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第 173 章(1 / 2)

保康想師祖了。

祖母父親母親妻子兒女都在一起。

因為歐洲使團來大清,大清各地方的長官進京,姐姐妹妹們也都回來京城。

哥哥弟弟們除了出海的大哥和太子,出差去外地的胤祐,其他人都在京城。

大哥和太子,根據上一封信的行程,也快要回來。

師祖應該到了盛京?保康喝掉酒葫蘆的最後的一口酒,對著月朗星稀笑一個,慢吞吞地洗漱沐浴,在水池裡遊幾十個來回,待酒氣消去上來。

去兒子的房間看看,去女兒的房間看看,回來親親媳婦兒,保康琢磨著他自己再次出海的時間安排,一夜好眠。

第二天,天有小雨,沙俄使團到來。

大清和沙俄兩個鄰居國家本來就是交往頻繁,還因為彼得沙皇想起他當年和瑞親王的約定,乾脆領著一家人都來了,保康也帶著三格格和胖兒子去迎接。

兩個兒時“好友”見麵,年近四十就已經發福發胖蓄起來老人胡須的彼得沙皇,對著依舊明朗少年郎的瑞親王殿下,那真是感情複雜,特複雜。

“上帝!上帝的偏心偏到了哪裡?瑞親王殿下,請告訴我你的年紀。”

保康哈哈哈笑著和“老朋友”重重抱一抱,四目相對,都是笑。

“一轉眼康熙四十九年,我們有二十多年沒見了。沙皇陛下馬上奔四,我也馬上過三十二歲生日,而立之年也。”

“可是我看著像奔四的人,你卻看著像奔二的人。”彼得沙皇特不服氣。

“可是你兒子都奔二了,馬上做祖父了,我兒子才三歲半。”保康非常善解人意地送上“安慰”。

彼得沙皇哈哈哈笑,總算是暢快一點兒:“有道理。有道理。我兒子的親事都定下來了,過兩年就抱孫子了。”

保康自是為老朋友高興:“那感情好。恭喜沙皇陛下。你的王子在哪裡?”

“這兒。彼得羅維奇,來見過叔叔。”

二十歲的小夥子彼得羅維奇恭恭敬敬地喊“叔叔”,他人高高瘦瘦的,也有一雙灰藍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一舉一動一看就是一個打小兒教養嚴格,卻活在他父親的強勢下,卻又學會追求自由的年輕人。

保康高興地抱抱他,瞅著他謙虛靦腆的模樣,更是樂嗬:“看到彼得羅維奇,可以想象你父親當年的風采。沙皇陛下,你有一個好兒子。”

彼得沙皇又是驕傲又是感歎:“上帝,也隻有你會這麼誇他,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誇他。你的兒子女兒在哪裡?上帝,一定是這兩個小家夥。”

保康樂嗬:“這是太子哥哥家裡的三女兒,這個胖小子是我兒子弘晏。三格格,弘晏,喊伯伯,哥哥。”

三格格和弘晏經過這些日子的各種“迎接”儀式,動作“標準”地上前一步,乖乖巧巧地喊“伯伯好”“哥哥好”。

彼得羅維奇溫柔地笑:“三格格好,弘晏阿哥好。”

小妹妹小弟弟都是一身紅色禮服,精精神神的,可能是因為春天到來脫去厚棉襖穿得少一些?

一個十二歲和春天發芽的小柳樹一般清新舒展,一個三四歲白嫩嫩胖嘟嘟肉乎乎的,一雙大眼睛烏溜溜的,彆提多喜人。

彼得羅維奇王子一看就喜歡,彼得沙皇更是高興得來。

彼得羅維奇王子的喜歡那是真心喜歡。彼得沙皇?喜歡羨慕之外彼得沙皇的第一反應——瑞親王殿下帶著太子殿下的女兒一起?哦吼!

每天做夢都夢到康熙皇帝的兒子們女兒們大打出手鬨分裂·彼得沙皇,特熱情地衝三格格笑笑,直誇好。

“三格格長得真好。我一看到三格格就好像看到當年太子殿下的風采無雙。哎呀,那真是讓人懷念的青春歲月。上帝,瞧瞧這個胖小子,讓我來抱一抱我們弘晏小阿哥,好不好?”

弘晏小胖臉嚴肅:“好。”說著話,他還特有自覺地伸伸小胳膊。

保康微微笑。

一邊的三格格直接想捂臉。

彼得羅維奇王子低頭抖著肩膀笑。

可是人家弘晏小阿哥那是真的在執行“國家差事”啊,態度特嚴肅的那一種。

彼得沙皇愣愣地抱起來胖小子,瞧著他這和他阿瑪當年一樣的胖氣,五官幾乎一模一樣的胖臉,親親小額頭一口,直接問道:“請問弘晏阿哥,是不是每次迎接使團都有人要抱抱?”

弘晏親一口彼得沙皇,誠實地點小腦袋:“抱抱,親親。”

彼得沙皇:“……”

“好!我們弘晏阿哥做得非常好。”

彼得沙皇簡直羨慕死了有沒有!這一看就是和他阿瑪當年一樣“有前途”的胖小子,多可愛,可他是老對頭瑞親王的兒子!

彼得沙皇越看胖小子越喜歡,越喜歡就越鬱悶。

無他,他的正式婚生子隻有彼得羅維奇一個,連一個女兒也沒有,他也沒有侄子,三個侄女都被他嫁了人,所謂的全家一起來,其實就他和彼得羅維奇兩個人。

…………

兩夥兒人說說笑笑的從火車站出來,晚上的接風宴過去,彼得沙皇麵對奧地利和法蘭西的所有人和事,那當然是絲毫不輸。可他麵對大清國的一切,就感覺,他唯有一樣瑞親王比不過。

“我兒子彼得羅維奇,定下來奧地利查理親王的妻子的妹妹,來自德意誌聯邦公國的不倫瑞克-沃爾芬比特爾家族的姑娘,明年大婚。”彼得沙皇如是說到。

“其他的我都不奢望,隻想要兩個孫兒,我好好教養。”彼得沙皇對他的兒子彼得羅維奇幾乎放棄希望。

保康昨兒晚上陪法蘭西王太子喝酒,今兒晚上陪彼得沙皇喝酒,聽著他大著舌頭說的“真心話”,雖然不看好彼得沙皇的計劃,可也不忍心打擊他。

“我覺得彼得羅維奇很好。”

彼得沙皇生氣:“很好?上帝,我派他去德意誌求學,不是讓他學習德意誌的端莊斯文,我是要他去學習歐洲大國的先進統治方法!”

保康:“……”

“端莊斯文哪裡不好?”

彼得沙皇:“……”

猛地灌一口酒,神色悲傷。

“端莊斯文當然好。我知道他很好……”

“可他同情那些被我打壓的保守派,他和他的母親一樣反對我的改革,他甚至不同意他的堂姐去聯姻庫爾蘭公國,他——還告訴我,他隻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彼得沙皇感覺他被兒子傷透了心。可這是他唯一的繼承人,他失望傷心之餘還有更多的是對沙俄未來的擔憂。他在其他人麵前忍著,此刻麵對知道一切的老對手,自是不停地喝酒,不停地抱怨。

保康安靜地聽著,實在看不下去了就一把搶下他的酒壺,製止他發酒瘋一般的喝法,卻又麵對他的頹敗之色直皺眉。

“喜歡過普通人的生活不好?不是每一個人都喜歡打打殺殺。謙遜謹慎、勤儉好學,即使不是沙皇陛下期待中的驍勇善戰,殺伐果斷,也不能一味地抹殺他的優點。”

“沙皇陛下說王子和他的母親一樣保守,這是他們從小的生活環境所導致,不是他們與生俱來的罪惡。

大清國至今也還有很多保守家庭,孩子從小接受的便是《治家格言》式的教育,無條件的服從家長,恪守各種陳規陋俗,可他們也有他們的活法兒……”

保康試圖和沙皇陛下說明白,當初他自己被迫聯姻迎娶不喜歡的女子,後來選擇和離,事關政治無從說對錯。但是,孩子是無辜的。

和離後對唯一的兒子沒有帶著身邊儘責教導,發現他在母親和一乾保守派親戚的影響下也變得保守,乾脆直接扔他去德意誌,美其名曰“學習”……

他隻是一個孩子。

他隻是一個孩子。彼得沙皇一震,又自嘲地笑。

“孩子”這個稱呼,對於皇家人來說,多麼的奢侈?就是不能動彈的時候吃吃奶睡睡覺,那也統一是“皇家人”,他們哪一個有資格擁有作為孩子的一切?他們沒有做過孩子,所以,也不會做父親。

彼得沙皇的眼睛發紅,想起他的童年歲月,他兒子的童年時光,人一動不動的發呆。

保康發現他愣愣的,將他的酒壺還給他,其實也挺感歎的。

“沙皇陛下,時代變了。我大哥就曾經說,我們這一代人,打打殺殺的,從小到大,從出生到大,怎麼粗養都可以,反正天生地長的,可現在的年輕人不是。”

“你看我們大清,先皇、我汗阿瑪,你,法蘭西的路易十四……都是在國家動蕩不安中年少登基,唯有艱難求生。現在不說全地球都太平,可基本上,也算得上太平,太平時期,人人都想要過自己的小日子。”

他人朝後一仰,喝一口酒,又笑出來。

“雖然不知道這他太平能多久,可總歸現在太平不是?太平年月裡長大的孩子,哪裡知道我們曾經的拚命廝殺?

你要爭奪波羅的海,吩咐侄女兒去聯姻。新婚不到兩個月的侄女兒失去丈夫守著寡,你下令不讓她回娘家。沙皇陛下,彼得羅維奇這樣的年輕人,沒有意見那才是不正常。”

彼得沙皇從剛剛那番話中回神,扯著嘴角,大大的不服氣。

“公主們不聯姻?多少人為了沙俄,付出一切,付出生命。公主哪裡尊貴?”

保康:“……”

保康也生氣,想起他們的兒時友誼,想起臨終之時還被彼得囚禁的伊凡,聲音裡不由地帶上一絲絲火氣。

“任何人都有可能聯姻,公主也不例外,在夫家守寡不另嫁也是政治需要。可是沙皇陛下——你有一點點心疼你侄女兒的意思嗎?”

保康定定地看著他,下麵那句話,到底沒有問出來。

但彼得沙皇豈能不明白?彼得沙皇好似突然啞巴了一樣,隻能繼續猛烈地灌酒。

他的侄女兒,是他哥哥伊凡的三女兒,他的哥哥啊,有一顆糖也要分給他吃的哥哥,他為了奪權,將他哥哥囚禁了,將他哥哥前麵兩個女兒隨便嫁了人,最小的一個送去聯姻,新婚兩個月守寡也不許回娘家。

他這一生,無愧於沙俄,對得起沙俄的任何一個人。他要奪權結束兩個沙皇共同執政的局麵,他不後悔囚禁他的哥哥,他也不後悔和離……可他對不起他的哥哥,他對不起他的兒子。

這一天晚上,彼得沙皇喝得酩酊大醉。保康眼睛一眯,吩咐侍衛找來彼得羅維奇王子。

“你父親喝醉了,乖,扶著你父親回去休息,照顧他洗漱。”

彼得羅維奇王子楞眼,看著他醉倒的父親手足無措——他真沒和他父親這麼親密接觸過,他也不敢。

保康拍拍他的肩膀:“彼得羅維奇,你父親喝醉了。剛剛你父親還在說你要大婚了,他要做爺爺了,我家胖小子才三四歲。你快去扶著你父親去休息。春天夜晚冷,不要著了涼。”

彼得羅維奇繼續楞眼。也不知道是那句“剛剛你父親還在說你要大婚了,他要做爺爺了……”還是今天的月色太好,身邊人的鼓勵太美麗,他終究是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