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這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注定不會太安靜,一路上嘰嘰喳喳追逐打鬨,一點也沒有成年人的穩重。
上野秋實頂著一副死魚眼從兩人身邊經過,擺出一幅和他們完全不熟的架勢,結果一個沒注意就被萩原研二拽著加入戰局。
在鬆田陣平忍不住想打人的時候,又被他拉著一路小跑到了烤肉店門口。
上野秋實微微喘著氣,平複自己變得急促的呼吸。萩原研二找工作人員核對了預約信息,轉過身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頂上的暖光燈襯得他眸光繾綣,柔和而又溫暖。
上野秋實慢慢收斂了喘息,在那個目光下若無其事的站直了身體。
鬆田陣平跟上來之後,越過門口的上野秋實,像隻出籠的凶獸似的,凶猛地朝著萩原研二走過去,然後毫不客氣的在他腦袋上錘了一下子。
萩原研二抱著頭痛呼,下一秒兩人又拌起嘴。
在服務人員不太理解的目光下,三人被帶到定好的隔間。
地板上鋪著榻榻米,中間是正方形的桌子,中間挖空,是用來放炭火的地方。
萩原研二接過菜單,大手一揮,點了一個三人套餐又加了不少的肉和啤酒。
上野秋實的話一如既往的少,沉默的像是一個吉祥物坐在旁邊,聽著他們互相吐槽對方從畢業之後到現在一共乾了多少蠢事。
後麵大概是喝了酒,腦子變得不太清晰,開始吐槽同事,吐槽上班遇見的奇葩案件和委托人,甚至抱怨起了龜毛的上司,說他們總愛出些難題來刁難人,等什麼時候找到機會一定要報複回去。
聲音好像成為了畫筆,隨著音節一字一句落下,在空白的回憶上逐漸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吵鬨的聲音,炭火的溫度,滋滋作響的油脂,充滿煙火氣的畫麵擠進腦海,在回憶中尋找同類,然後發出一聲,似曾相識的感歎。
手中透明的玻璃杯裡盛滿了清透的黃色液體,透明的氣泡在裡麵沉浮,裹挾著一股淡淡的麥芽香氣。上野秋實的心臟也好像被人丟進了酒杯裡浸泡,在麥芽香氣和酒精的侵染下發軟發脹。
他撩起眼皮,看著對麵因為一塊烤肉拿著筷子廝殺起來的兩個幼稚鬼,抬起酒杯,擋住嘴角,無聲輕笑兩下。
滴滴滴。
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鈴聲震動,上野秋實放下杯子,取出手機查看。
他之前讓人幫忙調查的東西有消息了。
上野秋實眸色一動,手指滑動向下翻看起了郵件。
“小秋實,你在看什麼呀~“萩原研二喝了不少,旁邊空了好幾個空瓶子,多情的桃花眼帶上了迷蒙水霧,臉上也多了兩片酡紅。
他湊到上野秋實旁,聲音仿佛剛熬好的糖漿一樣香甜黏膩,粘黏的糖絲竄進耳膜勾纏,叫人心跳都不由慢了半拍。
“沒什麼。”
上野秋實在他看見之前切換了屏幕,神色鎮定。
萩原研二把腦袋湊到他胸前,看到屏幕上顯示的
新聞頁麵,嫌棄癟嘴,又把一旁的酒瓶拿過來,在上野秋實沒下降多少的酒杯裡又填上了些許。
“乾杯!”他舉起酒杯笑得燦爛,上野秋實輕輕歎了口氣。
“彆喝太多。”他端起自己的杯子,和對方碰了一下。“我等下不管的。”
萩原研二哼哼兩聲,嘴裡嘟囔:“沒關係,我還有小陣平。”隨後一仰頭就喝了大半。
“誰會管你啊白癡。”對麵的鬆田陣平隔著烤爐用筷子指他:“搞清楚一點,我現在是傷員好不好,不是應該你們體貼我送我回去嗎?”
“還有你,白癡樹懶。”剛說完萩原研二,他又把筷子指向上野秋實,對著那杯看上去還是滿滿當當的玻璃杯表示嫌棄。
“喝了半天還剩這麼多,你是來養魚的嗎?”
“快點喝!”
“就是就是。”萩原研二在旁邊起哄:“太狡猾啦小秋實,居然才隻了喝這麼一點點。”
不是你剛給滿上的嗎?
上野秋實扯了扯嘴角,把酒杯放到唇邊。
“哦哦~”萩原研二在旁邊發瘋,看他開始喝了又跑去對麵騷擾鬆田陣平。
“到你了小陣平,光說我們,你自己不是也沒喝。”他拿起酒瓶又給人滿上,拍桌起哄。
“彆耍賴呀,要喝完才行!”
“哼。”鬆田陣平不屑地發出輕哼,一點也不畏懼,端起酒杯噸噸喝下,然後將空掉的杯子用力放在桌上,挑釁地看向兩人。
“怎麼樣,還有什麼話好說?”
“這邊還有呢。”萩原研二抓過幾瓶沒開封的啤酒放到桌上,示意他繼續。鬆田陣平看看酒瓶,又看看他,冷笑一聲,打開一瓶直接給人灌進去。
“你是不是忘了還有你自己啊,笨蛋研二,你也給我喝!”
……
離開烤肉店的時候,這兩人已經神誌不清了,大著嘴巴搖搖晃晃。上野秋實叫了車,艱難地把人塞進去,到了公寓,一邊扶著一個,像背著兩座沉重的大山似的將人帶回去,回到公寓身上都累出一層汗。
最後他看著榻榻米地板上意識不清醒的兩人,按著額頭歎了口氣,搞不懂自己是在乾嘛。
公寓是兩室居,他先把鬆田陣平扶到其中一個房間裡麵,安頓好,蓋上被子,又回到客廳,把喝醉了還在四肢亂動,搞不清楚夢見什麼的萩原研二帶到另一間房間的床上。
這家夥清醒的時候就很難纏,喝醉了麻煩等級更甚之前。好不容易把人放到床上,上野秋實抹了把汗,長出一口氣才彎下身將角落的被子拿過來,給人蓋上。
“小秋實。”耳邊傳來的囈語讓他動作一頓,視線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床上的人臉上帶著明顯的紅暈,繾綣多情的雙眼緊閉,大概是夢到了什麼,豔紅水潤的唇瓣張合,仿佛呢喃著什麼。
上野秋實有點好奇,俯下身靠近了些,耳朵靠近他的唇邊,然後聽到對方裹著鼻音的聲音,音量很小,但一字一句卻仿佛敲
擊在耳膜上,
在黑夜裡振聾發聵。
……
上野秋實離開房間,
走到洗手間。在看到鏡麵上放射出來的人影時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愣了好幾秒才想起這是今天偽裝的麵具。
他取下手上的繃帶,洗了手,手背上的凸起讓他垂下眼,猙獰的疤痕像曆史留下的烙印,時刻提醒著過去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上野秋實用拇指在上麵摩挲了幾下,冷淡的眉眼露出些許無奈。
找時間把身上的疤去了吧。
組織內有頂級的醫療團隊,他身上的傷痕其實早就可以去掉的,之所以一直留著,不過是想提醒自己。
他並不在意自己變成什麼樣子,比起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更擔心自己會忘掉一些東西。
隻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這些痕跡會讓人這麼在意。
每個人都是,搞得他好像受了多大痛苦一樣。
一個個的……也不知道哪來這麼多多愁善感的毛病。