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2 / 2)

三月末的月牙兒彎彎,星星一顆一顆眨眼。保康閉著眼睛,喃喃自語了一句“師祖晚安”,人就睡了過去。師祖看著他,心裡更是難過。

他好像很久沒有難過的情緒了,可他還是難過。

自從回來五台山,保康就感覺自己渾身乏力,昏昏欲睡。好似缺少了幾百年的睡眠一般,好似要一睡睡到他徹底休息夠才好。

他知道師祖和大喇嘛等等人都擔心他,他也儘力配合他們白天的活動,比如一日三餐,可他真的困。

師祖知道小徒孫很累很累,師祖瞧著小徒孫眉眼間的疲憊,心裡頭特難過。

他知道小徒孫回京後的不適應,不樂意;他也知道,這是小徒孫自己要做的事兒,再累也要撐住。

在京城麵對京城的規矩和爭鬥不喜歡,不適應。

在南海麵對漢家百姓的時候,麵對朝廷官員們的態度,皇上的態度,陳近南的事兒,傷心,難過。

在雅克薩的時候,主持談判,一力承擔起來巨大的壓力,領著將士們儘可能地打勝仗,儘可能地減少人員傷亡,還要做出輕鬆的樣子不讓所有人擔心他。

微弱的星光下,師祖靜靜地看著小徒孫的睡臉,眼淚上湧到眼眶,又收回去。

他的小徒孫,在努力做他認為他該去做的事兒,做得非常好,他應該驕傲,他應該自豪。

師祖默默地收斂思緒,又恢複成那個風輕雲淡的高僧醒遲大師。師祖守著小徒孫,將天下和京城等等事兒都拋之腦後,隻想他康複如初。

春風熏人醉,保康在五台山睡啊睡,好像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他吸收日月精華快樂長大。皇上在京城左等右等等不來熊兒子,收到師祖的來信,不由地眼睛濕潤。

皇上知道,熊兒子是真的累了,真的感到疲憊了,熊兒子將他的胤禛弟弟和胤祺弟弟護在五台山,不樂意參與京城的各種明爭暗鬥,也不想再去負責他兩個哥哥們之間的事兒。

皇上仔細地將信件又看一遍,小心地收好,收斂思緒,卻又思緒翩翩。

自從他接熊兒子回京,三年多了。短短的三年多,不光這天下,京城,現在也確實是大變化了。

不說其他人,皇上自己都有了巨大的變化。

皇上趕在康熙二十三的春節之前回來京城,今年一開春就緊急安排人出海,就那個太醫院的醫者王景明,還有那些對匠藝有天賦的八旗兒郎,還有那些有誌氣出海看看的年輕人,通通送出海。

南下,北上,皇上充分認識到“這個時代”的戰爭的含義,對於天氣的預測,對於火器的依賴,對於馬匹和騎兵的落後……下定決心做一番變革。

時代大勢如此。他不能每次打仗都仰仗熊兒子一個人的“特殊能力”,他必須製造出更好的火器和大船,製造出更好的蒸汽機來代替騎兵,琢磨出更好的預測天氣的方法……

他攤開今年內務府新繪製的大清地圖,見識了“大清天下之大”,又笑。

誰能想到,大清的地盤,這麼大了那?

皇上之前做夢也沒想過。

皇上的胸腔裡升起一股豪氣,他要做的事兒可太多了——可以安排大兒子去兵營,可以安排太子去學習怎麼做一個變革中的太子,可以安排三兒子去學習其他各自知識……

然後皇上又歎氣,因為他無力阻止他們對於皇位的爭鬥。

不光他的心態變了,他的兒子們,每一個都有改變,他的大臣們和百姓們,也都有改變。

一時間皇上感慨良多,又開始歎氣,或者他唯一能欣慰的,就是他的熊兒子。皇上提筆給師祖寫信,答應師祖,保康儘管在五台山休養,胤禛、胤祉,等春節的時候回來京城過節即可。

…………

師祖和皇上都有了決定,胤禛和胤祉在五台山上跟著保康,學習,玩樂,成長,京城裡的哥哥們直接鬨翻了臉。

無他,他們也很累。

不同於保康這三年東奔西走,直接擔起來重任的累;也不同於皇上的操勞,操勞過後的野心勃勃、雄心萬丈,他們是,眼睛看到了太多,親自接觸了太多。

太多、太多和以往他們的固有認知不一樣的事物,身心跟不上的累。

這般“累”之下,他們就沒有了往日的“好脾氣”。

大阿哥說話比以往更衝,太子也不再維持他的太子風度,直接衝回去。如此這般幾次,兩個人你來我往的——保康不在,皇上生氣之下也不管不問,其他人壓不住,他們兩個誰也不讓誰,直接鬨得朝野皆知。

有明晃晃地搖旗呐喊的,比如索額圖;有暗搓搓地助威出主意的,比如明珠;還有眼看這火勢燒起來,趕緊避開的,比如那個說家裡妻子有身孕,要請“陪產假”的法喀。

胤祉著急,胤祉懷念這三年來兄弟們在一起的歡樂時光,不忍心,這邊勸說大哥,那邊哄好太子哥哥。

反正胤祉就感覺自己特“累”。

偏偏他大哥和他太子哥哥都不識他的好,都嫌棄他多事。

胤祉本來跟著出門一趟經曆那麼多的事兒,還沒消化完,還沒緩過來,隻是在極力撐著不發作,眼見兩個哥哥這般模樣,他的脾氣也上來了。

胤祉在大白天的,當著兩個哥哥的麵兒,直接發作。

“大哥你熊什麼?啊?你看看沙俄的彼得,他和你同年,你看看他,你看看你,你哪裡不知足?你要是彼得,你能做到彼得的程度嗎?你就不要和保康弟弟比了,你將來能和二伯一樣領兵一方,安定一方,就是‘阿彌陀佛’了。”

“太子哥哥你高傲什麼?你能把胤祉怎麼著了?你看看沙俄的伊凡,伊凡沒有你聰明,沒有你健康,伊凡自己還在半軟禁中,可伊凡也知道愛護弟弟。你當大哥和弟弟當過一回事嗎?啊?你也不要和保康弟弟比了……”

胤祉讀書好,嘴皮子利索,對著兩個哥哥一通發泄,神清氣爽,最後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反正汗阿瑪還在,還康健著,反正還有保康弟弟在,他大哥和太子哥哥還能怎麼著他?

胤祉一點兒也不怕他大哥,也一點兒也不怕他太子哥哥。

還彆說,大阿哥和太子還真怎麼不著他,不光怎麼不著他,還要咬牙和血吞,在皇上和諸位大臣們,太皇太後、皇太後、皇後等等人的跟前,表示兄友弟恭,表示他們的大度。

大阿哥保清憋屈的受不住,包袱款款住進了火器營,來一個眼不見為淨。

大阿哥可以去軍營,和軍中的兒郎們一起揮灑汗水,渾然忘卻一切。可是太子能去哪裡?

太子保成憋屈的受不住,他想和以往那般摔摔瓷器發泄,想起來石溪道人的話:“一個內務府瓷器八百兩銀子,夠一個南城的四合院,夠一個中等家庭老少三代人一百年的花用,夠一個書生從秀才讀到狀元的費用……”

當太子舉著一個青花瓷瓶要摔不摔的時候,他的保姆和大宮女,貼身太監們都來勸他,說不開心就“摔一摔”,惹得他又想起來保康弟弟對他身邊人的不滿。

“……他們比我們這些家人還重要嗎?”

太子一時氣血上頭,麵對一個個蠱惑他做錯事的奴才們,乾脆吩咐人將他們都給送回家,一個不留。

他趕完了人,還不順氣,還跑到皇上的麵前,哭著說:“汗阿瑪,是保成的不是。保成一直沒意識到,是保成的錯兒。”

太子這次是真哭。

胤祉弟弟稀罕一塊織造局特供的霞影紗,可他仗著汗阿瑪的寵愛隨意從內務府取用,用的不合意了,心情好了,就隨意獎賞給身邊的人,他確實不是胤祉的好哥哥。

他的保康弟弟自己賺了那麼多的銀子,不是送給作坊做研究,就是支援災區建設,自己一日三餐青菜豆腐,在街邊吃一碗餛飩都開心,他拿什麼和保康弟弟比?

“汗阿瑪,保成身邊的人,保成一個都不想留。汗阿瑪你答應保成吧。”

太子越想越難過,一時又想起他大哥都去參軍打仗做實事,就他“一事無成”,哭得那個淒慘。

“汗阿瑪,保成知道,保姆嬤嬤們伺候保成長大,保成應該照顧他們。可是,這不一樣的。汗阿瑪你把淩普的差事也給撤了吧,保成知道他的能力沒有汗阿瑪預期的好……”

太子一邊哭,一邊說。哭著哭著,說著說著,又想起來他汗阿瑪上次貶斥明珠和索額圖的理由,想起來他保康弟弟對此事的憤怒,他哭得更是收不住。

“汗阿瑪,保成知道錯了……”

親親汗阿瑪呆愣,保姆嬤嬤們,已經送走了?你還來哭?:,,,,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