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秋實走到門口開門,發現站在外麵的是那五個人,臉色微頓。
“有什麼事情嗎?”他語氣接近冷漠。
儘管他平時不愛說話,但平時說話的語調總是懶洋洋的,帶著幾分綿軟的沙啞和鼻音,除了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其他人還是第一次聽到他用這種語氣說話。
如同故意設立起來的高牆,將外來者擋在牆外。
降穀零和諸伏景光不由對視一眼,意識到問題可能有點嚴重。
伊達航抬了下手裡的報名表,平淡道:“我這裡收到了你的足球比賽報名表,中場位置,所以過來問問是不是你自己填的,如果是的話我就去交給教官了。”
上野秋實眉間輕皺,搖了搖頭。
“不是,我不會踢足球,也沒填過什麼報名表。”
伊達航點點頭,將報名表收進懷裡。上野秋實正想說沒什麼問題他就關門了,就聽到對方說:“那麼我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可以方便讓我們進去嗎?”
上野秋實抿唇,隨後搖頭:“抱歉,現在不太方便。”
“有什麼事情下次再說。”
說完話他就打算關上門,旁邊再也憋不住火氣的鬆田陣平衝了過來,一把抵住門,怒氣衝衝的質問他:“上野秋實,你到底在搞什麼?”
“我真的忍你很久了,有什麼話不能當麵說清楚?就他媽知道逃避,一天到晚擺著張死人臉真當彆人欠你不成?要不是你之前幫過我幾次我他媽都懶得理你,今天你給我把話說清楚,到底是因為什麼!”
“彆給我扯那些有的沒的,你那些話鬼都不信,有什麼問題不能提出來大家一起解決,非把自己弄得跟個悲劇英雄一樣?你他嗎以為自己是誰?!”
鬆田陣平氣得眼眶都紅了,脖子上青筋畢露,惡狠狠的瞪著上野秋實。
看他衝上來上野秋實不由用力握著門把手怕他們闖進來,結果忘了自己的手剛才被劃了一道口子,傷口被擠壓到的刺痛讓他不住抽了口冷氣,反射性地收了下手。
鬆田陣平趁著這個機會直接撞開房門,想知道這家夥到底在搞什麼鬼。
學校的宿舍不大,推開門幾乎一眼就能看到裡麵的全景,自然也包括上野秋實丟在地上還沒來得及收拾的信件以及地上綻開的血花。
“這是什麼?”直接衝到房間裡麵的鬆田陣平麵色難看地拿起地上的信箋。
其他人看到房間裡的景象也不由麵色一凝,“恐嚇信?”
第二個走進房間的伊達航臉色也有點不太好。聯想到之前的舉報信和剛才的報名表,怎麼也沒想到在警察學校還會發生這種欺負同學還給同學放恐嚇信的橋段。
以為隻是管理員過來找自己有事,隨手將東西放在地上還沒收拾的上野秋實看見衝進來的幾人,忍不住頭疼地用沒受傷的手按了按額角。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看到幾人裹挾上幾分怒意的表情,莫名不知道如何反應。
過了半晌,上野秋實不住歎了口氣,抓著頭發走到床邊,坐在床上一副放棄抵抗的樣子。
好累,不想管了。
“想問什麼,問吧。”
所以他才說這種類型的人他完全應付不來,他都把話說的那麼難聽了……
人際交往真的好難。
上野秋實聳拉著眼皮恢複了平時沒什麼乾勁的頹廢樣子,看得幾人麵麵相覷,懵逼了一會兒後,萩原研二率先回過神。
“……不是,小秋實,你的手受傷了啊,有什麼問題也不能不管你的傷啊。”
他表情嚴肅地走過來,握住上野秋實放在膝蓋上的手臂,將手指向上,看到傷口忍不住皺起眉頭:“你怎麼搞的,怎麼劃了這麼
大條口子?”
上野秋實剛才開信封的時候右手食指被刀片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從指腹一直到第一個指節處,出血量看起來有點嚇人。
鬆田陣平蹲下身,撿起旁邊被拆開的信封裡放著的刀片,“是因為這個?”
他望著上野秋實,語氣微冷:“就因為這種東西所以你才想和我們劃清界限,怕我們被連累?”
上野秋實:……
“不是。”他麵無表情道:“這種東西我也是第一次收到。”
鬆田陣平呼之欲出的怒火一下僵在臉上,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心裡被哽得慌,惱羞成怒吼出聲:“那你他嗎之前是在乾嘛!”
上野秋實垂下眼,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氣氛一下子又變得有些沉默,伊達航看到放在桌子上麵的小藥箱,從裡麵找出創可貼和桌上的紙巾一起遞給萩原研二。
降穀零注意到身邊的諸伏景光臉色不太好,視線瞬也不瞬地盯著上野秋實受傷流血的手指,忍不住有些擔心。
“景?”
連連喊了幾聲諸伏景光才像是驟然驚醒似的整個人震了下回過神,降穀零擔憂的看著他:“你沒事吧?”
諸伏景光搖搖頭,強笑道:“沒事,就是不小心嚇到了,沒想到學校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降穀零眉頭輕擰,但也沒說什麼,隻是帶著隱晦的擔憂看了眼諸伏景光,拍著他的肩膀點頭附議:“是啊,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秋實平時的樣子好像……好吧,好像是挺招人恨的。
但也不至於會被做到這種程度才對,何況這裡還是警察學校,在信件裡放刀片這種事情可以稱得上惡劣了。
處理好傷口,也該來處理問題了。
首先要問的肯定是之前的事情,免得上野秋實又像之前一樣避而不答縮進籠子裡,有人還特地關了門,一個個或坐或站地望著上野秋實,臉上帶著審視。
狹小的房間擠著五六個人,空間看起來更加逼仄了,同時也帶來了十分強烈的壓迫感。
上野秋實掃了眼眾人嚴肅的表情,垂著眼皮毫不猶豫道:“對不起。”
眾人:……
上野秋實歎了口氣,雖然很想徹底擺爛,但也沒有完全失去理智。
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就算說出來估計也沒人信,說不定還會覺得他在耍人。
吵架實在太累了,解釋起來也好累,上野秋實心想。這幾天雜七雜八事情的想了一堆弄得他晚上都沒睡好,他就不適合當什麼苦大仇深的角色來為難自己,搞什麼悲情人設?跟腦子短路了一樣。
上野秋實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把最近的事情總結一下,然後言簡意賅道:“我這個人比較倒黴,你們要是繼續跟我混在一起說不定會變得跟我一樣,情況嚴重一點說不定會像上次一樣。”
因為自身的原因他在人際交往上一向比較被動,現在想來之前的做法明顯是錯的。
他應該把話講明白,把事情的嚴重性攤開說清楚,至於要怎麼選是這些人的事情。
“……”
等了一會兒,房間裡既沒人說話也沒人動作,上野秋實不禁疑惑抬眸。
結果就看到五個人雖然表情不一樣,但都帶著同樣一言難儘的情緒看著自己。
上野秋實有點茫然,臉上也顯現出來。
……不是,這個反應是乾嘛?他說的應該是地球話吧?
眾人的反應讓上野秋實不禁懷疑起自己剛才說的話是有哪裡很奇怪的地方,把話在腦子裡過了好幾圈都沒發現有什麼問題,整個人更加茫然了。
乾嘛啊?好歹給個反應吧?要繼續絕交還是什麼?
“唉……”萩原研二忽然心累地捂著
臉歎了口氣。
“你這下可真完了,小秋實。”
上野秋實:?
諸伏景光手放在降穀零的肩膀上,一臉好笑的對著對方說:“還真跟你猜的一樣啊,零。”
“嘛……”降穀零表情有些一言難儘。他也沒想到自己隨口瞎說的居然是真的,一時間都有點好奇這家夥腦袋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麼。
上野秋實:???
“你這家夥啊……就因為這種亂七八糟的事……”鬆田陣平一邊從地上起來一邊擼起袖子,井字符在臉上歡快的蹦躂。
伊達航見狀,率先起身,拿著報名表走了出去。
“我先去把這些東西交給教官。”
站在門口衣櫃位置的降穀零和諸伏景光轉身開了門,看樣子打算一起出去。萩原研二抓著頭發起身,遞給上野秋實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起身跟上幾人的腳步。
哢噠一聲,門關了。
上野秋實茫然無比地望著關閉的大門,鬨不懂這些人現在是什麼意思。
隨後忽然感覺到一股殺氣,整個人反射性地向旁邊躲避,趴在床上茫然地扭過頭。
鬆田陣平冷笑一聲,再次捏緊拳頭。
上野秋實瞳孔放大,連忙朝旁邊翻滾。結實的拳頭砸在單人床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上野秋實聽著聲音,看著對方凶神惡煞仿佛要殺人一樣的表情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想都沒想直接衝到門口,抓住門把手開門。
然而……
門打不開!
上野秋實不死心的用力拉門,房門一絲不動,像是有人在門口拉著門故意不讓他出去一樣。
瞬間明白這些家夥什麼意思的上野秋實冷不丁抽了口冷氣,聽到身後傳來的風聲,趕緊放開門把側身躲開。
“嘭——!”
身後襲來的踢擊重重砸在門板上,帶起的風甚至讓上野秋實感覺到一絲涼意,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不是,這家夥是要殺了他嗎??
鬆田陣平收回腿,朝著上野秋實露出一個惡人氣十足的凶狠表情。
“白癡樹懶,你死定了!”
“今天不把你揍的下不了床以後再也不會亂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說著又是一記帶著拳風的拳擊打過來,上野秋實慌忙蹲下身,隨後從側邊又跑回了房間裡麵。
想開口讓對方冷靜一點,結果剛張開嘴就被一個肘擊打在肚子上。
“嘶。”
上野秋實後退了好幾步,捂著肚子抽冷氣,對麵的人又一次擺好了下次攻擊的姿勢。密集的攻勢再一次襲來,在狹小的房間裡根本沒辦法完全躲開的上野秋實接連中了好幾下,臉上也挨了一拳,痛得他眼前一黑,火氣一下就上來了。
他側身避開又一次朝著臉打來的拳頭,撐著身後的書桌淩空一腳直接踹了回去,隨後更是完全不放過對方後退的這點空隙,迅速逼近,對著臉出拳。被擋住後又迅速提起膝蓋,給鬆田陣平肚子上回了一記。
兩人越打越凶,房間裡的東西和擺設都遭了殃,劈裡啪啦的聲響傳到門外。
趴在門口聽裡麵聲音的萩原研二時不時跟著裡麵的動靜露出相應的疼痛表情,嘴裡嘖嘖作響。
“戰況看起來很激烈啊。”諸伏景光笑著說了一句,隨後又想到:“話說要是床打爛了秋實晚上睡哪?我們真的不進去阻止一下嗎?”
“小陣平心裡的火氣要是不發泄出來可沒完沒了。”萩原研二轉過身,靠著門板朝兩人攤開手:“再說小秋實確實需要好好收拾一下,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居然因為那種亂七八糟的想法就說那麼傷人的話,那些事情和他能有什麼關係,又不是他做的。”
諸伏景
光不由啞然,帶著好笑的表情看向從剛才開始就一臉懷疑人生到現在還沒緩回來的降穀零。
“零,你這是什麼表情?怎麼好像一點也不高興自己猜對了?”
“能高興才怪了。”降穀零一臉無語。“我是真沒想到那家夥居然真的是因為這種亂七八糟的原因。”
明明看起來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這麼……
“意外的有些過於單純呢。”
對對對,怎麼就這麼單純呢。
降穀零點頭點到一半,忽然愣住,看向身旁。
諸伏景光笑得不行,一邊笑一邊說:“你的表情和秋實一樣都寫在臉上了哦,零。”
降穀零:……
“不過,能弄清楚誤會也是好事。”雖然還沒有解釋清楚秋實是怎麼知道炸彈會再次爆炸的,但現在顯然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諸伏景光說:“秋實那個人明明看起來那麼嫌麻煩,沒想到背地裡居然會考慮這麼麻煩的事情,還把之前的事情全都怪在自己身上,讓人不知道說他什麼才好。”
諸伏景光忍不住搖頭,心裡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也就認錯的時候比較積極了,之前要是也這麼積極把心裡話說出來說不定陣平就不會這麼火大,不過現在嘛……”
三人看向緊閉的房門,萩原研二站在門口對準房間做了個雙手合十的祈禱手勢,語氣表情虔誠無比。
“小秋實,一路走好。”
“阿門。”
一門之隔的宿舍裡,桌子上的東西亂七八糟,椅子也被踢飛到了門口,衣櫃的門歪到一邊,東西七零八落,床鋪也亂糟糟的一片。夕陽餘暉從窗戶照進來,上野秋實躺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汗水將頭發都浸濕了,淩亂地貼在臉上,右臉有些青腫,嘴角也破了皮,看上去狼狽的要死。
把他壓在地上的鬆田陣平看上去也是同樣,臉上都帶著傷,但看起來要比上野秋實好多了,喘著氣的同時還有精力又一次舉起了拳頭。
“白癡樹懶,認不認輸!”
上野秋實沒好氣的給了他一個白眼,整個人累得不行,連話都說不出來,乾脆彆開臉放棄抵抗。
“真不知道你腦子裡都裝著什麼東西。”看他認輸,鬆田陣平放開手,坐到旁邊一邊喘氣平複自己的呼吸一邊開口。
“明明就是隻樹懶居然還敢這麼囂張。”
上野秋實:……
誰是樹懶啊!這家夥到底有沒有禮貌!
上野秋實不想理人,這些家夥的表現弄得就好像他一個人在自作多情一樣。
隨便吧。
反正他也記不住人,時間久了這些家夥自己就煩了。
上野秋實用手臂擋住眼睛,躺在地上長長地出了口氣。
“喂,白癡樹懶,你該不會是被我打哭了吧?”
上野秋實:……
你才哭了,白癡卷毛。
上野秋實在心裡腹議。沒得到回應的鬆田陣平眉頭輕挑,撐在地上一把拉開他放在臉上的手臂。
上野秋實:……▼-▼
鬆田陣平:……
“……你長這麼大沒被打死真是奇跡。”
看他又擺出往常那副死魚眼出來,鬆田陣平有些無語。
“嘴巴這種器官長在人身上是用來說話的。”鬆田陣平用另一隻手一把掐住上野秋實沒受傷的另一邊臉頰,掐著往外扯,惡狠狠道:“下次要撇清關係之前先學會怎麼收斂你可憐兮兮的眼神再說,白癡。”
“明明是自己搞出來的事情還弄得跟我們欺負你一樣,記憶力隻有七秒的金魚腦笨蛋樹懶!你那點腦容量就沒必要為難自己當什麼孤膽英雄了,也不嫌累得慌。”
“會遇
見那些事情又和你沒關係,再說就算是跟你有關係那又怎樣。”
鬆田陣平翻了個白眼:“要是我們幾個人加起來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你還打算自己一個人解決?怎麼著?你一個人頂我們五個?好歹給我有點自知之明吧,白癡樹懶,整天上課就知道睡覺的家夥真不知道你怎麼敢的,還是說你打從心底看不起我們?覺得我們五個加起來還沒你一個人頂用?啊?”
他說著手上又忍不住用了點力,一臉咬牙切齒的表情好像上野秋實敢點頭他今天說什麼也不會再手下留情的樣子。
上野秋實:……
他一把握住鬆田陣平捏著自己臉頰的手腕,麵無表情道:“痛死了,白癡卷毛。”
鬆田陣平臉上蹦出一個井字符,咬牙切齒道:“多謝你提醒我啊。”
上野秋實:?
“到現在都還沒記住我的名字,說你隻有七秒的記憶還真沒冤枉你,這筆賬現在也一起算了吧?”
上野秋實:……
他剛鬆開手準備握拳,上野秋實就猛地抬起膝蓋將人從身上抵開,接著就地翻滾躲到桌子底下,然後就不動了。
鬆田陣平:???
被他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整懵了的鬆田陣平反應過來直接氣笑了,走過去拍桌:“你給我出來!”
上野秋實抱著膝蓋縮在桌子底下裝死。
出去個屁,渾身上下又累又痛,傻子才陪這種精力笨蛋來第二輪。
在外麵聽著戰局好像差不多熄火了,準備等班長回來才一起開門的三人組先打開房門看了眼情況,看到房間裡的慘狀忍不住嘖嘖咂舌,又看到鬆田陣平蹲在書桌底下,聲音透著氣急敗壞在叫上野秋實的名字,互相對視一眼。
降穀零:“……陣平不會是給人打自閉了吧?下手這麼狠?”
“我怎麼感覺好像是小秋實又把人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