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
漆黑的夜,一小廝打扮的人鬼頭鬼腦的出現在定南王府的地下監牢裡。在他的前麵,簡陋的牢房裡蜷縮著一個頭發亂糟糟、渾身血漬臟兮兮的人影。
聽到他的聲音,人影瑟縮了一下,並未出聲。
小廝也不惱,他謹慎的左右看看,發現四周無人,則快速的說道:“裡麵可是定南王世子?小的是線國安線將軍的部下,是特意前來救您的。時間緊迫,還請世子趕緊跟小的走吧。”
這回裡麵的人影終於有了動靜,他抬起頭,在月光的照應下居然是張稚嫩的臉龐,初步估計眼前的人不會超過十五歲。
人影並未開口,腫脹的眼睛仔細打量眼前的人,隨後便發現這人他不認識。
略作猶豫,他慢慢站起來,走到牢房門口。
外麵的人趕緊把牢房門打開,他攙扶著少年,“世子,咱們快走。”
人影嘲諷一笑,世子?他定南王府百十餘口全部被李定國所殺,如今整個定南王府怕是隻餘他一人苟活,不過是個喪家之犬,哪裡還是什麼世子。
眼前的少年並不是彆人,而是定南王孔有德的獨子孔延訓。
李定國襲擊廣西後,孔延訓跟著保姆喬裝打扮出城,最後還是被李定國給抓住了。
李定國深恨孔有德降清,不但把孔家上下百十餘口虐殺,抓住孔延訓後也沒少用刑。孔延訓身上新傷舊傷不計其數,渾身血漬斑斑。
這樣的他與之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也虧得來人能認出他來。
孔有德被囚禁有一年之久,這一年不是沒有人前來救他,隻是那些人都被李定國埋伏斬殺了。他孔延訓就像是個誘餌,誘導著父親舊部慢慢走進陷阱。
就像剛才,他之所以猶豫就是不想連累眼前之人。
若是剛剛被抓的時候,他還想活命,此時他早就認命了。
李定國是不會放過他的,他早晚都要死,既如此何必連累彆人呢?
後來他又想到李定國心狠手辣,向來是‘寧殺錯勿放過’,就算自己不跟著走,這人若是被發現怕也是逃不掉的。
或許還會因為自己的耽擱反而更加危險。
孔延訓受了一年的酷刑,吃不好睡不好,身體也沒什麼力氣,他全部的重量都靠在小廝的身上。那小廝半摟著他,快速的往外走。
或許事先踩過點,小廝拐的一點猶豫都沒有。很快兩人就出了定南王府。
王府後門偏僻的角落裡停著一輛馬車,車上的人看到他們跳下來打開車門。兩人一起把孔延訓放入馬車,隨後快速的離開。
小廝:“世子車上有換洗的衣裳和藥,您先湊合著,等安全了我們在帶您去看軍醫。”
小聲的說了聲謝謝,孔延訓掀開車門往後看去,看著馬車越來越遠把定南王府拋在身後,他最終還是放下窗簾。
定南王府?自父王過世的那一刻就不存在了,還有什麼可留戀的。
“你們可有四貞的消息?”暫時安全了,孔延訓開始關心起妹妹來。這也是他跟這群人出來的一個原因。
每次‘獲救’他都要問一問妹妹。
他都過的這麼艱難,妹妹的處境可想而知。他最怕的是妹妹也被抓,也有跟他一樣的遭遇。
小廝頭也不回,“世子放心,一年前線將軍已經找到郡主了,算算時間,郡主應該在線將軍的護送下送王爺的靈柩入京了。”
孔延訓被抓,他們要打聽他被關押的地方,製定營救計劃,這是比較費時間的。孔四貞不同,她是在外麵被線國安的人發現的,然後就被帶到線國安麵前。
得知小妹沒事,孔延訓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京城是大清的國都,入了國都妹妹的命就有了保證。大清剛剛入關,正是需要穩定軍心的時候,就算是為了這個,皇帝也不會虧待妹妹。
如今的廣西還在李定國的手裡,特彆是城門都是李定國的人。他們並未帶著孔延訓往城門的方向走,而是拐入一個偏僻的小院。
小院裡也有人把守,看到他們快速的迎了過來。把孔延訓迎入小院,他們還警惕的四處看看,防止有人跟蹤。
見孔延訓欲言又止,小廝笑道:“世子您身上有傷,先好好休息,一會兒咱們就離開。”
孔延訓搖頭,“我沒事還能撐得住,李定國對我查的緊,這會兒怕是已經發現我不見了,咱們最好馬上離開。”
他是定南王世子,抓住他就等於是抓住定南王部下的咽喉,李定國是不會允許他出任何差錯的。
他細算過,差不多每過一炷香的時間,就會有巡邏的人經過。
如今距離他逃出來已過了兩盞茶,李定國的人必定在城內搜查呢。他不知道他們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也不知這個小院還能安全多久。他隻知道他們必須快速離開。
小廝:“世子放心,我們都安排好了,等一會兒就能出城。”
天黑城門關閉,他們這個時候出城無疑是惹人懷疑的,因此需要有完美的計劃。
得知他們早就有了計劃,孔延訓便沒有多問,他知道自己不如他們作戰經驗豐富,此時他能做的就是抓緊時間休息,爭取少拖後腿。
也不知過了多久,孔延訓被叫醒,喬裝打扮一番,他跟著眾人往城門口趕。
抬頭看看天色,應該是寅時左右,還不到城門開放的時候。
但等他們到城門的時候,不但城門大開,城門口還鬨哄哄的。
出了城門,孔延訓腦子還是懵的。
這就出來了?
囚禁了他一年的枷鎖,他終於擺脫了。
孔延訓忍不住伏在腿上失聲痛哭。
多少次,多少人來救過他,可是他們有的連定南王府大門都沒走出去,有的死在了城門口。這還是第一次他被平安的帶出城門。
當然,出了城門不代表一定安全。
接下來的逃亡仍舊驚險。
孔延訓咬牙跟著這群人逃了兩天,眼睜睜看著他們從百人減員到現在的十幾人。
哪怕十不存一,這群人仍咬牙帶著他,不曾說過一句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