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1 / 2)

和你走過春天 南枝 8301 字 3個月前

第六章

曹俊的父親曹岩鬆,他本來也是體製內的工作人員,但因為搞破鞋的事被舉報,他就被從領導崗位上退下來了,退下來後,他認為在原單位沒法待,就和人合夥創業,如今事業做得不好不壞。

隻是,這下兒子殺了他媽和他的外孫女,他不僅要麵對失去親人的痛苦,還要麵對公安機關的壓力。除此,閆然家裡要找他的麻煩,他的長女和女婿一家,見他也都像見仇人一樣。

曹俊殺害了他的親人,即使他的家人願意諒解,法律不將他判處死刑,但他作為一個HIV攜帶者,要活可能也活不了太久,所以此時怨恨曹俊顯得有些沒意義。

曹岩鬆作為曹俊的多次不作為的父親,自然需要接受更多怒火攻擊。

不說曹岩鬆長女一家人的怒火,就是閆然家裡的怒火,他就承受不住。

閆然家裡醞釀著一場風暴,但處在風暴中心的閆然,反而是平靜的。

他的每一日,風平浪靜到就像最平凡的日子,什麼事也沒發生過,隻是除了每天都要被強製吃藥。

在閆然HIV暴露的那天傍晚,疾控就給出了那把剪刀上的血液的檢查結果,用免疫學方法查抗原和抗體都顯示為陰性,但是,用疾控最新到的核酸檢測儀器與試劑盒檢測,查出了陽性。

這是如今檢測限最低的一種檢測方法,也就是是最靈敏的一種檢測方法,查出來是陽性,那就說明裡麵有很低量的HIV。閆然有可能會被感染,雖然這個可能性極其低微。隻是這個低微的概率,是相對於大數據來講,對於特定的人——閆然來說,就是0%和100%的區彆。

閆然的父母以及二舅都知道這件事,疾控裡做檢測的工作人員以及吳嵐也知道這事。其他人或者沒有權限知道,或者就是被故意隱瞞了事情。

閆然的母親李梅本來就是性格很激烈的人,閆然可能感染艾滋這件事,就差讓她發瘋。

這份痛苦讓她神經衰弱,整晚整晚不能入睡。

但為了不讓閆奶奶擔心,不讓閆然痛苦,她和丈夫在家的時候都不得不做出沒什麼事的太平樣子。

閆然不是真的愚蠢到家,每天都被他媽要求吃藥,說是“補腦”的藥——吃了那藥他就肚子很不舒服,還總是嗜睡,也沒食欲,但不吃又要被他媽罵“這可是從美國找的好藥,你敢不吃試試?你笨死算了!我和你爸也不是蠢人,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兒子!”

閆然心想要是我真的笨死了,可能還好點。因為他已經猜到了,他估計是得艾滋病了,吃的就是艾滋病的藥。

閆然隻是吃藥睡覺,雖然也痛苦,好在他已經習慣“我這麼糟糕死了算了”這種心態,倒也還好,沒有要死要活。

李梅之前的人生順風順水,驟然遇到“兒子可能要是變成艾滋病人”這種事,她的精神幾乎要被摧垮。要是兒子真變成艾滋病人,那整個家可能就要被毀了。

她和閆天華要麵對其他人的“這人的兒子是艾滋病”的歧視,閆然一輩子也都要被歧視,而且要終身服藥,說不定還要慘死,閆然除了蠢笨些,但性格溫順,為人良善,為什麼要受這些苦……

這些天,她基本上沒有辦法工作,隻要一想到兒子的事,她就馬上進入要崩潰的狀態。

這天晚上,她又去找了她二哥。她二哥是妻管嚴,他妻子對李梅這個小姑子沒有太好的印象,所以李綱並不會把妹妹家的事告訴妻子。

兩人在李綱的另一套房子裡見了,李梅對著哥哥就開始發瘋,不像個三十多歲的成年人,倒像個十幾歲的沒智商的小姑娘,隻知道發泄情緒。

聽李綱說曹岩鬆找了關係要保曹俊後,李梅就撒潑大呼:“已經爛成了泥的人,還要保他!他們把然然害成那樣了,他們根本無心悔改!曹俊該死,曹岩鬆也該死,二哥,我不管,我不管,我要他們都去死,他們都該去死,你是局長嘛,你這時候不幫我,你還是我哥嗎,你是我哥嗎……”

公安局副局長的妹妹嘴裡說這種話,被人聽到,足夠李綱喝一壺的了。

李綱隻得把家裡的所有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的,又拉住妹妹,“你這樣發瘋有什麼用,先把然然照顧好才是正經事。再說,我問了吳嵐了,然然會出事的概率不是很低嗎,你彆先自己嚇自己。你這樣說,不是咒然然嗎?”

李梅崩潰地大哭起來:“你們總是這樣,好像隻有我不冷靜,你們都冷靜得很嘛。吳嵐也是,一說就說概率很低,概率很低!就隻有我神經病,我想得多,隻有我坐不住!你們都是對的,就我不對,就我不對!”

李綱拿他妹妹一點辦法也沒有,知道他這時候說什麼都沒用,就隻好閉嘴,由著李梅大哭大鬨,鬨得疲倦了,就自然而然要停下來。

李梅在她二哥的彆宅裡待了幾個小時,把無法在自己家裡發泄的情緒都發泄了,這才由著哥哥送她回家。

車停在小區門口,李梅不讓李綱把車開進去了,她擦乾了眼淚,又對著鏡子用粉撲修飾了紅著的眼圈,這才平靜地說:“我回去了。”

李綱看著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慰說:“你啊,你和天華也都年輕嘛,即使真是有什麼不測,再要一個孩子也來得及的。”

李梅僵了一瞬,沒有回應他,顫抖著手把他的胳膊推開了。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車,走進小區,躲避著小區裡深夜還在外麵納涼的人,走到2單元門口,進了單元樓。

到2樓時,她看了一眼202的房門,202裡麵毫無生氣。

曹岩鬆出去做生意後,在外麵和情人住,本來就很少回這裡來住,一直住在這裡的是他那死了的老娘。有時,他在上班的長女女婿會把孩子放過來陪高祖母。

以後,202裡麵可能都會沒有人住了。

李梅在202門口看了一陣,無可奈何,隻得繼續上樓,她邊走邊發顫邊抹眼淚,她本來就是情緒化的人,閆然這事這些天一直折磨著她的神經,她真要受不住了。

她迷失在自己的情緒裡,一直往上走往上走,走過了4樓了,依然往上走,一直走到了6樓。

這個房子隻有6層樓,所以住6樓的蕭子翀家裡還有頂樓天台一半的擁有權,他家和601在6樓設置了另一道門,不讓彆人上天台去搞破壞,天台則種了兩家不少植物。

這時候,蕭子翀正好從天台上下來,看到閆然的媽媽失魂落魄站在他家門口,他不由一驚:“李嬢嬢?”

李梅也看到了蕭子翀,她愣了一下,想到自己如今這個樣子不適合見人,就啞著嗓子說:“我是想去你家頂樓吹下風。”

蕭子翀沒有多問,說:“門沒有關,您去吧。我會給您留著門,不關。”

李梅在心裡歎了口氣,雖然蕭子翀一直都很優秀,在整個小區都是每個家長激勵自家孩子的榜樣,但他是彆人家的孩子,總歸不如自家的兒。

她輕輕頷首,繞過蕭子翀上到了頂樓。

她上去後,蕭子翀總覺得她情況不太對勁,想了想,也跟著上去了。

蕭子翀家在天台設置了一座亭子,旁邊搭著葡萄架和紫藤花架,這個時節,正是葡萄成熟的時候,一串串葡萄掛在葡萄架上,很是喜人。

李梅坐在涼亭裡的凳子上,望著昏暗光線裡的葡萄發呆,心緒逐漸平複。

雖然心緒平複了,但她卻不願意回家去。

因為閆然出事,閆奶奶被送到了省城她的長子家裡去,今晚閆天華在出差沒在家,她回家了,除了保姆,就是閆然。但她不想讓閆然看出自己情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