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臉盲的關係,上野秋實看每個人都感覺差不多,在沒經過這兩年的時間之前他都是靠著一點點熟悉對方的特征,在腦子裡組成一個完整又獨特的樣子出來辨認,所以像那種隻見過幾次的人,除非是有鮮明的個人特征和外表,不然他很難在腦子裡形成等號。
也因為這樣,很少有人會讓他覺得眼熟,還是那種一眼就覺得很眼熟的類型。
他站在彆墅大門口,靜靜望著站在自己對麵的青年,聽著對方做的自我介紹,暗自思索有沒有雙胞胎的可能性。
“長島秋,你好。”他簡單扼要的打了招呼,視線不著痕跡地往對方身上瞥。
名為大原一的青年似乎一無所覺,極為熱情地邀請他進屋。
彆墅很寬敞,裝修偏向於歐式,入戶右側的客廳有一個很漂亮的水晶吊燈,客廳沙發後麵是兩扇看起來有兩三米高的圓弧形玻璃窗,另一側則是壁爐。
左側是一個旋轉向上的樓梯。
“是長島老師到了嗎?”一名看上去二十來歲的年輕女性從樓梯上跑下來,看到門口的兩名青年,眼睛一亮。
“長島老師你好,我是由美,小森川由美,歡迎你到我們家來。”
小森川由美高興的做著自我介紹,長島秋冷淡的點了下頭:“你好,小森川小姐。”
“叫我由美就可以了。”小森川由美擺擺手,還想說什麼,旁邊的青年就無奈打斷:“由美,你是打算讓長島老師一直站在門口嗎?”
“抱歉抱歉。”小森川由美被他這麼提醒才反應過來,連忙招呼著人到客廳坐下。
“抱歉長島老師,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本人我一時有點激動,實在是不好意思。”
三人來到客廳沙發上坐下,小森川由美一臉不好意思的說著。明明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性格卻很親和,像個嬌俏的鄰家小妹妹一樣。
上野秋實搖搖頭,忍不住用餘光又瞥了一眼坐在另一邊的青年。對方好像也在看他,還是光明正大的那種,見他看過來,露出一個燦爛到有些刺眼的微笑。
上野秋實頓了頓,平靜地收回視線。
傭人端上來香味濃鬱的紅茶和茶點,似乎是覺得自己剛才表現的不夠符合身份,小森川由美輕咳了一聲,端正了自己的坐姿,禮貌溫和地將這次邀請對方的原因娓娓道來。
事情是這樣的。小森川由美的奶奶身體不太好,一直住在療養院裡接受專業的治療和養護,但畢竟年紀大了,醫生前段時間通知家屬說剩下的時間可能不多,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於是家裡人便決定將人從療養院裡接回來,陪老人走過最後的時間。
“奶奶她很喜歡小提琴。”小森川由美說:“明天就是奶奶的生日了,所以我希望長島老師這期間可以留在家裡,並在奶奶的生日宴上為她拉一首曲子。”
她充滿希冀的看著對方,上野秋實雖然打算摻和進組織成員的事情裡麵搞破壞,但也沒有貿貿然的直接答應下來,而是問道:“為什麼會選擇我,小森川小姐。”
他看向坐在對麵的兩人,視線在青年身上短暫停留了幾秒,望著小森川由美道:“優秀的小提琴演奏家很多,我剛回到日本,在國內並沒有什麼名氣,在不清楚能力的情況下就將這麼重要的演出委托交給我,小森川小姐,可以和我說說真正的原因嗎?”
“你太謙遜了,老師。”小森川由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實際上,前段時間老師您在杯戶劇院的演出我正好去了。”
她說著話,有些情不自禁的捧著臉一臉陶醉:“真的是非常出色的表演。”
“在聽您演奏的時候我甚至好像看到了那隻飛向藍天穿過風雨的鳥兒,實在是太美麗了。”
“您的曲子有一種溫暖人心的力量,所以我希望奶奶也能感受到那股力量從而振作起來。”
小森川由美的眉眼微微低垂,麵上多了幾分憂慮。
“可能是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奶奶最近這段時間的心情都不太好,我想讓她能夠開心一點,醫生也說了,像她現在的情況,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情比什麼都重要。”
“希望您不要拒絕,老師。”她誠懇地看著對方,“我知道這可能會耽誤您下次的演出和工作,對於您這段時間耽誤的損失我會進行補償的,請您放心。”
耽誤工作倒不至於,他接下來這段時間也沒什麼演出的計劃和邀請,聽對方的意思是希望他接下來這段時間都暫時住在這間彆墅裡,並在星期三的生日宴上表演曲子。
上野秋實眉頭輕輕動了動,總感覺有什麼地方透著詭異。
不隻是這份委托,還有……
他掃了眼另一側沙發上的青年,很快便收回視線。
但小森川會長被列為組織的目標,在不確定誰是黑櫻桃的情況下,能事先潛伏進對方家裡就近觀察倒也不錯。他比較在意的還是,為什麼小森川會長會被列為組織目標。
他來之前調查過小森川會長這個人,小森川集團主要經營是大型連鎖超市和物流,集團會長小森川真三郎是有名的慈善企業家,經常捐款捐物,在社會風評很不錯。
這樣的人似乎和組織也扯不上關係。
會成為組織的目標大概會有兩個方向,要麼是和組織有關聯,要麼就是阻礙了組織的發展。如果不是小森川會長和組織有所牽扯,那就很有可能是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成為了組織發展的絆腳石。
但具體如何,還是不能輕易下定論。
上野秋實思索片刻,在對麵兩人期待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可以。”他接下了這次邀請和委托。
“那太好了!”小森川由美高興地拍了下手,“接下來的時間就麻煩您了,長島老師。”
“這句話是我應該說的才對。”上野秋實客氣了一下。
一旁的大原一站了起來:“既然你們聊完了,我先帶長島老師去客房休息吧,由美。”
“嗯嗯。”小森川由美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又笑吟吟的對著長島秋說:“長島老師您一路過來也辛苦了,先去客房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麼需要可以和阿一提。”
“再過一會兒我爸爸和奶奶她們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再為您介紹。”
上野秋實聽著她們親密的語氣,又自覺地掃了眼一旁的青年。
“長島老師,這邊請。”青年笑眯眯的拿過他身旁帶來的行李箱,側過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嘛……應該隻是長得像吧?
上野秋實冷淡的點了下頭,順著對方的指引上了樓梯。
‘阿一,加油!’在他背後,小森川由美握緊拳頭對著青年比了個鼓勵的手勢。大原一衝她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跟上去。
彆墅一共有三層,客房在二樓,三層是主人家的休息室,一層除了客廳廚房和接待室外,還有一個很大的泳池。
小森川家人口不多,小森川由美是獨女,上麵就爸爸媽媽還有年邁的奶奶,有沒有彆的親戚不太清楚,但這棟彆墅裡生活的就他們一家四口還有幾名傭人和管家。
所以這個人又是什麼身份呢?
上野秋實跟在名叫大原一的青年身後,被帶到一間位於西側的客房。
“這裡的采光很好,下午的時候還能看到漂亮的夕陽。”青年一邊推開門一邊說著,側過身將人請進屋內。
上野秋實看了眼他那張笑容洋溢的臉,麵無表情的走進房間裡。
這是專門用來接待客人的客房,房間裡的擺設並不複雜,也很寬敞,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兩米寬的大床和旁邊能看到院內景象和遠處風景的陽台。
上野秋實快速地掃了眼房間的環境和擺設,禮貌地對著帶他來房間的青年說了聲謝謝。
大原一望著他那雙殷紅的眼睛,輕輕眨了下眼。
“老師的眼睛看起來特彆。”他笑著問:“是戴了美瞳嗎?”
他將行李箱放在房門口,將房間門鎖輕輕扣上。
他走上前,來到上野秋實麵前,眼睛瞬也不瞬地望著對方:“說來有點巧,我剛好也認識一個人是這樣的眼睛,他和老師長得也很像。”
上野秋實麵色微頓,眼簾微抬,看著和自己不到一步距離的青年。
“老師家裡有沒有什麼親戚?比如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之類的。”
他低聲問道,剛才還熱情俏皮的聲線莫名變得低沉,連說話的聲音似乎也多了些微顫抖。
上野秋實抿了下唇,又看了眼對方。時間似乎對他們這些人都格外優待,除了那個故意給自己留了茬胡子看著有些落魄的貓貓眼外,其他人似乎都沒什麼變化,一眼望去還和兩年前一樣。
就好像當年在醫院裡,這人急匆匆的跑回來,一臉振奮的問他。
‘小秋實,你家裡還有什麼姐姐妹妹嗎?堂姐堂妹也可以!’
不是什麼雙胞胎啊……
上野秋實微微歎了口氣,搖頭,說出了和當年一樣的回答。
“我爸媽隻有我一個孩子。”
有時候他也覺得很意外。明明在以前身邊發生的一些事情他都不太記得,時間長了幾乎都沒什麼印象了,但很奇特的是,和這些人的回憶像被放在記憶閣樓一個單獨的房間裡,無論什麼時候回想都覺得無比清晰,就好像昨日才發生過一樣,在記憶裡十分鮮明。
就連這些人的臉也在日複一日的回憶中變得清晰明顯,讓他在兩年後的現在隻是隨便一眼就能將人認出來。
沒有說的是,他其實已經能分辨出他們所有人的名字了,不再像以前一樣,仿佛在一群都長得一模一樣的麵具人裡玩牽線遊戲,他們每個人的名字都對應了單獨的個體,不存在叫錯的可能性。雖然比起名字,他還是更喜歡用特定的昵稱去稱呼那些人。
那樣就好像他們還在學校一樣。
上野秋實垂下眸。大原一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很陌生,但顯然,擁有這個名字的人他並不陌生。
所以是假名嗎?為什麼?
他一直在規避他們的行蹤,除了那兩個自己撞上來讓他不得不出麵的,在事情解決完之前他其實並不想和這些人碰麵。
隻要接觸就會有風險,誰也不敢保證會在什麼時候落入組織的耳目裡,從而給他們帶來災難。
所以這家夥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是用的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