如此平和地和晏旻坐在一塊兒吃飯。
晏旻的視線落在攤主身上,看他的動作,感受到藺征西的視線,他沒有轉過臉來看他,而是說:“你的信我收到了,德州下雪了嗎?”
藺征西一愣,然後說:“下了一點,地麵都沒來得及白,就化了。北京今年下雪了嗎?”
“下過兩場,不過我沒打雪仗。”
藺征西嘴角揚起來,他定然也想起了當年他們在波士頓打雪仗的事了,這真是一個令人雀躍的信號:“我也好多年沒打過雪仗了,達拉斯幾乎不下雪,不像波士頓,年年都有大雪。冬天還是要有雪才像樣子。”
“天氣預報說最近可能有雪,你要是在北京,也許能趕上。不過山東也可能會下。”晏旻說。
藺征西正要說話,攤主端著兩碗麵上來了,說:“澆頭隻剩了些底子,你們湊合吃吧。”
晏旻趕緊起身接麵條:“多謝大爺!有吃的就夠了。”他將手裡的放到藺征西麵前,自己接過了大爺那碗。
攤主擺擺手:“風大,趕緊吃吧。一會兒就涼了。”
晏旻找來筷子,遞給藺征西,笑著說:“第一次來就請你吃這個,有點不好意思。不過他家用的是手擀麵,非常筋道,你嘗嘗。”
藺征西接過筷子,攪拌了一下麵條,先喝了一口湯,湯味濃厚,確實鮮美:“好吃。”
晏旻也吃了一口麵條,滿足地半眯起眼:“有點像你以前用牛腩熬的湯底,是不是?”
藺征西一愣,抬頭看著他:“你還記得呢?”
“嗯,在美國的時候沒吃過幾頓像樣的飯,隻有你給我做的飯印象深刻。”晏旻撈起麵條往嘴裡塞,熱騰騰的麵條吃到肚子裡,感覺暖乎乎的,心情也跟著好不少。
藺征西想起當初他們一起合租的情景,有點後悔沒多給他做幾頓飯了。
“你最近怎麼樣?”他終於問起了自己最關心的話題,他來的時候也很矛盾,怕晏旻已經戀愛結婚,自己跑來就隻能得到一個讓他死心的答案。
晏旻咽下口中的麵,說:“我們研發的漢卡前陣子獲得了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
藺征西聞言笑起來:“真的?那恭喜你!”
晏旻接著說:“我打算辭職創業。”
藺征西聽到這話,生生被空氣嗆住了,他彎下腰,在桌子下咳得驚天動地。
晏旻放下筷子,起身去給他拍背順氣:“你沒事吧?”
好一會兒,藺征西才直起腰,掏出手絹擦了擦嘴,擺手:“沒事,受了點驚嚇。”
晏旻挑眉:“因為我辭職創業?”
“你不是在公司乾得好好的,怎麼會想到辭職?”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晏旻會辭職創業,他就是個醉心於學術研究的人,哪裡懂什麼經營,這得是受了多大的刺激。
晏旻坐回去,表情淡然:“公司現在要做組裝代工,不投資研發了,我留在那裡也是浪費時間。”
藺征西不理解:“你們的研發不是做得很成功嗎?為什麼要放棄?”
晏旻說:“是很成功,還幫公司實現了盈利,擺脫了困境。但是研發成本太高,出成果太慢,管理層覺得不合算,自己造不如買彆人的,不肯再投錢。”
藺征西皺起眉頭:“你不能回中科院繼續做研究?”
“可以,但國家撥發的研究費用有限,還是要跟企業合作才行。我想自己試試,哪怕是最後不能成功,也能培養出一批芯片研發人員。”晏旻說到這裡笑了笑,然後夾起麵條繼續吃起來。
藺征西看著晏旻,好一會兒才說:“你變了。跟從前不一樣了。”
晏旻抬眼看他:“哪裡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