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主搖頭又點頭,她解釋:“三妹她們要讀書沒人陪八妹玩,我看八妹一個人怪可憐的,與她玩過幾次。八妹得知我會刺繡,嚷嚷著讓我教她,她說想要送給三妹她們。”她用力的抿下唇,微微發白的唇色瞬間被染上朱紅。
一公主又道:“說出來不怕老祖宗笑話,我雖跟著學了一年多繡花,手藝著實不好,哪有資格教彆人。八妹說她不在意,我這才厚著臉皮教了她幾日,除此再無其他。”
一公主的意思很明顯,她承認八格格的荷包是她教的,卻不承認那幾個荷包是她們一起做的。
“我知道太後在想什麼,太後我也從未曾得過天花,如果真是我做的,第一個被傳染的不應該是我?”
一句話把太後給問住了。
這也正是太後想不明白的地方。她已經讓人查過一公主身邊所有的奴才,這段時間她們都跟以往一樣該做什麼做什麼,沒有絲毫異常。此外一公主身邊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內都沒得過天花。荷包不是一天做好的,如此她們是怎麼避免自己被感染,還有,她們是如何避開八格格把東西放進去的?
太後低垂著眼眸,她左手撥弄右手腕上的佛珠,冷笑道:“哀家隻是問你是否跟小八一起做了荷包,可從未說過這次天花是因為那幾個荷包,一丫頭你告訴哀家,是誰告訴你天花之事跟荷包有關係?”
得知八格格曾送了玄燁荷包,太後跟皇上事後又派人去仔細翻找,他們差點把景仁宮掘地三尺,也沒有翻出荷包來。
事出反常著實蹊蹺,她才會把一公主喊來詢問。
太後不喜一公主不假,卻也不相信這事兒是一公主做下的,她隻是抱著萬一的想法問一問,沒想到啊,沒想到這件事真的跟一公主有關。
一公主一臉錯愕的抬頭,“沒人告訴我,太後問孫女荷包的事兒,孫女便以為荷包跟天花有關係,難道不是嗎?”
太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多日不見,一丫頭倒是聰明不少。行了你回吧。”
一公主行了一禮,然後退出慈寧宮。
她走後,太後對著蘇麻道:“蘇麻,你有沒有覺得一丫頭像是換了一個人?”
太後坐鎮慈寧宮,後宮的事兒就沒有她不知道的。以前的一公主囂張跋扈沒腦子到處惹是生非,如今的一公主沉著冷靜不卑不亢。
她承認人是會變得,短短半年從沒腦子變成現在這般從容,怎麼看都不可能。
蘇麻身形晃了晃,“太後的意思?不能吧?”
這可是皇宮,一公主怎麼說也是大清的公主。在皇宮裡被換人,想想都覺得可怕。
太後轉頭看她,“不然你怎麼解釋她剛才的表現?特彆是她剛才的話,太可疑了。”
一丫頭隻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她之前也審問過八格格身邊的奴才,哪個不是瑟瑟發抖、惶恐不安。一丫頭太沉著,反而暴露了自己。
蘇麻還是不相信一公主換人的事兒,她遲疑道:“或許,或許一公主身後有高人支招。”
若是有人給一公主支招,一公主有此反應也不奇怪啊。
太後皺眉深思,隨後她緩緩搖頭,“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我問你,假如你是一公主,當我問你‘你怎麼知道天花的事兒跟荷包有關’時,你會是什麼反應?”
什麼反應?
蘇麻把自己帶入一公主的角色,良久她才道:“是奴婢想錯了。”
一公主的反應確實太平靜了,假如是她,隻會有兩種反應,心虛惶恐和憤怒不平。如果事情真的是她做的且與荷包有關,當太後那樣問時一公主的反應應該是被暴露後的惶恐不安;反之,被太後這般懷疑以一公主的性格應該大聲反駁憤怒才對。
不論哪一種,都不應該是錯愕、平靜。
太後笑了,笑容裡滿滿都是寒光,“蘇麻,派人給我盯緊了承乾宮,我倒要看看這背後到底是誰在作祟。”
蘇麻點頭稱是。老太太終於發威了。
一公主畢竟才十歲出頭,之前太後並沒有懷疑到一公主身上,隻私底下查了八格格身邊的人。現在一公主自己暴露,太後當然不會放過她。
吩咐過蘇麻,她又讓人把皇帝喊來,將此事告知皇帝。
“哀家也不想相信這件事是她做的,隻她說的那番話著實可疑,哀家已經命令蘇麻去查了。不是她還好,如果真的是她,哀家是一定不會放過她的,耿家那邊……”
一公主已經被許配給耿家,如果事情真的是一公主做的,這婚事就得作罷。
皇家跟異姓王之間的關係太複雜,可以給他們一個攪家精,但不能明知一公主惡毒還給耿家。
順治點頭,“這事兒就全權交給額娘做主吧,若有需要我做的,額娘就讓人去找吳良輔。耿家那邊您也不用擔心,宗室這麼多格格,朕就不信挑不出幾個跋扈的來。”
“額娘,如果查出真的跟一丫頭有關,咱們決不能姑息。”
先不提這件事跟荷包有沒有關係,算計這件事的人分明是想要把皇室公主、阿哥一網打儘。這是要絕了他愛新覺羅家的後嗣,順治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對方。他恨不得拆其骨、扒其筋。
能成功坐上太後的寶座,布木布泰的手腕有多高超,但就是她這樣的‘宮鬥聖手’監視了一公主一個月愣是沒發現異常。
這一個月一公主就沒踏出過承乾宮大門一步,除了每日定時請安就是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你要說她在屋裡耍花樣,也不是,她有時候會打開窗戶在窗前的桌子上寫字,有時候會跟當初教導和順公主的嬤嬤學習刺繡。
刺繡的時候門是開著的,就好像故意把這一切擺在眾人麵前一樣。
這是個高手,太後心中想到,她確定一公主背後一定有高人指點。
宮裡藏著個厲害人物,太後擔心孩子們的安危,正好奇綬吵著要找烏晶晶,鬨得厲害,太後索性把鄭親王找來。
“宮裡的事情想必皇上也跟你說了,如今幕後之人還隱藏在暗處,哀家擔心她會繼續對幾個孩子下手,未免孩子們步玄燁的後塵,哀家打算把他們送到你府上暫住,你看如何?”
愛新覺羅家這些王爺中,太後最信任的就是鄭親王,把孩子交給鄭親王她也放心。
鄭親王緊皺眉頭,“太後都拿她沒辦法嗎?”
他孫女還要在宮裡住呢,抓不到幕後主使可不行。
太後歎息,“實話說與你也無妨,哀家跟皇上都懷疑一公主,這段時間也有派人監視一公主。一公主這段時間跟往常並無不同,除了身邊伺候的,與她接觸最頻繁的就是繡娘。那繡娘還是皇上當初給和順找的。”
皇家做事情是要講究證據的,更彆說懷疑的對象還是一國公主,如果沒有證據僅憑懷疑可治不了誰的罪。
為了能給一公主定罪,承乾宮的奴才他們查了不知幾遍,就連那個繡娘也是如此。
調查的結果就是一公主身邊的奴才沒問題,繡娘背後也乾淨。
正是如此,太後才會覺得棘手。
鄭親王道:“一公主可知道太後懷疑她?”
太後冷笑道:“她那般‘聰慧’肯定是知道的。”她早就懷疑了,一公主定是發現她的監視才會一直沒有行動。
太後不會容忍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鬨事不處置的,宮裡年幼的阿哥、格格太多,把孩子送走後也方便她施展。
鄭親王則是在想,他把人接走,背後之人肯定會知道,隻怕到時候他們會有動作。或許太後瞪的就是他們有動作。
想明白後,他點頭,“太後打算什麼時候讓他們出宮,我也好做準備。”除了出嫁的和順公主、有嫌疑的一公主與已故的八格格,宮裡還有四位格格。
與皇家格格一樣,皇阿哥裡除了還在避痘的三阿哥同樣有四位。他們分彆是一阿哥福全,十四年出生的四阿哥常寧,十六年出生的五阿哥奇綬,和十七年出生的隆禧、永乾。
太後:“自然是越快越好,你放心,不會麻煩你很久的,我很快就會徹底解決這件事。”
這件事不解決,太後自己的都睡不安寧,如今已經鎖定目標,若再找不到證據,她決定用點非常手段。
鄭親王想了想道:“我明日就來接他們如何?”
事發突然他一點準備都沒有,住處總要在他們到之前安排好。
太後欣然應允。
鄭親王回府就把濟度叫來,父子倆重新對鄭親王府進行調整安排。好在鄭親王府夠大,把幾個小的扔到簡親王府,剛好安排下。
收拾好房間,鄭親王就讓人趕著馬車去宮裡接人。
未免路上出差錯,他還帶了一對護衛,趕車的車夫都是之前跟他從戰場上下來的老兵。他與濟度、多尼一起護送皇子、公主回鄭親王府。
剛下馬車,奇綬就在睜著大眼睛四處亂瞧,沒瞧見自己想見的,他不高興的撅起嘴巴,“你騙人,哪裡有姐姐。”鄭親王說府裡有姐姐他們才跟著來的,姐姐呢?他怎麼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