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崽路漫漫,爹媽都辛苦,但習慣了之後又暴露出人類一個共有的特點,就特欠。等有天邵潯安真的乖乖到幼稚園上學去了,彥熹就覺得一個人待在家裡有些無聊。
回想起剛剛開始帶孩子的時候,邵誌宸根本靠不住,彥熹又是新晉奶爸,一開始照顧孩子還得靠邵夫人和劉嬸,但兩個人畢竟也是年紀大了,嬰兒晚上老是鬨,兩個人照顧不過來,最後千挑萬選找了一個育嬰師,總算是分擔了點壓力。
可能也是帶孩子的時候忙,一清閒下來反倒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晚上邵誌宸回家,還帶回來帶來了一份帖子。
彥熹接過來一看,是結婚喜帖:“誰呀?”
“你自己打開來看。”邵誌宸把領帶掛在衣架上,走到他身邊坐下。
彥熹打開,在上麵看到了許雲川和周潛山的名字,結婚的地點定在洛杉磯。
“許哥,他們……”彥熹拿著這張喜帖一時失語,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關於許雲川的消息了,最近一次見到他還是在三年前。那時候邵潯安剛會說話,他一手抱一個,一手牽一個,帶著兩個小孩從商場回來,經過一家咖啡館,正巧見到許雲川坐在靠窗的那桌喝咖啡。
見他一個人在那邊發呆,彥熹就帶著兩個小孩進去,跟許雲川打了個招呼。
“哥,好久沒見你,鹿鹿都會說話了,你聽他叫你叔叔。”彥熹把邵潯安抱給他,“鹿鹿,叫叔叔。”
“叔叔~”
許雲川笑了一聲,略顯蒼白的臉上總算是浮出一些生氣:“鹿鹿乖。”
邵潯安指了指桌上的小點心,啊啊啊地叫,許雲川問彥熹:“他可以吃嗎?”
“能吃,他就愛吃這種甜滋滋的東西。”
許雲川把盤子遞給邵笙星:“小星也吃,我是不喜歡吃這些,買來湊單的。”
彥熹沉默了片刻,最後沒忍住還是問他:“哥,你怎麼……把頭發給剪了?”
沒錯,許雲川把他那頭好看的長發剪了,臉上沒有帶妝,所以顯得有些憔悴,彥熹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反正沒人看,留著也麻煩。”許雲川無所謂地撩了一下鬢發,抬手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那……”彥熹敏感地發現事情不對,他不敢提周潛山,便說,“我看呀,哥你留長發是真的好看。”
“是嗎?”許雲川衝他一笑,眉眼間儘顯疲憊,他轉頭看向窗外,不再和彥熹說話。
彥熹陪著他坐了半個小時,回家之後趕緊把這件事告訴邵誌宸。
“周哥去哪裡了?他們現在什麼情況?”
邵誌宸隻是搖頭卻不告訴他更多:“周潛山的身份特殊,他們想安穩過這幾年是不可能的。”
彥熹又不是八婆,邵誌宸不告訴他,他也不會自討沒趣地去問,這件事就這麼一直不上不下地壓在心裡。關鍵這還不是最難接受的,最讓他最難接受的是,自此之後他再也沒見到過許雲川,直到這張喜帖被送到他的手裡。
七月份,一家四口一起飛到洛杉磯去參加這場周氏繼承人的盛大婚禮。彥熹跟在邵笙星後麵下飛機,就聽對方說:“爸,你說我以後結婚是不是也這牌麵?私人飛機接送,啊?”
彥熹敲敲他的後腦勺:“我們家隻有一架私人飛機,接不了那麼多人。”
彥熹沒想到那個躺在狹窄的小賣鋪裡的糙漢男人居然是世界首富排行榜上有名的周氏子孫,你說一個人好好的香車美人不享受,偏偏躲到戶市乾嘛?
他們被專車接到婚禮現場,邵潯安被邵誌宸抱在懷裡,拚命往上爬要去摘上麵的氣球,被彥熹打了兩下屁股:“你能不能安生一點,這麼多人看著丟不丟人?”
“鹿鹿要氣球!那個那個~爸爸~要!”邵潯安不聽彥熹的話,一個勁地要拿。隻見一隻大手抓住氣球下麵的彩繩,把那個氣球摘了下來。
“鹿鹿,給你氣球。”許雲川淡笑著把氣球給他,轉頭對上邵誌宸的視線,“好久不見。”
“感覺還不錯。”邵誌宸勾了勾嘴角,“身體恢複得怎麼樣?”
“看不出來嗎?”許雲川撩了一把他再次變回來的長發,“可惜沒胸啊,不然就從穿抹胸的婚紗了。”
彥熹早就看呆了,許雲川穿著一件旗袍領的定製婚紗,下麵的裙擺很大,鋪滿了成千上萬的淡粉色羽毛,看起來那是相當多貴。
許雲川走過來抱了他一下:“小彥,謝謝你。”
彥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謝我?”
“三年前如果不是你陪我那半個小時,我現在可能已經和你周哥分隔兩地了。”許雲川說起恐怖的話來一點都不含糊,“一個地上一個地下。”
彥熹咽了一口口水:“哥,彆逗我。”
“誰知道呢?”許雲川隨口說了一句,在他麵前展示了一下裙子,“好不好看。”
“好看……但是哥你現在怎麼能出現在婚禮現場啊?儀式還沒開始呢!”
“哈。”許雲川翻了個白眼,“狗屁儀式,老娘受夠了。”
他走到一桌晚宴前,把中間的那瓶香檳拿下來,使勁晃了兩下:“來來來,口渴死了,直接開一瓶,我跟你們說,你們知道我前幾天準備婚禮累成什麼狗樣嗎?那群老家夥還跟我說什麼,全程拍攝?”
piu~的一聲,香檳全噴到了地上,許雲川把酒杯都滿上,給他們一人一杯:“小星喝不喝?”
邵笙星馬上過去接:“喝!”
“喝什麼!”彥熹一把攔住他,“未成年一邊去。”
三個人對著喝了一杯,那邊周潛山稍稍來遲,身後還跟著一個老先生。
“你看你像什麼樣子!”老先生憤憤地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麵。
許雲川眨眨眼,拿著酒杯靠到周潛山懷裡,兩人相視一笑。周潛山也倒了一杯酒,衝邵誌宸他們舉杯,十分豪爽地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儘:“你們找位置坐,我們等會兒就過來。”
“那我們先去後台準備了。”許雲川擺擺手,把喝了一半的香檳拿在手上,“放後台喝。”
周潛山把他的羽毛裙撩起來抓在手裡,然後一把男人公主抱起來,許雲川嚇了一跳,差點沒把酒拿穩。
婚禮的盛況不用說,這邊邵誌宸還能和同桌的交流幾句,他是一個都不認識,抱著邵潯安在那邊吃,好在彆人見他照顧孩子也沒有來搭話,彥熹眼尖地察覺到幾個打扮得富貴至極的婦女已經盯著他很久了,就想來交談一番,也就是所謂的富家太太之間的嘮嗑,聊那些豪門八卦。
想到之後可能被約出來一起打麻將,彥熹生理性地一抖,把本來要喂進邵潯安嘴巴裡的湯都撒在了桌子上。
“咯咯咯!”邵潯安一陣笑,“爸爸笨!”
婚禮後,周潛山邀請他們一家人去夏威夷度假,一群人飛到那座太平洋的海島上,彥熹把早就準備好的五三拿出來給邵笙星:“雖然我們在度假,但是學習還是不能忘!”
邵笙星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爸!你也太土了吧?!哪有人在曬日光浴的時候做習題的?!”
“我是讓你在酒店先把作業寫了,在!去!曬!”彥熹說完,把身後一個大包甩到邵笙星床上,“裡麵都是,都做了,知不知道打包過來多麻煩?臭小子……”
他罵罵咧咧地開門出去,突然覺得頭有點暈,於是快速洗了一個澡後就躺在床上睡著了。
“熹……彥熹,彥熹!”迷迷糊糊感覺有人在叫他,彥熹隻覺得眼皮沉重,但頭腦卻很清醒,那聲音漸漸清晰了起來,是邵誌宸的聲音。
“彥熹!”
“啊!”彥熹猛地睜開眼,立刻被邵誌宸目眥欲裂的表情嚇了一跳,“你怎麼了?”
邵誌宸一把把他在懷裡,力氣大得叫彥熹有些受不了:“你乾嘛?弄疼我了。”
“你知不知道剛剛我叫你,你一直不醒?”男人的聲音在發抖,“我叫了你五分鐘。”
“五分鐘?”彥熹下意識回抱男人,他的腦子有點懵,暫時轉不過來,“可能是我睡得太死了,之前有點頭暈。”
“是嗎?”邵誌宸放開他,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你確定?”
彥熹不確定,但他還是親了親男人:“我確定!說好的我們八十歲要去丹麥,說八十歲就八十歲嘍。”
“可是你控製不住。”邵誌宸的雙眼裡充滿著掙紮,“你下次頭疼一定要和我說,不要瞞著我,不要把它當做玩笑。”
彥熹眯眼笑笑:“好。”
好在,這樣的情況在之後的二十年裡都沒有發生,就在兩個人都已經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之後,彥熹又陷入了昏睡,這次時間也不算長,隻有半個小時。
彥熹從黑暗中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邵誌宸捂著臉沉默地坐在床邊,還沒意識到他醒來。
“誌宸。”
邵誌宸抬起頭,照舊抱住他:“我還以為這是最後一次。”
彥熹摸摸男人頭上幾根剛生出的白發,思緒回到他昏睡之前的場景,那時候他好像是搬了把躺椅睡在露台上曬太陽,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
“他們兩個有沒有發現?”彥熹擔心地問。
邵誌宸細細地親吻他的眉眼:“沒有,我一發現就把你抱到床上了。”
彥熹受不了他這樣的表情:“你放心,我有感覺,我不會這麼快離開的,我一定會在你之後走,我會看著潯安結婚,看著雅書和小星的孩子長大。”
邵誌宸沉默了片刻,突然問他:“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男人即使到了這個年紀也是風采依舊,時光把他那雙眼睛刻畫得更深邃了,即使過去那麼多年,即使他們一起牽手度過的日夜數也數不清,兩個人依舊彼此深愛。
看著他的這雙眼睛,彥熹回憶起了第一次見到男人的模樣,那不可一世的姿態他可以記好幾輩子,然而現在那張臉上有了很多道歲月的痕跡,兩側的鬢角也生了白發,可這個男人照舊會送他玫瑰,照舊每日親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