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2 / 2)

快樂大師“鄭重”地告訴過身邊的每一個人,他體質好,睡眠好,吃嘛嘛香……可是他們,師祖、大喇嘛、三位老師……他們守著他吃飯睡覺了也不相信放心他,天天不讓他多睡!

快樂大師的腦袋耷拉在納蘭老師的肩膀上,小模樣好不鬱悶。可是他的納蘭老師表示,今天下午的詩詞課程才是剛剛開始。

納蘭老師抱著快樂大師來到他的小書房,放他坐下來給他理好亂掉的小袈裟。然後就擺開姿勢,拉開架勢,又是一通長篇大論。

“《春日偶成》,這是一首即景詩,風格平易自然,語言淺近通俗,但它很好地抒發了詩人程顥先生春日郊遊的情感。

長期困在書齋裡,少有閒暇寬懷的時候。一旦走出書齋,便覺得格外爽快,第一句中,雲淡風輕,傍花隨柳,寥寥數筆,不僅出色地勾畫出春景,還強調了一種動態美……”

保康剛剛條件反射地端身正坐,聚精會神地聽講。就聽著納蘭老師講完其中的字詞,又接著深入淺出,樸素輕快地講解詩詞中的,風景意趣和人文意趣。

和煦的春風吹拂大地,自己信步漫遊,到處是美麗的鮮花,到處是嫋娜多姿的綠柳……領著讀詩詞的人一起進入其中,是“人在圖畫中”般美的享受。

柔和明麗的春光和程顥先生自得其樂的心情融為一體,一個“過”字強調自己在春花綠柳的伴隨下,“過”了前麵的河流才發現自己隻顧遊春,不知不覺已經走了很遠很遠……更是一種真性情的表達。

納蘭老師眼見小學生眉眼間的靈動,知道他聽懂了,格外開心,更是說得興起。

“於‘流連忘返、如醉如癡’中隱現其‘忘世脫俗、孤芳自賞’的高雅情調。初讀覺得平淡無奇,反複咀嚼便能從平淡中尋出深意的味道。”

“不著痕跡地將理學中‘心便是天’思想,‘心氣和平’的養性之道,與詩的意境合拍,實為巧奪天工。阿哥明後兩天多讀讀這首詩,你看它的字句簡潔樸素,如同長者談心一般……”

保康眨巴眼睛,眼裡有明白也有不明白。

他真的聽懂了,也明白了納蘭老師要教育他的道理,可他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納蘭老師,程顥先生不是,須眉白發的長者,端然危坐,一對著學生就擺出一副冷冰冰的麵孔,一開口就是通篇古板無趣的大道理,那什麼‘理啊理’……?”

納蘭老師:“……”阿哥對程顥先生這印象打哪裡來的?

“就是……”保康表達不出來,乾脆學出來。還彆說,如果不看他的小胖臉,喜慶歡樂的眉眼,天然上翹的嘴角,那是真的神似。

納蘭老師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經驗,硬是從小學生這肉嘟嘟的胖臉上,不笑也笑的眉梢眼角中,看出來其中一個古板刻薄、道貌岸然的小老頭兒的神韻,簡直……不要太樂嗬。

“老師知道阿哥要表達的意思。不過老師要說的是,程顥先生也是人,他也有人的惰性,終日苦讀半日悠閒,格外愉悅,放任自己去追求,一種類似少年人的心態。”

“我們想象詩詞中的他是一位藹然長者,一個感情豐富的老人。‘時人不識餘心樂’,我們是否可以這樣理解,他知道人們是怎麼說解自己的理學理念,而他的態度是‘嘲笑與諷刺’。”

保康:“……”

“納蘭老師,他既然不是一個‘壞人’,為何要做一個‘壞人’?”

納蘭老師:“……”

窗外的石溪道人和阿靈阿:“……”

三位老師一起石化,保康喊“納蘭老師?納蘭老師?”也沒有回應。

是啊,如果程顥先生知道人生活在一種,感情經常被壓抑和扭曲的環境中,一言一行都是令人窒息的“理”的世界中,為何他不解釋?為何他不說明?

反而他還用他的學說,去加重這種枷鎖一樣的“理”?

納蘭老師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迷宮,一個充滿玄妙、正論、悖論……爭論繁多的迷宮。在這個迷宮裡,他以往的慣有認知都被打亂,被拿出來發出疑問。

為什麼?

納蘭老師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對外界的一切都沒有反應。

窗外的兩位老師,阿靈阿尚且好一些,他是一個天生的武將,年輕氣盛的禦前侍衛,三等公爵。他對於漢家儒學雖然也有研讀,但他並沒有一顆詩人的心、文人的靈魂去思考這些。

石溪道人則是不同,他雖然年輕時候就出家,和明亡後再出家的人不同,和一直爭論理學、心學的文人也不同,可他到底生活在塵世當中,到底是理學正道?還是心學亂國?

他和千千萬萬的漢家文人一樣,也一直在思考,在反思,甚至是反省。

保康懵懵懂懂的,眼見納蘭老師站成一個雕塑,窗外的兩個老師也都陷在自己的思緒裡,他也一動不動。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問題戳中了老師們心裡的哪一個點,但這類似道家的頓悟般的思考乃是非常難得的機遇,他當然不能打擾。

保康想起他昨天收到的四封信件,鋪紙提筆,開始給大阿哥、太子殿下、三阿哥……應該稱呼胤禛阿哥?寫信。

不算公主們,當今皇帝到目前為止一共生育十七個兒子,尚且在世的,加上他,有九個。這個比例……保康小眉頭一皺,不管怎麼說,他們既然給他寫信,他就應該好好地回信。

就好比,“縣令”說的,他們都還年齡不大,就是序齒最長的大阿哥,今年周歲也才十歲。

大阿哥你好,快樂大師高興,收到你的信件更高興,看到你因為“新象聲”這般開心,更更高興……

保康這次的信件寫得,和上次一個味道。不要說才十歲,還有比他小月份的胤禛阿哥,當然是要歡樂地玩耍,儘情地嬉鬨、撒嬌、耍賴……

保康用他那螞蟻爬的字認真地寫,他現在學了畫畫,也可以畫畫了,不好寫的字句就直接畫出來。

阿彌陀佛,大阿哥、太子殿下、三阿哥、胤禛阿哥,你們收到快樂大師的信件之後一定會開心的,肯定會笑得合不攏嘴……

安靜的小書法裡頭隻有幾不可聞的寫字聲音。窗台上的一盆小菊花迎風打著招呼,保康衝它歡喜地一笑;納蘭老師還站在那裡眉宇間智慧的光芒的閃動,保康感應一下,窗外的兩位老師也是一動不動。

他手下不停,寫著寫著又想起那個理學的事情,阿彌陀佛,皇子阿哥們宮裡,不會學那什麼“程門立雪”吧?

保康覺得不保險,那個理學,看看他的三位老師的樣子,不說就知道好不糾結人,哪裡該是小孩子學習的功課?

“嗯,快樂大師應該幫助他們一下。”保康重重點小腦袋,嘴角上挑,眉眼彎彎,心情好得,甚至都感覺自己“下筆如有神”。

阿靈阿第一個醒來,容若第二個,石溪道人反而是第三個。

阿靈阿和石溪道人進來書房,三位老師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個理學的學問,越是沉迷其中,越是理解不透;越是研究,越是迷茫。

快樂大師放下小毛筆開心地招呼:“三位老師好。”

三位老師一起笑道:“快樂大師好。”

快樂大師笑得“含蓄且謙虛”:“阿彌陀佛。快樂大師在和大阿哥、太子殿下研討理學的問題。”

三位老師心頭一跳,一起上前,拿過快樂大師寫好的信件看一眼。

阿靈阿第一個噴笑出來。

“這小豬崽畫的非常形象。”

光線柔和明亮、配色鮮豔獨特。一隻白白肥肥、嬌嬌嫩嫩的小豬崽躺在百花叢中睡得香甜,上麵還有特彆“意會”的小呼嚕,引得每一個看畫的人都想來一個美美的“白日覺”。

容若也笑,石溪道人更是笑。

筆法稚嫩,但已經深得石溪道人的畫畫精髓,天然童趣盎然其中,天真爛漫撲麵而來,好畫!

容若問道:“快樂大師將畫兒寄到京城,是要作何?”

快樂大師“一本正經”:“阿彌陀佛。理學太累,若是學得太累,可以逃學睡一覺。”

阿靈阿輕輕搖頭:“四書五經現在的釋義都是按照理學來理解。而且宮裡的阿哥們必須要涉獵天主教、佛教、道教……等等文化,算法、天文、地理……遊泳、騎馬、火銃……學習科目多。”

“等將來,快樂大師學習的科目也會慢慢加多。”

快樂大師:“……”看看三位老師,笑得得意。

他可是有師祖解釋過了,他都知道了,嚇不到他了。

三位老師:“……”納悶兒。

“難道我們的快樂大師,喜歡學習了不成?”

快樂大師滿臉“嚴肅”:“阿彌陀佛,快樂大師一直喜歡學習。享受學習的快樂,快樂地學習。”

哈哈哈,哈哈哈。阿靈阿首先爆發出大笑。

曆來隻有苦讀,苦學不綴,哪有什麼“享受學習的快樂,快樂地學習”?

快樂大師:“……”小舅舅是不相信他,還是不相信他學習可以很快樂?

小舅舅阿靈阿還在笑,石溪道人若有所思,容若笑著說道:“做了大半個時辰,累了吧?我們出去走一走。”

保康麻利地跳下小椅子,和納蘭老師出門散步。

“納蘭老師,程顥先生的理學理清楚了嗎?”

“……沒有。目前來看,大清朝還是需要理學,心學太過於鬆散。”

“那快樂大師還要學習理學嗎?”

“……要學,老師儘量給換一個方式,更輕鬆的方式。”

“……”

“……新興的一些思想,顧炎武、黃宗羲、王夫子他們三位大家,更不適合現在的大清。等哪天,我們快樂大師來一套快樂學說。”

保康頓時笑得燦爛,抱住納蘭老師的大腿仰著胖臉蛋,趁機問道:“納蘭老師,陳英雄說南方有很多洋人,還有很多漢人信仰天主教。天主教好嗎?”

“老師沒有研究過天主教教義。這方麵,皇上的造詣最深。”

“哦——”

小胖娃娃一副非常不待見的小樣兒,納蘭老師輕輕告誡:“不能‘哦’。”

“知道了——”

晚上快樂大師和師祖一起用晚飯,飯後散步的時候,提出來三位老師的事情,師祖心裡一歎,輕輕打一個佛號。

“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的思想主張非常好。”

保康一副鬼靈精怪的小樣兒:“師祖,保康知道。好是好,但是當今皇帝是不會放權。任何一個皇帝都不會放權。”

“不放權……能如何?天底下沒有存在千年的朝代,前朝中後期發生的事情就是近在眼前的前車之鑒。”

保康嘻嘻笑:“師祖莫擾。我們是出家人。”

師祖:“嗯。昨天京城來人,要拿保康之前穿過的裡衣裡褲回京給小阿哥們穿。”

保康:“……”

“說是保康最康健,一定可以保佑下麵的小阿哥們長大成人。”

保康:“……”

師祖一歎:“養孩子不容易,皇家的孩子更不容易養。希望……”

保康:“……”

按照醫學來說,當今皇帝正值壯年,自是和剛大婚的時候不一樣,孩子可以養住才是正常。就算他不知道具體曆史也能猜出來,後麵皇帝的子嗣一定存活率不斷提高。可這可不是他的功勞啊。

保康有點蒙。

師祖牽著他的小胖手繼續散步:“是太皇太後提議的。”

保康:“……”

保康已非“吳下阿蒙”,他已經知道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都不喜歡他,為何要幫他?

師祖尤其歎氣:“約摸著,也是覺得,對保康愧疚。”

保康轉頭,大眼睛閃亮:“師祖,不需要。保康不需要。”

“師祖,保康來到五台山,和師祖,大喇嘛,師兄弟們,各家僧人們一起生活,保康非常開心。”

“嗯。師祖明白。”

保康不需要,誰都不需要。可但凡是人,總有“放不下”。師祖陪著小徒孫洗漱沐浴,守著他睡著,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念經靜心。

第二天,保康去參加中學院的開學典禮,人聲鼎沸、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中,聽到陳英雄和他用內力傳話說:“陳某即將離開五台。”

保康愣怔,從師祖懷裡下來鑽出人群,來到一個僻靜之地,看到陳近南背後的小包袱,目光一閃:“阿彌陀佛。離彆總是傷懷。可快樂大師不能和陳英雄一起去南方。”

不管現在南方現狀如何,他要是私自去南方,皇帝和某些人,估計會特麻利地給他按一個預謀造反的亂臣賊子的身份,牽連大到他承擔不起。

陳近南當然也知道這個情況。他微微低頭,靜靜地看著快樂大師的眼睛:“快樂大師知道,為何陳某執意讓你去南方嗎?”

快樂大師特誠實地搖頭。

“……快樂大師長大了就知道了。”

再一次被長大了就知道了·快樂大師:“……”

“陳某有預感,會在南方見到快樂大師。”

快樂大師:“……”越聽越可怕,不到五百歲之前不想知道。

陳近南露出微笑,從懷裡掏出來一個小錦囊給他:“該知道的時候,無從逃避。快樂大師自己收好,不要告訴其他任何人……陳某也希望,快樂大師用不到它。”

小錦囊裡麵,一個古檀木的小令牌,一麵是“天”,一麵是“地”。保康大致看一眼,收到自己腰帶上的大補丁口袋裡,重重點頭:“快樂大師答應陳英雄,保重自己。”

快樂大師仰頭,定定地望著眼前這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心裡突然湧起一股無能為力的悲意:“阿彌陀佛。”

向來喜慶的胖臉上有了一絲絲廟裡菩薩的悲天憫人,寶相莊嚴:“臨彆之際,快樂大師有一言,贈與陳英雄。切記,陳總舵主隻是陳總舵主。切記,殺身之禍來自你最不防備的人,最不防備的時刻。”

陳近南瞳孔一縮。

重重地一抱拳:“感謝快樂大師贈言。”

“陳某一定活著,活著,等到快樂大師去南方。”

…………

陳近南的身影不斷遠去,直到消失不見。眼前的熱鬨依舊,周縣令還在和五台縣的士紳們聊得特歡。保康眨巴一下眼睛,突然笑了出來。

陳近南是當世的大英雄,他的話,就是白字黑字的承諾。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們一定會有再見之日。

保康小跑回師祖的身邊,師祖微微笑,抱著小徒孫回山。

老少兩個慢悠悠地回山,滿以為今天和往日一樣,山上是最安靜最清淨的地方,哪知道……

與山西相鄰的鄂爾多斯的一位蒙古台吉送來了他的一個兒子,一個七八歲的小喇嘛,聲稱其功夫高深,不光能和快樂大師一起學習,還能保護快樂大師。

快樂大師望著這個,黑黑胖胖壯壯,仰臉笑起來憨憨的,憨憨地露出一口缺牙的笑容的小喇嘛,欲哭無淚。

快樂大師平時和上山禮佛的滿蒙貴族沒有任何來往,如今他一個朝廷冊封的台吉,將兒子送來給他,這是要乾嘛?

“你來跟著我乾嘛?”保康手指著鐵憨憨,胖手上的肉肉在發抖。

小喇嘛·鐵憨憨實話實說:“阿彌陀佛。我喜歡聽段子。”

快樂大師:“……”“砰”的一聲自己手裡的一個大鐵錘砸自己腳上,快樂大師一頭撲到師祖的懷裡,小嗓門“淒厲”:“師祖,我們快逃命。”

多疑還小心眼的皇帝,會相信鐵憨憨就是喜歡聽段子崇拜納蘭老師嗎?

皇帝一定會認為他要拉攏周邊力量,做國中國,王中王。保康不想做被人一口吃掉的“王中王火腿腸”,第一反應就是逃跑。

“師祖,我們趕緊下山,我們去遊玩山西。山西那麼多的好地方,我們都沒去看過。保康還可以從此隱姓埋名,從此和皇家脫離關係……”

師祖:“沒有聖旨,保康不能離開五台縣。”

保康:“師祖,我們不管那個聖旨。逃命要緊。”

作者有話要說:象聲,相聲的前身。大約在道光年間出現現代相聲的痕跡。

文中的段子,取自牛群馮鞏的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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